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彪形大汉狠狠的冲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青年吐了一口唾沫，感觉仍不解气，又抬起油光闪亮的靴子重重的给了他一脚。．不过这大汉看来也不是不知轻重，并没有踢中青年身上的要害，虽然在本市的道上，他也算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但真出了人命的话，警察也不会给他半分面子。

这是T市一间规模比较小的酒吧，“零点**”，从名字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来的地方。酒吧处在城市的边角，这是些城管不会精心管理的地方，故而鱼龙混杂，什么人物都有，打架闹事倒算小事，聚众赌博什么的也偶有发生。

酒吧里面此刻出乎意料的安静，这与平日里疯狂成性的气氛大相径庭。

打架闹事并不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眼光，不过这要看闹事的是谁。一些新人似乎难耐酒吧中突然产生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想要咳嗽几声继续大家的**，不过很快就被旁边几位明眼的老人给制止了。

正在发飙的大汉并没有注意，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带着一丝玩味，带着一丝嘲弄，还带着一丝怜悯……

“起来呀，你这个废物，刚才不是还T狂的狠，冲老子的马子挤眉弄眼，以为老子好欺负是不？”

冲你马子挤眉弄眼，拜托，是你的马子看人家小年轻活力四射，主动勾引人家的好不好？周围的人翻了几个白眼，这理由找的可够牵强！不过大家谁也没有打断这汉子独角戏的意思，一个个安静的喝酒，继续看戏……

“起来呀，我草你妈的！也不打听打听我彪哥是谁！小畜生，我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彪哥这个气啊，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马子就是个风**，背着自己不知道勾搭了多少男人！有些人他彪哥确实惹不起，也就忍了！但你个既没身份，也没背景，毛还没长齐的东西，也敢招惹自己马子，这不是找死呢吗？？

不过这废物还真硬气，被自己大骂了半天，居然没有还一句！甚至躺在地上的姿势也始终都没变！

彪哥可不相信自己把他打死了，因为从始至终，一句话未出口的青年，一直用一种淡漠的眼神盯着自己。那种漠视，忽视，完全蔑视的姿态让彪哥心中怒火更甚！

就在彪哥终于忍不住要再次出手毒打一顿泄气的时候，一个平淡冷漠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酒吧中响起。

“这可是你先动得手！”

一股阴冷的空气突然从开着的窗户冲了进来，肆虐了一个圈子之后，从开着的门口窜了出去。

虽然是在炎炎的夏季，一股凉风带来的只能是舒爽，但不知为何，凉风过后，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彪哥也一样！

“是又怎么样！就是老子动得手，告诉你，老子阿彪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怕过谁……”虽然气氛有些诡异，但彪哥可不是那种容易被影响到的货色，口中情不自禁的吐出一直以来说了多少遍的几句话！

“那就好！”

然而青年并没有让彪哥吹嘘完的意思，而是用一种果断淡漠的声音，打断了彪哥。

不知为什么，虽然青年的声音很小，远不及那彪形大汉声音洪亮，但他一出口，所有人却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他的话。

“好戏要上演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秃头男礼貌的举起手中的香槟，向他身边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略一示意。

“是啊！”中年人客气的举起了手中的高脚杯，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一饮而尽！

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彪形大汉硕大的身影，化为一道犀利的电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后飞行了足足五米，才重重的撞到了酒吧的墙壁上！

轰！！！

在座的所有人，似乎都感觉到了那肉山撞击水泥墙所引起的房屋的震动！

“怎么可能！！”

一个黄头发的小混混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彪形大汉！浑然不知手里酒杯中的酒就在刚才自己那一颤抖的瞬间，全泼到了自己身上那件花费自己半个月生活费买来的“背靠背”！

“习惯就好！”

那位西装革履的绅士略带微笑的看了眼黄头发，接着善意的提醒到：

“你的衬衫毁了，这种金百纳是这间酒吧的特色酒，不过，带有轻微的腐蚀性，会对衣衫毛料产生不小的影响！”

“哦！”小混混似觉非觉的点点头，不过显然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复过来。

“我这是正当防卫！”青年依然用那种淡漠至极的眼神盯着躺在地上的彪形大汉，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

“把他带走吧，不想他死的话！”随后，青年转过身来，对早已惊呆了的彪哥马子说道，语气中，似乎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命令！

