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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剑传人》第一话 天凉好个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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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暖雪初融。

春来,寒雨绵绵。

春雨初晴后,开阳城内四下透着凉意,只有城西的小湖水光粼粼,飘着的些许花瓣几乎荡满了整个湖面,湖边的迎春花只剩下惨不忍睹的光枝儿,也刚好让大地多吸些艳阳的温暖,让人感觉舒服了不少。这几日的风着实大了,这雨也有点太不客套,于是刚刚盼到的春日气息愈发显得惨淡,大多数人都不大愿意在街上走动。

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闷得住的。

稀稀拉拉的人在开阳城的街道上瞎逛着,有裤底开裆的泥娃儿,也有大腹便便的富态人物,更有一位附庸风雅的俗大仙,下巴上还挂着两滴猪油,身上披着件布条微展的破长衫,却在右手担了诺大一只鸟笼,一边走还一边冲着里面脏兮兮的鹦鹉哝哝嘴。

这位大仙一出,几个玩着泥巴的小屁娃儿哼都没来得及哼,被各自家的大人连拉带拽扔回了屋子,几个躺在自家门前晒太阳的商人也注意到这位,眼光突然就亮了起来,精光四射地打量着他,其中有几人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就是南荣家的赌三啊,好象过得蛮滋润的撒!”满脸奸相的一个中年人掂掂自己的肚皮,露出一副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脸。旁边的几人也笑着附和,纷纷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被唤作赌三的正是当地显赫一时的南荣家长孙南荣平,因好酒好嫖和好赌三种陋习而得名,由于最好个赌字,因而绰号也就叫赌三。而南荣家却曾经是当地响当当的头号商家,谈不上富可敌国,至少也是财甲一方。只可惜家道中落,一家一百三十二口人,连老人带孩子尽数被屠,只留下血肉模糊的一堆尸体。南荣平却因为吃喝嫖赌的陋习而躲过一劫,事发当晚他却是花天酒地过得舒坦,事后也省去了应付长辈责罚的麻烦。不过家业虽大也经不起败家里手的折腾,南荣平短短两年时间却是将家里的祖产败得精光,穷得屁股都快遮不严了。说也奇怪,家里被屠的当日,没有任何财物损失,更没有被人放火烧宅,硬是没人想的通凶手目的何在,事发之后甚至也没有什么人再来找南荣平的麻烦。于是唯一幸存的南荣平就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谁叫他平日里就飞扬跋扈,欺瞒乡里呢?谁叫他贼眉鼠眼,整天把色眼盯在别人婆娘或者闺女的屁股上呢?在别人眼中,更是有人觉得给他扣上顶陋习难改,篡夺家产的帽子才算妥当。

不过身为长孙,又胆小怕事的南荣平怎么也不象那种人,而且家产早晚是自己的,实在也没必要做这么血腥的行径。于是大家也只是议论一下而已,没有谁真的追究什么,只是自己家里的人如果和这个南荣平打交道,攀朋友,那就不行了。

南荣平刚刚从隔壁街剽来一只肥美的母鸡,总算吃了一顿饱的。他嘴巴里半熟的肉腥味还浓的很,却也不去擦擦,只当是给自己的回味了,毕竟这是货真价实的鲜口啊!

耳朵里听到别人的议论,南荣平只是对人家笑笑,竟也见怪不怪了。兀自对着手中鸟儿哝了两声,撅起自己油光锃亮的嘴巴款款而去,完全陶醉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中。

不多时的功夫,议论的声音明显大了许多,众人指指点点的,竟有人伸长了脖子,狠不得把脖子拉到长颈鹿的长度,以便一下子往街尾多伸一些。南荣平也发现了众人的变化,但扫了扫四周,好象并不是在议论自己。

难道有人比自己更能吸引这帮蠢货?南荣平面露不满,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锁在街尾的那人身上。

不知何时,街尾竟来了一个山羊胡子的老人,精瘦如柴的身躯几乎是弱不禁风,干瘪的脸颊上乌黑的皮肤仿佛湖边倒柳的死皮,尤其是那身破烂如街边乞丐的衣衫,简直就是一副比南荣平还凄惨的潦倒模样。南荣平心头一喜,这真是苍天有眼啊,竟有人比我赌三还要凄惨!但笑意一闪而过,他刚刚翘起的嘴角又狠狠地拉了下去,险些掉到地上的下巴几乎不受腮部肌肉的控制,就那么自在地耷拉着,里面的口水如同泛滥了的黄河般混着油渍流下来。

