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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剑传人》第七话 黎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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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已经四更天了,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柳五公已经是第三次来到厅堂之中,除了烛光闪烁,其他的一切都是那般沉寂,立在祖师象前的柳柔水不说,不动,已是接近三个时辰。柳五公摇头叹息,这柳柔水竟是这么呆呆立着,连挪也未曾挪过一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即便是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得不开口。

柳柔水转身看向柳五公,青发微动,散出的是阵阵豪气,却也掩不住一丝女人特有的忧郁。俊目微抬,她挤出一丝笑,“五叔,柔水无事,劳您费心了。”柳五公摇头长叹,他对自己这个侄女又能说什么呢?纵横江湖,凭一个柔弱女子赢得了无双刀一派之地,快刀斩情,硬是抗着普通人无法抗下的重担,孤独生活了十八年。这些即便是男人也难以承受的事情,她挺过来了,而面对亲生骨肉的突然失踪,谁又能做得坦然呢?

柳五公沉默之后也不再劝她,只是说道:“丫头,今日开阳街头,有人看见了欧阳羽,七星宫也来人了。”柳柔水清目微抬,惊道:“五叔,你怎么连他们也告诉了!”话语中带了点责备,她突然觉得不妥,于是转口道:“七星宫虽然自立一派,亦正亦邪,极少过问中原武林之事,但如今这等境地,我怕会惹来麻烦。”

“这个无须担心,这次来的只是欧阳羽这娃儿,你也见过的,这孩子虽然年轻,处事却是老练周到,不会有太多麻烦的。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复杂,有他们暗中相助却也不是坏事。”柳五公顿了一顿,又进一步提醒道:“而且,他和我侄外孙女都已经长大成人,也是时候成就这桩美事了。”

柳柔水只觉得心乱如麻,草草对柳五公含首,兀自出了厅堂。厅堂之外便是诺大的院子,头顶的夜空昏昏沉沉,竟是不见半颗星斗。天边微明,怕是已经五更天了,新的一天就要到来,“晴儿,你还好么?”她喃喃念到此处,眼角朦胧,已经落下泪来。

“娘,娘……”破庙之中,老人看了看梦中呓语的柳晴,心中很不是滋味。旁边的南荣平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老人一见他撞得满头是血的狼狈样立即释然,笑道:“娃娃,把你额头的血擦干净吧。这么小小年纪,想不到你如此好胜。”

“好胜又如何!”南荣平憋着股闷气不屑地撇开脑袋,不想脖子“嘣”的一声痛入心扉,竟是凄惨的哼出声来。老人看在眼里,突然换上一副冷眼,道:“你倒是好脾气嘛。”话音未落,老人一把抓上南荣平肩头,看似无力却捏得他呲牙咧嘴,表情扭曲至极。而那老人眼中射出无边寒光,凶狠的嘴角挂上一抹邪笑,“痛就叫吧。”

捏了半天,南荣平牙根紧咬,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老人竟有如此大的力量。而这老人说变就变,刚才是一副笑脸,现在又如杀人一般。身体不知道为什么,被捏着的肩膀仿佛被人浇了一瓢开水,这股滚烫的感觉顺着肩膀流遍全身,在身体内肆无忌惮的游走。一股犟劲无端而来,南荣平脱口骂道:“老鬼,有本事的你就杀了我!我南荣平岂是这么容易被人摆弄的,啊——啊——”

老人捏了半天,直捏到他哭爹叫娘才放开手来,嘿嘿笑着,“想不到你倒是有点骨气,娃娃,现在没事了,你感觉如何?”

南荣平身上没了那股滚烫的感觉,疼痛也荡然无存,只是肩膀上仿佛被火钳夹过一般难受,撇了老人一眼,半天才嘀咕一句,“老……老人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此时将老鬼突然换做老人家,南荣平也算明白几分,面前的这个老人并不普通。

“哈哈哈哈,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若不是我帮你疏通经脉,恐怕你刚才那一记要撞出毛病来了。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南荣平。”

“南荣平?”老人点点头,“今天我老人家救你一命,你如何报答?”