“你你你！……”

这着装暴露打扮时尚的风骚女此刻惶恐到了极点，虽然自己的凯子是道上混的，但她哪见过这种场面，毕竟一般都是彪哥把别人打得生死未卜，现在竟然反过来了！

“带他上医院，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青年皱了皱眉头，没有再和这女人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

“你你你！……你杀人了！我要报警！”

女人惊慌的掏出手机来，可颤抖的双手根本难以准确的操作，那个小巧的‘1’键，试了几次都未能按出！

“我这是正当防卫！”

说这句话的时候，青年那种不耐烦的表情反而消失了，语气从新恢复了那种淡漠，似乎并不介意把这句话多强调几遍。

“小山，你又惹事了！”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从酒吧的后台走出，大多数人都知道，这就是酒吧的老板了。

这只是间小酒吧，所以酒吧的老板就兼任了服务员，这个年过不惑之年的大肚子，有着出人意料的亲和力，似乎能和每一个人处好关系。所以来这里的常客都很给他面子，一般不主动闹事。

当然，还是有不少人知道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大肚子有着怎么样的背景，自然更不敢砸人家的牌子了。

“常叔，给你添麻烦了！”

青年冲大肚子老板礼貌的笑了笑，只是这笑中，流露出一丝牵强和僵硬。

竟像是很久没有笑过一样！

“没事儿没事儿，你这是正当防卫，我们大家都看见的！”

大肚子老板这句话说的很大声，似乎说话的对象并不是青年，而是酒吧中在座的所有人。

青年点了点头，略微犹豫了一下，才对大肚子老板说道：“常叔，明天我有点事，恐怕不能来了，我那杯威士忌，你托人送到我家好吗？”

“我知道，高考成绩出来了嘛！我相信你肯定能取得好成绩的！”大肚子善意的摸了摸青年的头，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关怀，就仿佛抚摸的是自己的儿子，而不是一个仅仅礼貌的称呼自己为叔叔的外人。

“不过，你家里会不会有什么事？”

大肚子突然问道。毕竟这青年仍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这年头独生子女都被父母宠坏了，宠爱有加的同时，受到的管教也着实不小。还在上学的孩子喝酒，恐怕是大多家长所不能容忍的！

“没事，我爸妈早就不管这个了！”

青年的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说着别人家的事情一样，没有一丝波澜！

“好！”

大肚子老板点了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青年并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直到他离开酒吧，原本寂静异常的气氛才又重新活跃起来。

“他是谁啊？怎么给人一种这么恐怖的感觉！”黄头发小混混的语气里，仍然带着难以置信。

“他叫罗山！”

那西装革履的绅士只是简单的透露了个名字，其他的却并没有多说分毫。

………………………………………………………………………

“成绩和排名都看过了吧，可以说，这次考试大多数人发挥的不错，没有白费你们三年的辛苦努力！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我由衷的感到欣慰！……”

作为本省的重点高中，该校选拔的自然都是顶尖的人才，这些优秀的生源，也自然促成了令人眼红的高考成绩。无数人削尖了脑袋往这所高中挤，只因为曾经的一位老校长那句经典的话：

“进了我们学校，可以说，你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名校的大门！”

苦读十多年，为了什么？不就为了能上个好点的大学，拿到一个好的文凭，这样才能在将来激烈的就业竞争中，力压群雄，夺得那少之又少的高薪名额！

于是，从家长到学生，跑关系的跑关系，花钱的花钱，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试图打通这所名校的大门，让自己的独生子双胞胎私生子外甥侄女孙子孙女都能进来！

然而，不管用！

这年头能经得起腐蚀的学校可是少之又少了！所幸还残留着那么几所，这也是这所高中能够保证令人眼红的高考成绩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虽然损失很多，但比起得到了，值了！

这次高考，再一次验证了这一点。甚至可以说，这是该校有史以来最出人意料的大丰收！

在试题偏难，题目出新，众多考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该校还能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可见这一届高三毕业生深厚的实力！更可见学校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教育理念的正确性！

罗山所在的班级，是高三年级十六个班中两个重点班之一。虽然重点班这种分班制度很多省市都是不提倡的，但显而易见的良好效果还是让大多高校选择了这一步棋。

全体都在本科线以上，全市前20名，这两个班有3人，甚至全市的状元还出在罗山所在的班级，这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简短的开场之后，脸上洋溢着青春喜悦的班主任不由自主的把话题扯到了状元的问题上。