这是幻觉么?!南荣平心里那叫一个愤慨,只见那枯瘦的老鬼竟驮了一名不过二八的少女,虽然那少女软软的趴在老鬼背上,看不到那少女姿色,但从那荣贵的打扮,如瀑的长发,以及那不错的身材和细巧滑嫩的小腿看来,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

是老鬼的女儿?不象,这老鬼起码是年过七旬,哪里有这么年轻的女儿?难道是孙女?靠,大白天的谁会背上自己的孙女在街上晃悠,尤其还是最近这样的鬼天气?!这些还是其次,主要是那老鬼嘴角流露出来的,与自己年龄极不相当的淫秽表情,这却是怪了。再加上老者单手便能着少女的腰身,另一只手却抱着一个黑色的包裹,这又是奇上加奇了。

种种匪夷所思的猜测在南荣平的脑海里翻腾起来,笼子里的鸟儿也因为他失态垂下来的双手而大惊失色,一边奋力扑腾翅膀来引起他的注意力,一边尽量避开自己拉在笼底的各色粪便落上身来。只可惜它这个万恶的主人两眼就盯着远处,对山羊胡子背上的女人揣测,哪里还有功夫管它的死活?

不只是南荣平,就连旁边的众人也是越说越热,更有许多在屋子里抱炉子的妇人伸出头来观望,这一下倒是解放了那些小屁孩儿,一个个从屋子里跳出来,在一边成群结队地看着热闹。

那山羊胡子的老人眉宇一抬,矍铄的目光带着几许得意洒向众人,竟还特意干咳了几下,这才迈起他的方步坦然走来。

“那不是柳家大小姐么?”有眼尖的已经一眼瞟见了少女腰间的玉佩,许多男人的声音更是大了几分。这一来人群就炸开了,纷纷挤上不宽的街道,打算看看事态的发展。

南荣平脑袋砰的就炸开了,柳家大小姐?!莫不是江南女侠柳柔水的女儿?!平地三雷跌跌起,一雷更比一雷响,一直把南荣平的脑袋都炸懵了,让他直觉得头顶除了天灵盖以外再也没有别的遮掩了,这才找回思路。

柳柔水是谁?是当今武林盟主的旧情人,柳门无双刀的一十八代掌门啊!

她的女儿又是谁?靠,南荣平敢拿下一顿的母鸡来发誓,整个开阳城没不知道的。这个名叫柳晴的丫头,绝对是天上没有,地上无双的绝色丫头。以往南荣平兜里还有几个子的时候,只要偶尔瞟上一眼柳晴,立即就没有去窑子的冲动了,不管窑子女人善解风情还是善解衣扣,都立刻成了豆腐渣一样的货色。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南荣平嘀咕的工夫,那老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一扫的功夫目光落在他下半身勃起的那快山水地,露出诡异的一笑,笑中夹杂的无比深意差点没吧胡思乱想的南荣平吓出尿来。

南荣平却是有那么一点残余的自尊,当意识到自己除了长衫再无其他衣物,下体的那玩意正义无返顾地昂首向天歌的时候,他的脸唰地红了,双手赶紧捂住那话儿。

四周哄然大笑,就连那些屁股都露在外面的小家伙竟也“羞啊,羞啊”的喊开了。南荣平只觉得天意弄人,怎么突然间就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丑呢?双目惊恐四下乱扫,如果发现类似下水道一类的物件,估计他会丝毫无惧地翻身跳下。

老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夹着黑色包裹的手微微一抖,那包裹里面的东西就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南荣平的脚跟前。“小兄弟,可否帮我老人家捡一下?”老者苦笑着对南荣平示意了一下,自己是真的弯不下腰去了。

南荣平却是并不中用,大脑里一团糨糊,哪里还有什么意识?只是稍微犹豫的功夫已经弯腰下去,那包裹里也不知是什么物件,黑色的布匹包得很是严实。老者友好地一笑,伸手捏住包裹的一角,那里面的东西哗啦作响地落地,只有那匹黑布还在老人手上。南荣平一愣,又弯腰下去,却见那地上的是一卷画儿,画裱得不算精致,但那上好的画面却是让他吃惊不小。

