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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炼魂》第五章 薛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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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峰用用树枝在地上凝神写字,却不想却有一人站在他的身后。。

那人便是学馆里的先生。那先生将《论语》诵完,便让学生们念诵。他走出学堂,看见刚才爬在窗沿上听他诵书的少年,正拿着树枝在泥地划字。

一地的篆字。那些篆字虽划在坑洼不平的地上,却仍有大家的风范,用笔骨气丰润,方圆绝妙,整篇字好似有灵气一般,将先生的目光吸住。

他不敢相信,在这么一个地方,有这么一个少年,能写出这么一笔美妙的篆书,这种篆书虽有秦篆铁线体风骨,又别有一番灵动的神韵。

这一笔字,是他平生所未见。

那少年神情十分专注,好像是在用魂在写,那字好像是从他魂里流出来的。

他仔细打量着这名少年,方脸阔额,眉毛浓黑,双眼明净,气度不凡。

只是身材却很是单薄。

他身上穿得却甚是破旧,而且也有一点脏了,好似一个仆奴之类的人物。

乱世之中,即便是大户人家,对家奴的穿着也没有那么太在意。一般的奴仆穿着破旧,也不会丢主人的脸。

周小峰写完最后一笔,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起身抬头,手往后一背,却看见那私塾的先生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

周小峰郝然一笑,说道:“让先生见笑了。”

那先生已经被周小峰的一笔字给镇住,不敢怠慢,拱手说道:“兄弟的篆书,令薛某大开眼界。敢问兄弟师从何人?”

周小峰也学着薛先生的样子,一拱手,说道:“我是刘家庄的家奴周小峰,不知能不能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薛先生皱了一下眉头,神情有些不悦地说道:“兄弟为何不能以真实身份示我。”

周小峰道:“在下确是家奴,是刘万园、刘万倾的书童。”

薛先生一脸疑惑,虽见周小峰说得真诚,但极然半信半疑,单是这一笔字,到官府谋个文吏也不成问题,怎么可能是家奴。

他向周小峰拱拱手,说道:“在下姓薛,名居正,字子平。”

周小峰身躯猛然一震,失声说道:“薛居正,这个名字好熟。”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了,他已经想起薛居正是谁了,薛居正就是《旧五代史》的编修者,自己在千年之后,还读过他的书。

薛居正的父亲做的一件事,被写进了千年之后的中学生德育课本。薛居正的父亲叫薛仁谦,为人谨慎忠厚。清廉恭敬。薛仁谦在汴州有一所旧房子,被后梁朝的六宅使李宾占据,后来李宾离开汴州后,恰巧薛仁谦仍旧得到了那所房子。有人对薛仁谦说,李宾的家小在那所房子里面藏了许多金银布帛。薛仁谦听了,就立刻差了人去叫李宾的亲戚过来,把以前李宾藏着的东西,尽数都取了出去,然后才进去居住。

这个故事叫“仁谦斥藏”。

薛居正见周小峰神色有异,又称自己名字很熟,反道奇怪起来,说道:“我与周公子素昧平生,况我薛某也只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连进士都没中,周公子又从哪里知道薛某呢?”

好在周小峰反应快,连忙说道:“先生所《遣愁文》,寓意倜傥,有公辅之量。天下何人不识君”

《遣愁文》是薛居正在清泰初年,公元九三四年不第后所写的一篇文章,在《宋史》薛居正列传中有记载。

薛居正一听周小峰说到《遣愁文》,心中已是大惊,心中暗想:“今年考进士科不第,游历天下,路过瀛州,教书遣愁,昨晚刚写了一篇《遣愁文》,墨迹未干,并未示人。这少年如何得知?”

他看了周小峰一眼,心道:“这少年也太神了。”

“糟糕。”周小峰见薛居正神色震惊兼迷茫,暗叫不妙,心中想到:“现在就是清泰元年,说不定薛居正还没写《遣愁文》,甚至还没考试,看来自己说漏嘴了。”

“此文我并未示人,你如何得知?”薛居正愣了半晌,突然发问。

“总不能说《宋史》上有你老兄的列传吧。”

周小峰心中暗想,习惯性把手往后一背,显出了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高深莫测。

薛居正越发惊疑不定,他看了一眼地下的篆文,对这少年既敬佩,又惊惧。

周小峰用脚将地上的字一一抹去。

他一边抹字,一边想道:“现在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好,给这个以后写《五代史》的夫子留一个悬念吧。”

