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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渡》点苍门——扇 终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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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白因点苍门结盟一事,诸事皆要打理筹备,赌坊愈发去得少了。他因着和茹然相约,一道假意相携,向红袖试情,因此偶尔去得赌坊,两人莫不是出双入对,虽无柔情蜜意,却是好一番相敬如宾的作派,端得教人羡煞。红袖依旧戴牢一张绘出风情万种的妖颜面具,欢声笑语,张狂不减一日,宛如还是那般冰雪肝肠的模样,惹得少白茹然二人,每每回去门派驻地,几番对语之后,皆是暗恨与无奈。

少白决意以点苍少主之身份,前往临安与宋室武林缔盟。他同父亲言明之后,柳白沉吟片刻,思及往事,不由感慨:“闻说金主完颜亮,闻我柳氏前人、屯田员外郎柳耆卿,所作的《望海潮》吟咏钱塘一词,欣然有慕于东南形胜,觊觎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古来繁华之地,遂欲挥师南下。这般说来,虽是宋室有负我祖上于先,但以一篇旧词,遂引金主起投鞭渡江、揽我山河入彀之意,终究并非为父所愿。只是,浪儿,你确定、必要亲往临安吗?”

少白答道:“请爹爹宽心,孩儿省得分寸,必定安然归来。”

柳白见他手里把玩着“扇•终”,不禁笑问:“「扇•始」便不用了?”

少白被爹爹这么一提,想起红袖的一笔烂字,不觉有些头痛,脸色微微泛红,道:“收起来了,以后再用。”

柳白闻言一笑:“哪个以后?结缡之后?”

少白抚额,忙向爹爹告退,出得书斋。回到自己的踏浪轩中,少白枯坐一时,又取出“扇•始”看了看,一时之间,不觉心头清甜轻暖,亦寥落。

茹然闲暇之时,仍是去烟花巷陌听曲。这一日,茹然廊下把盏,闻得歌者所唱,却是自己熟悉的词牌,一阕《蝶恋花》:

自是流韶芳性癖,意托孤标,花讯争朝夕。素手撷侬终一掷,蓦然弹指容华易。

心上愁来凋艳质,墨色嫣然,漫惹西风嫉。纵使生生传彩笔,如何偿得青丝密。

歌者一曲终了,又是一阕《虞美人》:

芳华何必随人绽,原是春难管。为谁生自遣相思,但忆玉钗敲断钿分时。

梨花可奈摧零落,满地欢情薄。画堂寂寞等闲愁,一任东风白尽少年头。

茹然细细体味词中缱绻,但觉“素手撷侬终一掷”、“满地欢情薄”两句,端得让人衷心忧伤,感慨人情凄冷。歌者唱罢清词,款款地来到她的身旁,略作休息。茹然抬眼一看,却还是那一日、同自己品题红袖的那一位歌者,于是开口笑问:“方才的两阕词,却不是红袖公子的吧?”

歌者噗哧一笑:“如何不是呢!只不过,据说这是他多年以前的旧作——让我想想,道是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吧。啧啧,少年老成,写得这般「吟成豆蔻才犹艳」的凄凄惨惨,当真教人心疼死了!”

茹然浅笑不语,听闻歌者继续道:“我也是听得几位姐姐说起过的,好像他是在十四五岁的时候,便已在王城之内,风月词名盛极。那个时侯,他的那些填词,都还是依循旧曲词牌居多的,后来三五年里,他似乎是跟随王府之内的武学高人,不知到哪里习武去了,很是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再后来,便是如今的三两年吧,他又是这般妖视魅行地来往于风月之间,填词顾曲,很是一番疾争欢赏的作态呢。”

歌者这一边闲闲说着,那一边弦音已起,空灵流丽。她施施然起身,向茹然一笑:“今日合该我多唱几曲,不能陪客人说话了——啊,这一曲《离觞》,却是他近来的新作呢,姑娘想必不曾听过——嘻嘻,说起来,措辞当真有些新鲜。”

茹然注目歌者款款走到乐师身畔,罗袖轻挥,冲自己嫣然一笑,朱唇轻启,歌道:

“风过了,雨过了,星星也睡着了。月亮静静笑着,谁在哭着。我痴痴怔忪着,看那夜的颜色。看流光划过,韶华无人和。

曾经谁与共,分携这样匆匆。模糊那年雪中,你的颜容。忏对你的清瞳,哀伤如血色浓。

多少悲欢离合,谁的心如刀割。谁的不舍不得,无可奈何。拾起谁的像册,心事已然残破。只是为什么,此情还脉脉。

我的房间中,挂着黑色帘栊。祭奠你的葱茏,我的懵懂。恍然歌声朦胧,谁在天涯吟咏。

淡淡的声响,温柔被谁沧桑。谁在流浪,问一声别来无恙。拟把懒漫带疏狂,对晚来风薄凉,回忆你那时的旧模样。

多少泪成行,不思量,自难忘。小轩窗,对镜莫梳妆。人世两茫茫,发如雪,鬓已霜。空辜负,那时的霓裳。

寒鸦堕斜阳,这离觞,谁断肠。那纸上,誓言也泛黄。夜未央,月依墙,不归人未还乡。

——或徜徉,或彷徨,你已不在身旁。”

那词中淡淡的叹惋,配着琮琤的曲调,与歌者的声音糅合在一起,并没有字里行间看去的那般哀伤。茹然细细品味着歌者的演绎,似乎亦觉自己,听出了红袖心底几分难掩难遮的憧憬与迷茫——虽然去日,当真譬如朝露苦多,而心头的怆楚,更如点苍白露,零落淋漓,宛然刻骨难化,但来日……

来日却是,犹得可以寄望——那一片纵然未知,却合当应该决然企盼的、岁月之深远明澈罢?

红袖,此情可待——你已是,这样绝然地确信了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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