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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桥小镇》第七章、冒死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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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冒死入虎穴

林渭烽在门口等了很久。

等人始终不是件愉快的事。

但林渭烽却并未显得不愉快,因为他知道他等的人是他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多么温暧,多么高贵。

这个朋友也是值得他等的,就算让他在这等一年也没关系。

能够被他等的人必有他可等之处。

这个被他等的人是谁呢。

现在这个人已经慢慢从酒店走了出来,浅薄而鲜红的嘴唇、削瘦而苍白的脸庞,清明而有神的双目。

他的苍白绝不是一种病态的“白”。

反而是一种健康,一种空灵的白。

因为他的人格是向上的,他的脸上总是带着健康的笑容。

这个人就是易俊郎。

年近三十,去已无疑是近来江湖中最年轻,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了。

有人说他是举世无双的侠客。

有人说他是天下第一的高手。

也有人说他是好酒专色的混蛋。

但他自己说,他只是一个无根的浪子,一个没有家的旅人。

他会感到孤独,但他学会用酒来应付。

他会感到寂寞,却总有女人来帮他应付。

他说他平生只喜欢四样东西:朋友、酒、女人、赌。

他把朋友放在第一位。

所以他永远是朋友最敬重的朋友。

永远是酒店最盼望的酒客。

永远是女人们最仰慕的英雄。

也永远是赌坊最欣赏的豪客。

他就是易俊郎。

一个神话般在忽然江湖中崛起人人物。

现在这个人已走到了林渭烽面前。

看见这个人,林渭烽的眼中似也流露出友情的光辉。

易俊郎始终在笑,显然他的心情很好。

林渭烽忽然道:“你想不到我会来?”

易俊郎还是在笑,道:“我不知道你也喝酒”

林渭烽道:“我从不喝酒,但我不来只怕你以后也喝不了酒了”

易俊郎道:“哦?”

林渭烽道:“那个人并非李霸天”

易俊郎道:“你也看得出”

林渭烽点了点头,道:“三十年前八十一路五虎刀便已纵横江湖。又练得一身十三太保。我虽对自己的剑法很有信心,却也没有把握能一剑杀了李霸天这样的前辈高手”

易俊郎道:“你的剑法虽已是天下无双的剑法,却很难也达不到绝顶”

林渭烽当然要问:“为什么”

易俊郎却回答得似是而非:“你还未曾放开”

林渭烽没有再问,因为他明白他还没到手中无剑的境界。

一种真正无敌天下的剑法已绝非再是招式上的不同了。而是对剑的领悟,对剑的诚。

有时候武学的境界并非是苦练出来的,也许一件很小的事也会改变一个人的境界。

武功的变化和精妙又岂是人们能预料的。

易俊郎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燕东鹤的老婆死了”

林渭烽道:“我知道”

易俊郎道:“就在前天,十月十四”

林渭烽道:“我也知道”

易俊郎道:“但十月十三,小镇却忽然来了几位江湖人”

林渭烽道:“是几位来头不小的江湖人”

易俊郎道:“你我也是江湖人”

林渭烽道:“是”

易俊郎道:“但他的老婆却是死于剑下”

林渭烽深思了很久,道:“我不杀女人”又接着一字一字道:“从不”

易俊郎欣赏眼前这少年,倔强、坚强、韧性。

这少年是否也有他曾经年少时的身影呢。

易俊郎笑了笑,道:“我相信”

林渭烽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

能被朋友信任绝对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易俊郎道:“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江湖人的来历”

林渭烽神色凝重,道:“只有一个不知道”

易俊郎道:“神鬼婆婆?”

林渭烽惊讶道:“你也知道?”