他抬起头来,对薛居正淡然一笑。

周小峰很小心,不愿多说话,他知道薛居正是个饱学之士,自己半瓶醋,实在不愿班门弄斧。

薛居正反而觉得他身怀大才,却谨言慎行,必是心怀大志之人。

薛居正好酒,酒量也颇大,常酒不离手,便是上课间隙,也会将随身酒壶打开,小酌一杯。

薛居正顺手将酒壳递给在外而枯坐无聊的周小峰。

周小峰笑拒。说道:“薛先生果然气貌瑰伟,饮酒至数斗不乱。”

这句话,是宋史中对薛居正的记载。周小峰却依然还记得,他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奇怪,想来是炼魂之后,记忆力增强了吧。过去很多看过的东西,随着修炼的深入,会慢慢记起来。

薛居正道:“居正别无所好,唯酒而已。”

周小峰笑道:“还有丹药吧。”

薛居正一听这话,心中大奇,自己那点想练丹成仙的小秘密,这少年怎么得知?

如果周小峰没记错的话,薛居正是因服丹砂遇毒,在公元九八一年身亡。

看着薛居正惊疑不定的样子,周小峰有一种快感。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完全就是一个先知,知道其后一千多年发生的重大事件。

他站在薛居正面前,感觉他和薛居正之间,具有完全不同的时间观,今后所发生的一切,对自己来说,不过是历史,而对薛居正和他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是未来。

薛居正半晌才回过神来,低首对周小峰说道:“我这个小秘密,还望周......贤弟不要外传,若家父得之,定要重责。”

正宗的儒家,绝不信乱力怪神,**之外存而不论,敬鬼神而远之。

薛居正的父亲,是个正宗的儒家学者,对子女要求极严,对治学讲究的是精纯无杂,绝不允许子弟沾染晚唐以来盛行的老黄之学。

但是晚唐之后,士大夫却在难以持定儒家之道,多多少少都沾染了一些老黄之术。薛居正所持的态度便是以儒家经世,以道家修身。

周小峰见薛居正对这件事这么紧张,心中歉疚,说道:“**之外,存而不论,孔子这话,只是对一般儒家弟子说的,怕他们一经不专,又误入旁道。但世间浩渺,**内外,兼而有之,如果只是存而不论,我没又如何能探索宇宙的真理。世间大道,又怎么会在儒家一家之言中。”

周小峰以现代思想,来阐释儒家和道家的思想,虽然有些牵强,对薛居正来说,却震耳发聩。

薛居正猛喝了一口酒,说道:“周贤弟胸襟广阔,纵横捭阖,今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周小峰笑道:“先生高估我了,我一个家奴,何敢言志。”

薛居正已开始和周小峰称兄道弟,但周小峰却不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仍称之为先生。

薛居正摇摇头,说道:“贤弟虽身为贱籍,却精神高清,贵贱之别,势也。用势者贵。贤弟一旦有势,则贵不可言。”

周小峰道:“我倒不希望什么贵不贵,只希望天下太平。这.....时代也太乱了。”本想说五代十国,只是那时还没有五代十国这个名词。

薛居正道:“这便是大志。”

周小峰脸一红,分辨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下虽然只是一个奴仆,却也知道先天下这忧而忧,后天下这乐而乐的道理,并不是什么大志。”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这乐而乐。”

薛居正反复玩味着这句话,突然大叫一声:“好。”

猛喝了一大口酒。

周小峰暗叫不好,自己随口说漏嘴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这乐而乐”,这是宋朝范仲淹在公元一零四四年写的《岳阳楼记》里的千古名言,此句流传千古,基本上已经成了某些学生作文里必写之句,某些人口中的必说之言。周小峰也是无意间说了出来,却引起了薛居正的极大震动。

一口酒下肚,薛居正又连叫了三声“好”。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周小峰的肩,说道:“但凭这一句话,便知兄弟心怀忧国忧民之心,胸有经天纬地之才。”

周小峰暗叫了一声“惭愧。”对无意间的剽窃深感不安。不过他又想,这也不能全怪他,怪只怪范仲淹这句话太有穿透力了,穿越九百多年,又被自己带到了五代,惊动了这个日后写《五代史》的宋朝宰相。

“与周贤弟这忧相比,我的愁又算什么,周贤弟说我的《遣愁文》寓意倜傥,有公辅之量,实在是谬赞。我的愁与周贤弟忧天下之心相比,简直不堪一提。”

薛居正的神情颇为激动,从袖中掏出一纸,用力一扯,又将其撕为碎片,向空中一撒,纸屑随风,四处飘散。

“我的《遣愁文》,就让它化在风中吧。”薛居正如同醉了一般,无比钦佩地看着周小峰,“你使我知道了什么叫大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周小峰低眉敛容,连道:“先生谬赞了。”心里却在为那撕成碎片子纸可惜“《遣愁文》只在宋史里提到过,并没找到过原文,原来这篇文章被薛居正自己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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