那边刘屠户还没完呢，这次是对阿影说的：“阿影姑娘，刘屠子是个粗人，昨天让姑娘受了惊吓，刘屠子给你嗑头赔罪了！”又干下去了一杯。

这刘屠子虽不是什么好货色，喝酒倒是痛快。

阿影想起昨天的一幕，仍是心有余悸地向我身边靠了靠，喝了一小口饮料，算是过去了。

这时候，刘屠户的老婆从厨房里端着一大盆猪头肉进来，面无表情地往桌子上放。这顿酒是刘屠户在自个儿的地方办的。他老婆是个很普通的家庭妇女，皮肤有些粗糙，脸色有点儿黑，似乎还长着几个雀斑，看来她为自己的这个家也是操劳不少，刘屠户这挨了打的还要反过来请打他的人吃饭，大概心里也是极其忿忿不平吧。

刘屠子可就不吃她这一套了，他觉得老婆在这种场合给他脸色看，很是丢了面子。而且，更怕自己请的这些主心生不快，恐怕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只见他牛眼圆睁，扯开漏风的嘴唇怒喝一声：“你这张死人脸给谁看呐？……”

“咣！”

刘屠子话没说完，他老婆也上了脾气，把盆重重地往桌上一摔，砸的桌上大大小小的盘子叮咣响，鼻孔里“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转身就走。

这下可把刘屠子真个儿惹毛了，站起身从后面抓住了女人的衣领，一把给拽回来，在女人惊恐的眼神中，“啪！”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

女人一时间竟没回过神。待到反应过来，捂着已经肿胀的脸，“哇！”的一声，坐地上嚎啕大哭。

刘屠子更如火上浇油，骂了一句：“好你个臭娘们儿，还反了天了！”抬脚就踹！

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叫做“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一直坐在刘屠子旁边的那个猥琐男“腾”地站起来，把他给拖住了。桌上另外几个伙计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纷纷过去把两人拉开。

猥琐男居然有这等反应速度！嗯，不愧是特殊工种的人才。可他昨天怎么就叫人家给捉住了呢？

却说刘屠子他老婆见刘屠子还想踹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站起来，张牙舞抓地就想反抗。无奈众人在中间挡着，未能得逞，只得在嘴上不依不饶，哭着喊着些呜哩哇啦的话：“好你个死人头啊刘屠子，我嫁给你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呀！跟着你我就没享过一天的福啊，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呀~！现在还得伺候你的这些个狐朋狗友，我容易嘛我呀~！一个不顺心就把人家往死里打呀，我不活啦~！哇———！”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你***……”刘屠子气急攻心，跟头野猪似的就要挣脱几人的阻拦拉扯。看样子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封住他婆姨的那张嘴。

唉！

我心里暗叹一声。要说刘屠子这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除了他娶的这个媳妇，能陪着他到老到死的，大概不会有别人了吧，他怎么下的去手、狠得下心？难道他觉得，只有打自己的女人才能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真***———咄咄怪事！

好在刘屠子被摁着肩膀撒不得野，女人也被两个人拉出去了，一边安慰着：“嫂子别生气，刘大哥他也不是那个意思，你消消火……”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到刘屠子涨着猪肝样的脸蹲在凳子上“呼哧呼哧”大喘粗气。

我和王涛、阿影三个“客人”都没说话。

说什么呀？虽然事情的缘由归根结底是因我们而起，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别人谁都能说，就是我们仨不能开口，否则那绝对是越添越乱。

饭还得吃。只是在接下来的酒局进程当中，始终有一种怪异的气氛笼罩着桌子周围的这一圈人，除了刘屠子。二两酒下肚，看样子就把气儿给消了，又张罗着以主人的身份招呼起我们的吃喝，很是殷勤，脸上也始终挂着他那难看的笑意。

直到酒局散了，我们离去的时候，刘屠子还吐着难闻的酒气说着些什么“唐大别怪罪”、“涛哥多关照”之类的话。

从这晚以后，我再没见过刘屠子。或许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就此尽了，或许是他躲着我，不得而知。倒是他的老婆，我曾在一段很不短的时间之后在街上见过一次，匆匆忙忙的身影在我身边一闪而过，不知道她是没看见我，还是看见了却没认出我，亦或是她从来就没记得我。

又后来，我听王涛说，这个刘屠子的小买卖不大不小的赔了一笔，脾气也越来越坏，老婆受不了他，带着孩子跑了。于是他每天喝酒，喝醉了就跟街坊邻里路上行人吵架。有一次惹毛了几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被砍断了左手的韧带，胃也被扎了个小窟窿，在医院里呆了个把月。出院以后，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生意也做不成了。再后来，不知道从哪天早上开始，就再也没人见到过他。

“涛子，你小子好本事啊！居然已经在小山打下这么一片江山了？”

王涛摸着脑勺笑道：“哪有啊？嘿嘿，也就混口饭吃……”

哦？这小子倒谦虚起来了？

“那以后可要请你涛哥多多关照了！到时候兄弟没饭吃了，你可要行行好，赏口饭吃啊！”

“瞧你，唐大！你说这些干嘛……”话没说完，王涛突然觉出我语气不对，“唐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涛子，咱们是好兄弟，是吧？”我揽过王涛的肩膀，动情地说道：“从小到大，我就你和雷子两个兄弟，你们俩，我一个都不想失去。”

“唐大，咱们是一世人，两兄弟！没说的！”

“好！那你答应我……”我说的很严肃，王涛的表情也郑重起来。“玩儿的怎么过火无所谓，但有一点——别出人命！”

王涛虎躯一震，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沉默良久，忽地笑道：“哈哈哈，唐大，瞧你说的，说到哪里去了……”

“去年西城野林坡那件碎尸案，是不是你做的？”

听到我冷不丁地说出这句话，王涛虎躯再震，顿时懵了，就像小时候偷拿父母的钱被发现了一样，神色慌里慌张地不自然地说道：“唐大，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