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班会课结束，就是下午放学时间了，也就4点半不到。.同学间各自打着招呼，结伴回家的回家，去游戏厅的去游戏厅，还有不少男同学都不习惯太早回家，喜欢篮球的几个同学兴冲冲冲下教学楼，就是为了抢占为数不多的篮球框。

刘福生发觉自己还是有些离群，有些同学约自己一起，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他还在那里考虑这样到底好不好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已经走了大半了。接着他又发现坐在角落里的李艳芬缩着身体在缓慢的收拾书包，从她不时偷偷望着自己的那种眼神，说是收拾书包不如说是磨蹭时间。

刘福生知道她是想向自己道谢，但面薄的她却股不起勇气说出口。刘福生朝她微微笑了下，背起书包走到她面前，说道：“我回家了，你呢？”

李艳芬身体缩得更厉害了，低着脑袋，肩膀都在微微颤动。

刘福生知道她长期的遭遇养成的自卑不是一日间就能克服的，也不再说什么，迈开步伐直接离开。

回到家里，刘福生的父亲还没回来。刘福生又送了两家啤酒，顺便来到陈开远家，拿到陈开远女儿留下的补习教材。陈开远的老婆也是个比较和善的中年女人，看到女儿不用的教材还能帮人倒没介意什么，不过倒惊讶刘福生才高一就开始弄这些东西，要知道这些教材不止有高一的课程，更多的是高二甚至高三的。刘福生解释说自己已自学完成高一的课程，准备高二的课程了。

陈开远女儿的留下的教材一个啤酒箱子都装不了，涵盖了高中三年所有的科目，据陈开远说，这只是当初的一部分，还有一些早些时候也送人了，他还笑着说，这些教材换一包双喜烟亏了，拿去卖废品都能卖个十几二十元的。惹得他老婆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在刘福生连声的道谢下，抱着那些教材离去了。

在自家楼上，刘福生把那些教材分类归好，随手看了几页物理的教材，不愧是重点中学八中的使用教材，分析详尽，同样是高一的内容讲义比十五中的精深多了。

大约晚上六、七点，刘福生的父亲从外面回来了。也许是中午时已先见过奶奶，是以刘福生再见到父亲已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刘福生的父亲叫刘添弟，今年四十六岁，身体瘦弱，看过去却有五十多岁了。要说刘添弟，其实是个很有拼劲的人，在刘福生还没出生的80年前，就敢出来摆摊。那时改革开放虽然已经开始，但大多数人还一直视市场经济为洪水猛兽。

据奶奶回忆，当时老爸摆摊卖香烟，一天能挣四五十元，要知道那时候的平均工资一个月才30不到。刘福生印象最深的是，85年他5岁时，全家就有了十八寸彩电，那时候他们还不住泸海新村安置房，是住在老爸单位早期的宿舍大院里。当时一到晚上电视播放时间，全大院的人都自搬椅子凳子，拥到他们家门口看电视。

本来按正常情况，刘福生的家境应该算华夏最早富起来的一批人。可惜，那份收入，刘添弟没能维持多久。先是身体原因，刘添弟几年时间里每年都要进次医院，有次还差点不治。再加上后来与刘福生的母亲感情不和，三天两头的吵架，刘添弟又染上毒瘾，不但挣的钱全输了，还被人联手诈赌，倒欠了几千块钱，那时候万元户就极为牛B的几千块钱放在1997年至少有十来万。

再后来刘福生八岁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刘福生的父母终于离婚。刘添弟在接下来几年，鼓捣过走私烟，开过饭店，经营过宠物养殖贩卖，可惜真的是时也运也。卖走私烟，上家被抓差点连累到自己；饭店因厨师不慎，整个饭店一把火全烧了，血本无归不说，还要倒赔房东一大笔钱；宠物养殖，经常搞得小狗狗出生就夭折，也是白忙一场。

刘福生记得此时父亲应该在外面和自己母亲的外甥，也就是自己的表哥一起开录像厅。

刘添弟虽然时运不济，并且和刘福生的母亲离婚，但毕竟辉煌过，刘福生母亲那边的亲戚，也知道刘添弟极能折腾，大多站在刘添弟这边，所以还有来往，反而是刘福生的母亲改嫁到外市与娘家几乎断了来往。

这录像厅开在市郊区东门镇，也就是刘福生母亲的娘家那，已开了一年多，主要是附近很多外来打工仔光顾。但是好景不长，因为生意还不错，惹得不少人眼红，其中就有刘福生的二姨夫一家。

要说刘福生的母亲姓卢，卢氏在东门镇也算个大家族，连续好几届的镇长村长都姓卢，往上溯源两三代，都是亲戚。而经营录像厅的地点是属于卢家村的地产，因为与刘福生父亲合作的是刘福生大姨的儿子，刘福生的大姨是东门镇的妇联主任，那些人动不了刘福生的表哥，就把心思打在刘福生父亲身上。

而这段时间，刘添弟就因为这些狗皮倒灶的事，弄得有些心力交瘁。

刘福生清楚记得，老爸一直不舍得放手，但拉拉扯扯半年后还是黯然离去。更糟的是，为了拉生意，录像厅就像这个时代大多数录像厅一样，晚上都播放三级或者毛片，刘福生老爸离开后不到两个月，录像厅被人告发了，直接查封。刘福生的表哥得到消息提早跑了，接手的刘福生二姨夫被弄进了派出所，刘福生的老爸在夜里也被上门的警察带走了。据说就是二姨夫告发说毛片是刘添弟提供的。

因为警方搜不到毛片，证据不足，加上刘福生大姨事后帮忙找关系，条件就是让老爸不能供出表哥，老爸只承认曾经是录像厅的老板，没播放过毛片，后来转手给二姨夫。结果刘福生的老爸被派出所关了一周，无罪放了出来，但人却憔悴了一圈。

重生了，刘福生当然不会让这件事再发生，他也清楚录像行业已经进入夕阳期，被已经开始流行的VCD慢慢取代，现在在大陆好多新片基本不出录像带了，直接VCD光盘了，早离开半年也能更好摆脱那摊浑水。

于是，刘福生对面上还有愁云的刘添弟说道：“老爸，是不是今天又有人想打录像厅的主意了？”

相比其他家长，刘添弟还是开明的，平常有事都会和儿子说说，父子交流也比较随意。刘添弟点头道：“是打你老爸我的主意，他们可不敢惹你大姨。朱桂清（刘福生二姨夫）那群人去村办公室说我不是卢家村的，说卢家村的产业只能他们卢家村的人经营。”

刘福生接着问道：“那大姨一家是怎么说的？”

刘添弟道：“你大姨一家算不错了，但也只能两不相帮，毕竟那群人都是卢家村的，村里头那么多人，也不是她一家说了算。”脸上又多了几分苦色。这几年他折腾下来，这个不顺那个不顺，好不容易找到个稳定的事做了，又有人从中作梗，更麻烦的是，他还没办法，只能拖的一天是一天，如何不让他苦恼？

却听刘福生突然问道：“老爸你有没有想过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