这可是全市的状元啊！虽然学校是名校，但实力强的高中又不只是这一所！和自己不分伯仲的高中也有那么5，6所！并不是每年的状元都能花落自己家的！事实上，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建校以来，自己学校仅仅拿过6次全省状元，而这是第六次！

更重要的是，这次的状元是在自己所在的班级！

三十多岁的女老师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表情，此刻说起话来甚至有些手舞足蹈的感觉！

“大家都知道，虽然我们学校的重点率一直在全省名列前茅，可最近几年的高考状元一直无缘我们学校。我们的文科确实不如别人，但我们的理科水平可是一流的！校长副校长们可都看着我们这个理科重点班出成绩呢！”

班主任似乎太兴奋了，直接把另一个理科重点班给忽略掉了……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那个班这次高考成绩虽然也很不错，但和自己班一比，可就是天上地下的差距了！

“当初考试之前，我们和校长他们的私下聊天里，就认为咱们班极有可能出状元，想不到，真想不到居然是凌月同学夺得了状元！”

班主任激动的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坐在第一排的凌月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不过大家都理解班主任的激动心情，也就原谅了这个善意的口误。

凌月！

一直独自坐在最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罗山，听到这个名字后，身体情不自禁的发了下抖。

坐在第一排的那个娇美的身影，即使从背后看，依然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青春美丽。此时此刻，无数双眼睛，无数双带着羡慕，带着爱慕，甚至带着嫉妒的眼睛聚焦到那里，让这个美貌出众清水芙蓉般的女孩，恍惚间成为了一个绝美的公主！受尽万众的仰慕！

罗山强迫自己移开自己的目光，虽然那柔顺的亮发像宇宙中的黑洞一般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但他还是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并把它重新放回到讲台上手舞足蹈的班主任身上。

他的眼神很淡漠。

但他的瞳孔，却并没有聚焦在讲台上。

在这最后的时刻，感受着周围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罗山的思绪，不知不觉的开始回味这三年的生活。

初中时候的自己，是学校里的佼佼者！名副其实的学霸！十次考试，有七八次他都能拿到第一名！这种一帆风顺的道路自然让他养成了强烈的自信！那时候的罗山，意气风发，自信满满，对自己的人生道路充满了渴望！他就像一头尚在年幼的雄狮，日夜渴望能够走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中，去追逐狩猎，一展胸怀！

他做到了，中考的骄人成绩，让他获得了从小县城进军大城市的机会，于是，他离开了老家，带着不放心非要陪读的父母，带着全家人的期望，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大城市，继续自己的辉煌！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汇集了众多英才的班级里，纵使他再努力，也难以取得一如从前的骄人成绩。他总是在班级的中游徘徊，年级50名左右。甚至有几次因为失误，一度在班级中倒数！

他依然记得，自己在把成绩单拿回到父母身边的时候，父母眼中流露出的失望！成绩单是按照班级排名的顺序编写的，自己那落在倒数几名的名字，让父母对自己寒心无比！其实父母并不知道，即使罗山在班级中倒数，在年级中依然能够排到前列，甚至于，在全省高中生的排名中，他依然能排到前列！

毕竟，他所在的，是重点高中里面的重点班级！在这里的，都是精英，是全市学生中最好的那部分，班级中的倒数，并不能否认你就是一个差生！

这只是一个相对的身份问题，然而父母不懂，也没有去弄懂的意思。他们只是疑惑，自己这个以前次次考试排第一的儿子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不堪！于是他们开始一次又一次的盘问，从是否开始打游戏盘问起，直到是否早恋。父母焦急的试图找到孩子成绩下滑的原因，然而一次又一次的成绩单很快粉碎了父母最后的耐心！

“你看看你这是怎么了？你初中那种毅力哪去了？”

父亲不耐烦的质问声，带给罗山的，除了痛，还是痛！

家里的压力让罗山这个一度信心满满的年轻人喘不过气来，心理上一个不可磨灭的阴影在无形中形成。

压力，无所不在的压力！毕竟罗山自己也是个要强的人，也是个极有自尊的人，班级中那些个好学生偶尔流露出来的自得神情，无意中透露出的对罗山能力的质疑，深深刺痛了这颗曾经骄傲无比的心！

