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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森林》第一章 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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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见过一幅画,画着黑暗的森林,没有一丝阳光,在一片模糊当中,有一些驳杂的斑斑点点的东西,零乱幽幽地闪烁着。它总是吸引着我的好奇心,有时我会静静地看上一整天,在别人看来宝贵的时间,我却不知道用来干什么,所以茫然虚度着。有时会惊醒一般从画前的摇椅里跳起来,想要做点什么,什么有用的事,我会很恨这幅画,它莫名地吸引着我,浪费着我,什么青春、生命……我那么在乎的,却在空气里慢慢地朽去。不是慢慢地,其实就像是一刹那,醒悟的一刹那,什么都过去了,所谓宝贵的,像是贬值了,一个贬值的生命,一颗贬值的心,嘿嘿,我痛苦地看着面前的画,像是摆脱不了的诅咒。

也不是不懂得生活,道理我都懂,像别人那样生活就行了,可是什么都觉得没劲,除了这幅画外,什么都不能吸引我,即使是美女,我也能几眼看穿,只有这幅画我看不穿。有时我会想,也许这幅画根本就毫无意义,就像我的生命一样毫无意义,这让我抓狂,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什么我在乎的,除了我自己之外,就是这幅画了,怎么能没有意义呢?我害怕我的存在跟虚无没多大区别。我相信我是被诅咒了,这幅画里一定有鬼,或者说什么力量。

在阳光下,它变得更加模糊。

“不是那样看的。”

有个老头这么说,我认得他,在学校里打杂的,乱七八糟的懂得很多,话也多,算是个好人吧,不过不喜欢他亲我。他应该不认得我了。我问他该怎么看,他的眼神一下变得很痴呆,捡起地上的一颗烟头,用嘴上的烟头引燃,吧唧着走了,边走边满地的搜索。我想没人能懂得这幅画,就像没人能懂得我一样。当然最糟糕的,就是我自己都不懂得自己。

我就这样的绝望了自己,很想抛弃自己,当然懂的人都知道这很难,我也就想要离开了,离开这个跟我好像毫无关系的世界。其实这就是所谓的孤僻吧,嘿嘿。

我确信有那么一次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些闪烁的东西,是眼睛,挂在树上的木偶的眼睛,风吹着木偶有些飘荡,偶尔眨巴着眼睛,所以看上去零乱闪烁。可是当我惊喜地跳起来时,一切又都模糊了,任凭我怎样睁大眼睛,怎样地揉,怎样变换着角度方位,怎样抓扯头发,都没用处。我称之为灵光一现,希望再现。

我冷笑地看着周围的世界变得模糊,我来这个世界就是个错误,我的灵魂不属于这里。当我模糊的视线望向那该死的画,我又看见了那些木偶,而且看到了我自己,哭丧着脸无助地挂在树上,像个囚徒,没错,那树就是枷锁。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人活着就是为了赎罪!”嘿嘿,我还真像是在受罪呢,为什么啊?我有什么罪啊?是谁在惩罚我啊?世人皆醉我独醒,这也是惩罚的一部分吗?那么死就是解脱吗?会解脱吗?没有人会知道。

想那么多,激动让我更虚弱,分不清现实与画,我被画包围了,我融入了画,飘荡在树上,无力地,只剩两只眼睛可以眨巴,啊,我被画封印了吗?……

尽管公爵已经失踪了好多年,尽管寝宫里干净得一尘不染,尽管有宫女伺候,飘雪还是每天亲自打扫偌大的绿龙宫,温柔地抚过每一个角落,寄托对公爵的相思。

其实她的动作已经温柔得有些麻木了,相思也麻木了,似乎心已经失落得没了些许的涟漪,深锁的眉头和忧伤的表情也像是凝固了,却还是那么温柔,那么细心地擦拭每一样东西。就是旁边的人看着她都觉得累,令人窒息的累,所以姐姐飘红也很少来看她了。

在宫女燕子的眼里,飘雪的忧伤都是那么美那么有气质,她的每一举手投足都透着龙女的高贵,即使是擦拭器物,都是那么婉丽动人。不过她不敢进去打扰,只能静静地站在门口,也阻止那些不知深浅的游人进入这七色龙宫中因为飘雪的力争才唯一没有对外开放的绿龙宫。燕子觉得飘雪很可怜。

飘雪对公爵的爱像是一种虔诚,她每天的打扫也像是一种祈祷,希望自己的坚持能有什么作用,希望这样的爱这样的思念他即使在远方也能感觉到。

即使有爱的支撑她还是累了,她坐下来,看着他最喜欢的那幅画,那真的是一幅画吗?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公爵是看得到的,也许因为他是龙王族吧,他说画里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无趣但永恒的世界。奇怪的是他每次说的都不太一样,他说里面有他的梦想,有一大片的荒芜,有阳光就好了,阴暗像是废墟,滋生着堕落和沉沦。