救我一命?这话是怎么说话呢,我有今天难道不全是你害的?南荣平从开阳街头算起,一直算到刚才,自己的一切遭遇好象都是这面前老鬼所赐,裤子都尿了几回,怎么自己无端的就欠了他一条人命?想到此处,他突然想到自己的银票,一双手上下找了半天也一无所获,质疑的目光射向一脸得意的老人,“我的银票呢?”

那老人却是正是得意洋洋,没想到这南荣平歪头想了半天,想出的竟是这句话,愕然一愣,道:“什么银票?”

“想不到你大把年纪不但下流无耻,还行这些苟且之事,简直就是……”痞气一冲而起,银票就是他南荣平的命根,要知道他可是号称赌三的人物。

“啪——”老人一巴掌甩出,南荣平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已经摔去丈许。此时那老人已是气得胡须乱颤,双手直抖,啐了一口,喝道:“你,你,你,什么叫下流无耻,什么叫苟且之事,今天若是说不清楚,我就让你知道我分筋错骨手的厉害!”

南荣平只觉得屁股落地实在,却是唯一疼痛之处,那上半身却是软软的半点不疼,反而闻到一股淡淡香气。接着,一声尖锐刺耳的高声喊叫突然响起。这喊叫还没结束已经有另一股力道,确切说,是一张嘴,狠狠的咬在耳朵上。

南荣平几乎疼得晕厥,屁股垫在地上石板的疼痛也忽略了去,整个人捂住几乎被咬掉的耳朵“嗖”的一声射将出去,哭天抢地的到处乱撞,半晌才停下来看个究竟。

“柳……柳晴?”南荣平浑身还在疼得发抖,那被他压醒的柳晴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耳朵也不知还保不保得住。

时光如同停滞一般,突然的吼叫之后又静了下来。老人看着面前的一切也没了手段,这种事情没有经验的他索性缩到一边专心烤火,注意力却是尽数放在二人身上。那柳晴茫然中也不知发生何事,此时明白过来已经愤恨交加,两行清泪无声流下。只有那南荣平平生第一次,这么近,这么清楚,这么**裸的与这天仙一样的人儿对视。整个人轻飘飘如坠雾里,茫茫然若临云端,仿佛这是一次樱花圆中无比浪漫的相遇,周围更有瑶琴轻奏鸟语争歌,烟雾缭绕之中他几经回首,这才见了对方粉润的脸蛋……

“有禄,有情况!”破庙百丈开外,正在打盹的有福被前方的尖叫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跳了起来。

“你醒拉?”有禄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喝道:“还不去报告少主!”

有福听得真切,刚才的叫声定是少女发出,这破庙之中除了那老人之外怕是只有南荣平和柳晴了吧。这一声叫如此凄惨,莫非,莫非……他莫非了半天也毫无头绪,只得脚下运起全力飞身冲入夜幕,心中暗道:“少主啊少主,若是你这顶绿帽子戴下来,可怪不得我有福啊!”

正如有福所想,这南荣平何尝不想送欧阳羽一顶绿帽?只可惜这眼前人面色憔悴如待润牡丹,轻轻抽泣若天外之音,柳晴那一身狼狈样也只是让他疼的心也碎了。无数次背后瞻望,梦中期盼,这犹如天仙一样的女人就在眼前,奈何南荣平却是自惭形秽起来,别说妄想,即便是看着她的眼神也由惊讶变为茫然,最后却是定格在无措上。

“你……”南荣平呆呆看着柳晴,话到舌尖又咽了回去,结结巴巴半天突然一个箭步跳上前来,对那老人吼道:“你还有什么好抵赖!”

老人看看南荣平义正严词的模样,半天才醒悟过来,他这是想拿自己做挡箭牌啊。脸上拉下一抹黑云,老人对着失态了半天,连下巴上口水都没有抹净的南荣平笑道:“这能证明什么?”