易俊郎道:“我不知道”

林渭烽道:“那李霸天呢,他是为什么而来”

易俊郎道:“现在我正想知道”

七省绿林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江湖中几乎从来没有人能真正了解过,那不仅是个地方,也是个极庞大的组织。

这组织的势力分布极广,份子很复杂,黑白两道上,他们都有一份。可是他们都能谨守着一个原则。

“不伤天害理,不乘人之危,不欺老弱妇孺,不损贫病孤寡”

这也许就是他能能存在至今的最大原因。

李霸天行至每一个地方,都要在那个地方设下临时的窝巢。

七省绿林会现在就隔南桥百步之远,就在北河的五凤楼上。

五凤楼本是北河极有名的一家酒店,现在却被李霸天已一千两银子一天的天价租了下来。

富贵高雅的五凤楼竟一下变成了李霸天的贼窝。

这岂非是件很有趣的事。

此时五凤楼上李霸天正在与一老翁对饮,楼下却早已被七省绿林会的弟兄们围包了起来。

李霸天喝酒喜欢安静,在他喝酒时任何人都是绝不能打拢的。

所以照他的话,任何人进五凤楼——杀。

然而,当易俊郎踏入五凤楼时却并没有受到阻拦。

反而极顺利,很快易俊郎就登上了这楼顶。

现在林渭烽一定已经把郭彩月送了回去。

所以他登这楼,感觉登得极轻松。

他自己也奇怪为什么心里总是想着那个女人。

有时候人的感情本就是一根很微妙神奇的线。

但他没能去想,因为他已上了楼顶。

楼顶的设施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和四把椅子。

看来这威镇江湖的总瓢把子倒不是个奢华享受的人。

易俊郎此时似乎对这个人有些佩服。

再将目光移到桌上,便可以看到这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李霸天了。

李霸天双目如闪电,额头高宽,身高九尺,喜欢站着喝酒。

此时站在桌前,双目盯着易俊郎,威风自不可挡,婉如天神降临。

李霸天忽然开口,声音婉如洪钟:“你就是易俊郎?”

易俊郎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答本就不用回答。

能无声无息上这五凤楼的绝对只有易俊郎一个人。

易俊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就和这天神对着坐。

易俊郎笑了笑,道:“你为什么不先请我喝杯呢”

李霸天冷笑道:“死人也配喝酒?”

易俊郎道:“死人?”

李霸天道:“你登上这五凤楼,在我眼中看来你就已是个死人”

易俊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后,道:“这么说,这五凤楼岂非是登不得的”

李霸天道:“绝对登不得”

易俊郎又喝了一口酒,喝得很慢,他喜欢闭上眼睛喝第一口酒。

现在他睁开了眼睛,道:“但我已经登上来了”

李霸天冷冷道:“那你就已成了死人”

易俊郎笑了笑,道:“这样看来,我似乎是登上了阎罗殿了”

“可能比阎罗殿还要可怕”

说话的是李霸天旁边的老翁,这老翁花白头发,却一身金子般打造的衣缎。

衣领金黄,衣身金黄,通体金黄的这个人就像画中的财神爷一样。

易俊郎看着这个人,道:“想不到江南巨富文静峰也在这里”

那老翁怔住,打量着眼前这年轻人,道:“你看得出我?”

易俊郎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道:“这是京城缎家庄的料子,天下能在那里订制衣服的人并不多”

老翁道:“是不太多,却也不只我一个人”

易俊郎道:“衣服可以穿一样的料子,身上散发出的富贵气质却不可能相同的,近来这小镇除了你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千臭万臭马屁不臭。

所以文静峰很满意他的答案,对他笑了笑,道:“你的眼力不错,说的也很好”

易俊郎喝了杯酒,也对他笑了笑。

但文静峰的目光忽然变得像刀峰一样尖锐,盯着易俊郎,道:“但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

易俊郎只有苦笑道:“那要怎么样前辈才肯不杀我呢”

文静峰没有说话,看了看身旁的李霸天,道:“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地”

易俊郎点了点头,道:“七省绿林会纵横江湖几十年,总瓢把子更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我当然是如雷贯耳”

文静峰道:“那么我呢?”