痛到最痛，无法再痛的时候，罗山终于决定放弃了！

他抛弃了自己那份可笑的羞耻心，放弃了自己经营多年的功课。

那一段时间，他迷上了《老子》，《老子》中清静无为的思想，让罗山心中所存的最后一份执念完全消除。

从那以后，自习时间里教室中少了那个坐在最后排的身影，一些不重要的课上，那张桌子也是变成了无人区。

罗山像一个堕落了的小青年一样，开始不按时交作业，开始混迹于网吧，游戏厅，酒吧等场所。放弃了一直以来坚持的目标，很长一段时间，罗山感觉内心空落落的，没有了前进的动力。但纸醉金迷的生活的确能带给他快乐，所以那最后一点的迟疑，也很快在酒醉之后，被忘掉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一直堕落下去的时候，一个女孩出现在了自己的生命中。这种出现很凑巧，很意外，让罗山措手不及，让他一度以为，这是老天赐给自己的天使！

可惜派女孩来的不是老天，是老师。老师派她来也没想她当天使，而是想她当魔鬼……

罗山的事自然不可能瞒过老师的法眼，家访是避免不了的了，只是三十多岁依然单身的班主任那段时间正在热恋之中，根本无暇来管他这个班级的后进生。于是，家访的任务，落到了学习委员身上！

“罗山！等等！”

下课铃一打，罗山径直向门外走去。却冷不丁听到一个脆脆的声音叫住了自己。

凌月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已经走到门口的罗山。

“刘老师向让我对你进行次家访！”学习委员的担子不小，平常也接触不少人，凌月自然不会向某些小女生一样跟男孩子说话都会脸红！

“哦，可是我不回家！”罗山语气平静的说，看上去并不像说谎，他也的确没有说谎。

每天放学之后，到常叔的酒吧里喝一杯威士忌，早已成了他这段时间来养成的习惯。

“不回家，你去哪里？”凌月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认为罗山又不知道要去哪里鬼混。

“哦，我闷的慌，想去随便逛逛，呼吸下新鲜空气。”罗山依然语气平淡，可这一句可是货真价实的谎话了。他当然不可能告诉这个美丽的学习委员自己要去酒吧。

“那……”凌月想了想，“我跟你一块儿去吧，正好，我也想和你谈谈。”

想到那段极为意外的闲逛，罗山久未笑过的嘴角忍不住牵起了一丝弧度。

“哥们，考得不错啊！”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罗山的回忆，他这才发现，班主任早已结束了自己的发言，正被一群同学围在一起热闹的商量着什么。

说话的是自己的同桌，这家伙学习成绩不是很稳定，考得好的时候能排到班级前几名，不好的时候也会在中游徘徊。然而这次高考竟然水准大失，全班56人仅仅居然排到倒数第7名，这让这个一直很自负的家伙心酸了好久，连带着跟罗山说话也带上了酸溜溜的口气。

说实话，罗山这次考的却是不错，班级第15名，较平时水平有了一定的提高，不过看淡了成绩的罗山却并没有些许惊喜，在众位为高考捷报欢呼的学子中，显得有些另类。

“还好吧！你也不错！”

这只是罗山下意识的一句回答，不过听到同桌的耳朵里，可就不是什么滋味了。

恨恨的瞪了罗山一眼，本来不欲再与他多做交谈，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到：“下个周日有班级聚会，时间是早上九点，地点在景山公园，可不要迟到了！”

“哦！”罗山点点头，他还真没有听到聚会的事情，不过在他看来无所谓，自己多半是不会去的。

同桌看罗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就懒得再搭理他，索性转过身去，与旁边几位同样发挥失常的难兄难弟共诉衷肠！

离开教室的时候，罗山又回头看了那群围在老师身边的热血青年一眼。凌月洁白的裙子，在五颜六色的服装中，还是那么扎眼！

这次罗山没有去零点**，而是直接向自己家租房的住址走去。

不管如何，总是要给父母个交代，至于生气也好，愤怒也罢，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了！

“罗山！”

就在罗山走出教室门的那一刻，一个脆脆的声音响起，让他迈出的脚步，就这样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