她很想看到画里的东西,也许就能知道公爵在想什么,就能懂得他。也许就是这幅画,让他一天天变得奇怪。她想找到答案,想知道他在哪里,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应该有个美丽的女孩陪在他身边吧?应该服侍得很好吧?比她好吧?因为他是公爵呀,总要有人伺候才像话,这她才放心。他是被伺候大的,是她和姐姐带大的。啊!如果他不长大该多好,她多喜欢他小的时候啊,无忧无虑,公爵就应该无忧无虑啊。三个人能永远在一起多好啊。

她望眼欲穿,也看不透那幅画,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也许就像姐姐说的,这是一件晦邪之物,不过那么聪明又高贵的公爵怎么会中邪呢?可是公爵为什么会突然讨厌起这天堂般的梅龙宫和他无比高贵的身份呢?姐姐说这不关她们的事,就算梅龙宫易主,只要新的主人能喜欢她们就好了。姐姐似乎已经接受了苍蝇教主一灰,而实质上梅龙宫也已经沦为了一灰和苍蝇教的天下,被一灰肆意侵蚀和改变着。

一灰何许人也?太平天国的首富,飞阳集团的老板,苍蝇教的教主。应该说很了不起的,尤其那个什么苍蝇教,明摆着是跟国教蚂蚁教唱对台戏,一正一邪,也只有一灰财大气粗有这个胆。不过更像是富豪跟国教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追究起来似乎只是个莫须有的东西,只是被一些“别有用心”者给夸大了,似乎都没有一名正式的教徒。不过却偏偏在意识形态里成为一种坚硬的对立。

应该算是至关重要的,一灰是梅龙宫管家一方之子,在梅龙宫长大。一灰见龙女飘红的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了她,不过那时是不可能的,飘红也不会舍小公爵而喜欢他,尽管从年龄上他俩更相宜。这激发了一灰的斗志,他成功了,不仅得到了飘红,也得到了梅龙宫,而且他就有本事让这个社会认可他。

飘红的说法是公爵嫌她和飘雪的年龄大了,把她们一并赐给了一灰,独自闯荡江湖,去寻找什么正义和真理。飘雪自不肯相信公爵会把她送人,除非听他亲口说,当然她也不愿意怀疑她的姐姐。人性对这个单纯的龙女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这个可怜的弱女子还要防备一灰和他那个色胆包天的儿子一春的骚扰。虽然苍蝇教主并不太爱强人所难有**份,不过却太过放任其子一春,任其胡作非为成妖成魔,那个小色魔正是血气方刚年少轻狂,连飘红都不能幸免。飘雪则战战兢兢不敢离开七色龙宫一步,也幸有恐龙王朝最后一名宫廷侍卫龙忍羽蛇的保护,不过她实在是太老了,很多时候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石头。她自然也戴着龙忍面具,整个人都装在甲胄里,只露出点雪白的头发。龙忍面具有点像京剧的脸谱,而且每个面具都不一样,像是龙忍的身份证号,在外人看来只是眼花缭乱罢了,并不懂得面具的等级尊卑隶属之类。

飘雪的单纯近乎痴傻,才会那么有耐念地盯着那幅无解的画,她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望着那幅画,不过眼神已经空洞,心思也不知道在哪儿飘着,或者已经沉到底里。

燕子打量那个戴蚂蚁面具的女人,看形迹应该是个观光客。蚂蚁面具是蚂蚁教的标志,白色的面具在眉心处有一只红色的蚂蚁。蚂蚁面具是蚂蚁教对人人平等的一种诠释,似乎胖瘦美丑戴上面具就都一个样了,所谓一视同仁也。

燕子拦住了那个女人,女人的样子却像是冲着绿龙宫而来。

“对不起,你在找什么吗?这里谢绝参观。”燕子彬彬有礼,她能在这里工作可是经过了严格的宫廷训练。

女人恍惚了一下,她的双眼布满血丝看上去很疲倦。“我想看看公爵的寝宫。”她的声音有气无力,而且超嗲。

燕子诧异地看着那个蚂蚁面具,微笑着说:“不好意思,绿龙宫是谢绝参观的,请你去别处好吗?”

那个女人突然泪如泉涌,绕过燕子冲进了绿龙宫,但很快就被燕子追上。

燕子有些火大,不过也觉得奇怪,低声问:“小姐你怎么啦?请不要这样好吗?我们很难做的,雪龙女不希望被打扰。”

女人似乎因激动有些摇晃,她张望了一下,也许是宫殿太大了,也许是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一时也没有看到飘雪,有点像青蛙对静物的茫然。“雪龙女吗?她认得我的,我是公爵的同学。”

飘雪从皮椅里站起来,从那嗲死人的声音,和那像要胀破的巨胸,她认出那个戴面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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