易俊郎道:“你更是少林玄静大师的俗家弟子,一身纯阳童子功登峰造极。武功已尽得玄静真传,天下恐怕已少有敌手”

文静峰叹息道:“只怕一个都没有”

李霸天忽然道:“你能杀了豹子,可见你的功夫也不是吹出来的。”

易俊郎现在才知原来那个冒充李霸天的大汉就是豹子。

易俊郎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喝了杯酒,喝得很慢。

李霸天冷哼道:“现在如果我们二人联手对付你,你有几分胜算”

易俊郎道:“没有,一分都没有”

李霸天道:“所以你在我眼中看来已是个死人,现在你明白了吧”

易俊郎道:“明白,可是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李霸天道:“哪一点”

易俊郎道:“如果一个人死了却连是为什么而死的都不知道,岂非太可惜了”

李霸天道:“确实可惜,那么我可以告诉你。”

易俊郎在听。

李霸天的目光忽然刀锋般落在易俊郎脸上,道:“只因你是个命中注定要被我杀死的人,也因为你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人”字音一落,李霸天忽然出手。

他的身手敏捷迅速,拔出斩马刀立即挥出。

八十一路五虎刀在他手中挥舞的虎虎生威。

易俊郎竟被逼迫在这刀罡中无法出手。

李霸天的刀法刚强,霸道。他的身法更是轻盈迅速。

他挥出的每一刀,都绝对恰到好处。

绝不让对方有喘息之机,也不会让自己多出一分力。

所以从一开始易俊郎便已占了下风。

易俊郎在这刀罡中竟也快被逼得喘不过气来。

他只能躲,却无处可躲。

他只有退,却也无处可退。

现在易俊郎已被这八十一路五虎刀逼上了死角。

他的后面只有一堵墙。

这无疑已是一条绝路。

现在怎么办,他根本无法找到对方的破绽。

难道,他真的是登上了阎罗殿吗。

还是比阎罗殿更可怕。

李霸天的刀罡已步步逼近。只有刀法到了高的境界的人才会有刀罡。

奇怪的是文静峰却一直只是眯着眼在旁观战。

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两只斗急了的公鸡一般。

忽然,李霸天的刀已劈向了无处可退的易俊郎。

现在他的表情,自信而骄傲。

他的确值得骄傲,任何人能杀了易俊郎都会是一种骄傲。

他对自己的刀法也同样自信。

他五岁练刀,到如今已有半百。

他自信自己这最后一招降龙伏虎,这间屋子绝没有任何一人可以抵挡得住。天下也绝没有任何一人可以抵挡得住。

但是他错了,他遇到的不是别人。

他遇到的是易俊郎。

只见,刀锋快落至他肩上时。

易俊郎忽然一跃而起,以左脚尖踩右脚背的“踩云梯”轻功一跃而起。

在这样的危难时刻,还能施展出“踩云梯”这样的绝顶轻功的人天下绝不会超过三个。

但易俊郎却偏偏就是其中一个。

在一旁观战的文静峰此时似乎惊呆了,大声呼道:“好轻功”

那表情就好像看见自己原本已稳赢的斗鸡忽然被别的公鸡反咬了一口。

李霸天似也怔住了。

实在不敢相信面前这人竟能在他施展完八十一路五虎刀后还能活下来。

不仅活了下来,似乎还活得很得意。

但他的刀却没有停歇。

又是一刀顺势向易俊郎挥去。

易俊郎刚跳出死角,还未站定,见李霸天又是一刀挥来,心里也不竟捏了把冷汗。

忽然,就是一瞬。

胜负的关键往往就是一瞬。

易俊郎忽然发现对方的刀势竟慢慢缓了下来。

易俊郎不明白,但他没有去想。

刀势渐缓,自有破绽现出。

高手相争,争的就是那一瞬的破绽。

就在易俊郎发现对方刀势破绽的一瞬。

忽然,易俊郎出手了。

易俊郎伸出右手,中指屈指弹出。

“磁”地一声,风声破空贯出,李霸天的斩马刀竟被易俊郎的劲风弹开,反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李霸天不信,到倒下的那一刻也不相信。

但他却已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那的脸已经变得扭曲,眼神充满了惊恐。

如果你没有真正面临过死亡,就绝对不会感受到那种真正的恐惧。

所以李霸天倒了下去。

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他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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