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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后外传》第五章 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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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下了封口令,严禁擅自议论当天之事,违者重罚,对外只称小姐那日身体微恙。因此阖府上下对此讳莫如深,但下人们看我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敬畏。

辉娘常常对着我的背发呆,我知道辉娘是担心我,心里着实感激。

小哥哥依旧晨昏定省,惨无人道地蹂躏我的脸,我以后要是长个歪嘴一定拜他所赐。

我和小屁孩天天待在娘正屋大炕上,一边茁壮成长,一边斗智斗勇。

小屁孩极具运动天赋,我还只能干躺着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坐起来了,居高临下地看我,一脸得意洋洋。等我勉强能坐直了,那小屁孩已经满炕爬了。等我能靠四肢运动的时候,小屁孩两条腿已经能颤颤巍巍地走几步了。

过年的时候小屁孩利索地满地溜达,偶尔小跑两步,然后走到炕边鄙视我。

摔一个,摔一个,我偷偷咒他,可惜老天爷早早就和我结了梁子,完全不卖我面子。

大年初一,小屁孩假模假样地给长辈磕头,爹娘大为欣慰,时任禁军统领的大伯见人就夸侄儿像他,早早就预定了小屁孩鞍马教习的位子。

武不能胜他,那就以文好好压他一头。

七月二十,帅爹设宴庆贺廿五寿辰,席间宾客再三恳请见见小屁孩和我,聊以弥补百天宴席主角抱病不出的遗憾,帅爹欣然应允。坐在帅爹膝上,挑衅地看一眼小屁孩,忽然“嗷”了一嗓子。众人齐齐看我,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后,我干咳两声,用最最甜美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道:“溪儿祝爹爹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帅爹低头看我,一脸的惊喜和难以置信。

众宾客呆若木鸡,半晌,一位白衫少年感慨道:“小姐天赋异禀,可喜可贺,水大人好福气。”

众人纷纷附和,起身敬酒,一时觥筹交错,吉词贯耳。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才是我要的效果。那叫一个得意啊。

物以稀为贵,言语亦是如此,那日之后,我惜字如金。任爹娘用尽千方百计,百般哄逗,我就是不开尊口。

爹娘放出话来,让小姐再次开口者必筹以重谢。

于是辉娘软磨硬泡,小哥哥威逼利诱,阖府上下想方设法诱我说话。

腊月雪大,这一天夜雪初霁,我在娘正屋炕上腻歪。炕上新铺猩红洋毯,柔软暖和,我忍不住蹭了又蹭。小屁孩背着手在地上来来回回地溜达,穿着蝴蝶百花对襟袄,缂丝撒花裤子。这小子更帅了,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帅爹下朝回来,和娘围炉下棋,爹修指执白,娘素手执黑,东南一角激战正酣。

朱瑗打帘子进来,人未到先觉一阵冷香扑鼻,原是朱瑗手上托着的一个粉青玉壶春瓶,瓶里供着一枝素白宫粉,俏生生开得正精神。

“老爷,夫人,今年奇了,下这么大雪,却把梅催得异常繁茂。”朱瑗把瓶捧到爹娘跟前,爹娘暂时休战,从厮杀中抬起头来。

“咦,好俊的白梅,咱们园中何时栽了新品?”娘指着瓶讶道。

“回夫人,并未植新品。”朱瑗奉上两盅丹参老姜茶,“奇就奇在这儿了,往年都是满园红花,红彤彤一片,似火如霞。奴婢刚刚想折枝绝好的插瓶,走得远了,未曾想这梅园深处竟藏有好一树白梅,开得比什么都好。”

少见多怪,这有什么稀奇,那梅树一定是基因突变,没准儿这接连几日的大雪就是诱因。

爹娘兴致颇高,撂下青花仙鹤茶盅,细细把玩那梅枝。小屁孩也溜过去凑热闹,小脸儿比梅花还晶莹剔透。

“园中所植皆是上品,主要是大羽照水、银红朱砂和粉妆台阁,还有几株泰山大人相赠的八重寒红。从未听闻这几品开有白花,《梅谱》中也未曾提及。”

“正是如此,奴婢跟着夫人到府上几年,从来没在园中见过白梅,奴婢刚刚还以为是雪粘在枝上呢,走近了细看,才发现是花。”

“是雪,是花,是雪,是花。”某鸟歪着脑袋也跟着瞎琢磨。

笨鸟,少打岔。我正津津有味地听帅爹讲梅,想也没想张口就接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话一出口即知不妙,暗暗懊悔,恨不得自己把舌头咬下来。

果然,爹娘和朱瑗彻底石化,小屁孩张牙舞爪地朝我这个不明发声体扑过来,走得急了,着地时腿一歪,终于摔了个狗啃泥。

朱瑗率先回魂儿,上前将小屁孩抱起,小屁孩忘了哭,巴巴地看着我。

爹娘仍然僵化,不会是把我当作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吧。我吓得一激灵,连忙开动脑筋想法子补救失误。

“爹爹,娘亲,抱抱。”我张开双臂,嗲嗲地朝爹娘撒娇。

“溪儿乖啊。”娘本能地过来抱起我,我立马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娘果然面色缓和下来,看来娘适应力很强啊。

帅爹就没那么好糊弄了,还想着王安石那首大作呢。从娘怀里抱过我,坐到炕上,小心翼翼地问道:“溪儿啊,那句子是打哪儿听来的?”

怎么回答,坦言王安石?帅爹要是继续刨根问底怎么办,实话实说,告诉帅爹他是另一个世界的大诗人,我就是从那里被雷劈穿越过来的?

想想爹娘听了这话后可能的反应我就不寒而栗。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我也免不了其他穿越同仁剽窃大师作品的命运?

对着帅爹探究的眼神,我咬咬牙,还是眼前情况要紧。于是硬着头皮,貌似天真地答道:“爹爹和娘亲不是常常讲类似的话吗,很好听呢,溪儿好喜欢。”

看着爹娘眼中疑虑渐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叹,我长长舒了口气。

旁边小屁孩哼哼两声,从朱瑗怀里挣扎着下地,踩着黄花梨玉壁纹圆凳爬上炕,一把抓过那枝梅递给我,冷香扑面而来。

嘿,这小子,原来是个风流种子,小小年纪就会这等手段,难道是遗传?

我大乐,欣然笑纳。

举着花枝当仙女棒,嘴里念念有词,恶毒地诅咒那只扁毛畜生快点得禽流感。

爹娘相视一笑,回到那张螺钿紫檀棋盘上继续龙争虎斗,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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