“你绑架柳……柳姑娘,这还不是无耻?还,还有,谁知道你背地里做过什么!”南容平话说一半才反映过来,这老鬼不知道什么来历,手段却是可怕。想到这一层,他的语气也软了许多,想起刚才肩膀上那阵古怪的感觉,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哈哈哈哈!”老人突然大笑,看着南荣平连连摇头。那边的柳晴倒是听出了些端倪,想到自己的清白可能就此辱没,又是委屈难耐,掩面大哭。“不要哭了!”老人一声断喝如洪钟突响,把二人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这才看向柳晴,“丫头,早些休息,午时由这个年轻人送你回家。”

这句话让二人听得双眼圆睁,南荣平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见那老人摇头自叹,说道:“好啊,我老人家活了一辈子,就今天最热闹。若是你们两个娃娃每天都能这样在我身边闹一闹,我老人家还有什么可求的呢?”老人突变的语气引来一片寂静,不解的看着二人,他笑了笑,有几分凄凉。

“娃娃。”老人对南荣平招招手,却自顾自的坐在篝火旁边,从乱木堆里拖出一物,“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南荣平看了那物件一眼便认出来,正是昨日当街看过的春宫图。老人将那图放在面前,继续说道:“我这次来开阳,为的就是画上之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老的妻子啊。你说我无耻也好,下流也好,这些都没有什么,即使是天下人都将我慕容天视做十恶不赦之人,又能挽回什么呢?不该去的终究去了,而最该去的人却仍然留在世上!”老人说到这里竟是感从心生,低头抹起眼泪。这一来,倒把南荣平弄得好生糊涂。

“慕容天?”柳晴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老人,追问道:“您……就是江湖传闻中的三笑老人?”

“丫头,你却也听过老夫名字?”慕容天此时透了一股失落,自称也改了。柳晴接着说道:“我虽然自小没有出过门,但是听我五爷爷说过。江湖上,曾经有一个奇怪的大侠,人称三笑老人慕容天。他无门无派,甚至无人知道他师承何方,但他为人豪爽,义薄云天,做事刚正,从来忌惮什么武林规矩,江湖陋习。不过……”柳晴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这个老人有一个规矩,如果有人对他笑,而且笑过三声,那这个人就必死无疑。”

“不错,老夫便是那个慕容天,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便再也见不得别人笑了。”老人摇摇头,笑道:“不过,事情总会有个结尾的,这一次我慕容天便要让三笑老人的传说有个了断。”慕容天手指轻抬,那隔出丈许远的柳晴身体微微一抖,竟是已经解了穴道,“丫头,老夫对你不住,如果我能了了心愿还有口气的话,自会负荆请罪。不过,武林事与老夫已无瓜葛,所以双刀门却是不会去的。”

柳晴突然乖巧了许多,礼貌的上前扶住正要施礼的慕容天,说道:“慕容前辈言重了,晴儿小的时候就知道您,在晴儿眼中慕容前辈才是真正的大侠。不过晚辈有一事不明,为什么您要故意隐瞒身份,而现在又突然告诉我呢?其实,如果不是您刻意隐瞒的话,也不需要一直绑着我的。”

南荣平惊愕地看着柳晴一脸崇拜的眼神,这变化之快让他应接不暇。这老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三笑老人和慕容天是什么概念?这些他一点都不知晓,茫然的听着二人谈话,他只能勉强的判断出一点。

这个老人不寻常。

“南荣平。”

“啊?”

“你可是丢了银票?”慕容天正色看向南容平,这次南荣平倒是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脸色一沉,慕容天喝道:“你刚才倒是声大气粗,现在是怎么了!”

这一声喝震得周围嗡嗡一声,已经吓得南荣平双腿发酥。

老人蹒跚着起身,从土地公象后取出一个包裹,将那包裹往他眼前一丢,淡淡的说道:“我慕容天也不是狡辩之人,既然你一口咬定我欠你的,那我也就还你便是。你眼前的包裹是我在通玄门门主仇沙正那里取得,一时不察竟是一些珠宝玛瑙之物。你若觉得喜欢便只管拿去,如果你不喜欢钱财,老夫也可传授你一些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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