“想看看么?”老者挤眉弄眼的看着他,却是不打算伸手去接的样子。

南荣平略一迟疑,还是对这副有些诡异的画儿多了几分好奇,于是平平摊开来,可惜摊开的一刹那,他的脸整个就绿了。

这哪里是什么艺术品,简直就是**裸的春宫图,画上女人发如青虹直披玉肩,指如白玉晶莹剔透,就是那一身的肌肤,各处微妙的细处,无一不是栩栩如生,再加上女子身上只有薄如蝉翼的一层薄纱为遮掩,妙处若隐若现,更显得诱人几分。这画画工精细,刻画至微,当然了,至于这女子左脚脚拇指上的黑点是先天的还是画师失手点上去的却无从知晓。

南荣平已经近半年未近女色,哪里见得这种东西?只觉得鼻中发涩,气冲人中,差点吐血而亡。等回过神来时见了周围围观的众人,南荣平却是恨不得立刻投湖自尽才好,胡乱把那画儿往地上一摔,一副我从来没看过的表情迅速夺路而逃。

至于那山羊胡子的老人已经不知何时没了踪影,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已经消失在街上。

这老鬼究竟何人,竟公然害我!南荣平愤愤然咒了几句,突然见街尾处闹声大起,数十匹矫骏黑马载了一些彪悍的男子直奔而来,街上跑的慢的被撞了个七荤八素,跑得快的也只是闭门不出,只从窗户里偷偷打量着这些蛮人。

这些大汉为首的一个斜挂一件兽皮坎肩,手提七星大刀,一脸横肉好不粗诳。见家家闭门,人人自危,这人反而心头大爽,回头对人喝道:“看来我黑虎还是有几分威严的嘛,哈,哈哈!”

身后的其他人也是随声附和,却也有不满的在心里嘀咕几句,你不就是山上一个破山贼么,这一副打家劫舍的恶人相,哪个能不怕你?但也就是心里想想,任谁也没有胆子说出口来,其中一人策马上前,在黑虎耳边说了几句,那黑虎立即注意到街头正围在一起意淫的众男子。

“呔!你们几个。”黑虎嗓门却是惊人,一声断喝把那几个正围着春宫图嬉笑的色男们吓了个半死,等回头看到面前人的模样,那几个做小生意的人却是吓得离死不远了。

“好……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不想这些人平日里牙尖嘴利,到了关键时刻却只会说一些没用的东西,黑虎咧嘴大笑,一把抓过其中一个,问道:“爷爷我若是不饶你却也无妨,但杀了你又实在显不出我的能耐……”趁眼前大汉思考的空,那人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也顾不得自己的皮肉乱抖的表情是不是诚恳,附和着说:“大汉说的是,大汉说的是……”

“去你奶奶的,不要奉承,爷爷且问你,你们可见到一个瘦瘦的老头驮着个姑娘从这里经过?!妈的,刚才还看见那老鬼,一转眼又不见人了。”黑虎也不计较一边骂别人奶奶,一边自称爷爷的深意,嘴里暴吼一声,手中的七星大刀也没忘了稀里哗啦抖上一抖,直接把对面的那厮尿筋都吓软了,裤裆里顿时湿了一片。

“大哥,大爷,这,这,这……”那人四下搜索,哪里还有那老头的影子?别的不说,这开阳城四通八达,前面往哪拐都是路,关系到自己性命的话还真的不敢乱说。旁边黑虎的手下却也不是吃素的,一人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抖得哗哗作响,硬是把刚刚开春的那点暖意抖了个精光,刚才还在欣赏春宫图的人们立时心中大寒,抖成了筛糠一般。

“他,他知道!”

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句,众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架势指向街角偷笑的南荣平。

“我让你们笑啊。”南荣平正躲在角落里感谢上苍,这么快就让这些家伙得到了报应。看着那几个人软蛋的样子他那个得意啊,仿佛自己的身世也无所谓了,已经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更是置之不理,整个人躲在小巷口里笑得顿足捶胸,差点靠在墙上背过气去。

可是,当黑虎几人把杀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时,他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杀气冰冷如斯,让自己直接打了个冷战。

“给老子逮着他!”

黑虎一声吼出,仿佛是也给南荣平下了个死命令,他的反映那叫一个快,笑成软泥的身体各嘣一下跳了起来,把手上鸟笼也甩出去丈许开外。几乎是离地三尺的高度上,南荣平硬是发动了全身的力气蹬起双脚,飞也似的钻进了身后的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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