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你别闹了啦，别忘了他们都是兽灵，这么可能记得那么多？”

流霞没好气的阻止了糖糖的借题发挥，还朝我怯怯的笑了笑以示歉意，呃，那柔顺的样子真的是像极了小妹，让我好一阵心悸。

她说得没错，兽灵无非就是魂珠化形而成，说白了就是成精的魂珠，而魂珠是灵兽残魂聚灵而化，里面的兽魂根本就是残缺的不完全形态。

聊斋里面的鬼也是残缺的，不但少了肉身，还缺失了记忆，据说鬼魂就是因为执念而存在的，或许是爱，或许是恨，或许是恩，或许是仇，反正需要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来维持他们的一线生机，要是没有记忆，他们就会渐渐迷失自我，最终魂飞魄散，再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作为灵兽的鬼魂，兽灵也就是一样的聊斋，灵兽死亡后兽魂聚灵化珠，那是求生的本能，就是希望能封存残魂以滞留人间，如果侥幸没被收走，魂珠就会自动吸取天地灵气进行兽魂修补，只要魂珠内积蓄的灵力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化实为虚成为有形无质的兽灵，基本上就没有再被其他灵兽当做补品的危险了。

也就因为兽魂的残缺，大多数兽灵都会出现记忆缺失，生前的事情丢三落四的，记了这段忘了那段，修补了那段又扔掉了这段，差不多也就是糊涂鬼啦，就连名字都会记不清的，要不成功召唤了兽灵的先天灵士，也就没有给灵宠取名字的机会了。

还别说，我和妖妖现在的情形就有点像是记忆缺失，糖糖的借题发挥很有伤口上撒盐的嫌疑，温顺可人的流霞当然要阻止并表示歉意了。

我是无所谓，本来就不是什么兽灵嘛，哪来的记忆缺失，倒是妖妖还围着我飞来飞去的。一双大眼睛满是疑惑，对糖糖地回应让我都吓了一跳。

“我和他啊，应该是认识的吧，不过不是在什么青冥天，好像是个大沙漠啦，不大记得清楚了……呃。你应该叫做老板么，好大好大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小了？”

老板？我可从来没当过老板，看来丫的真是脑袋进水神经短路记忆缺失了，嗯，等等，进入金砂城之前，我不就是当过一段时间的老板么？

“你是……墨墨？你不是一身黑衣吗，怎么变成了什么绿色妖姬？还有啊。你的兽魂居然是个绿头大苍蝇？没搞错吧！”

是了。在大沙漠里历练地时候。地确收了墨墨这么个灵幻打工妹。她也就是我们一行最先陷入流沙海地倒霉蛋。看来是挂掉了。要不怎么会成为兽灵呢？

只是。我实在没办法把那么个还算水灵地妹子和眼前这转着圈圈乱飞地大苍蝇联系在一起。那什么。也太了一点。

再说了。刚刚还怀疑这家伙是现实中那个鄙视我地小绿呢。怎么会到了灵幻时空就变成个素不相识地墨墨。再一晃又变成了记忆缺失地妖妖？

太乱了吧这个。又不是做梦！

“什么绿头大苍蝇。难听死了。这是墨绿色懂不懂。叫墨墨有什么错？呃。我以前叫做墨墨吗？记不清了。不对。你骂我来着。都说了人家不是苍蝇啦。更不是什么绿头大苍蝇。我是影蝇。刀尖上地舞者！你这个只知道和老板娘睡觉地混蛋！哦哦。对了。别拉开话题啊。你还没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都看不见耶。大不起来不行了啊？”

乱七八糟地一通嚷嚷。差点没让我一头栽到地板上去。是了。墨墨曾经闯进过我地领域。把一柱擎天地我给看光光来着。好死不死地。她变成兽灵后别地没记住。居然就记住了当初地“好大”！

当着旁边两个女孩子说我“大不起来不行了”，简直就是最刻薄的挑衅嘛，就算我现在是个兔子也不兴这么糟蹋的，糖糖是可以直接无视，可流霞……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看清楚，看我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大……呃！”

虽然灵力无法操纵，可变大变小还是很轻松的，三不管从流霞肩膀上跳下来，唰的一下就变成了超大号兔兔玩偶，正得意洋洋的瞪向妖妖以示显摆呢，“耶”地一声欢呼，变成星星眼的糖糖飞身入怀，差点把我撞了个屁股墩。

“个子好像是比以前大，可那玩意儿没见长啊，毛毛太长了难见春光啊，都看不见来着，呃，不会我主人就是老板娘吧，怎么她也变小了？晕，敢情你好这口，老牛吃嫩……”

满脸鄙夷的妖妖没能把话说完，实在是这家伙嘴巴太那啥了，满嘴的儿童不宜，糖糖是可以继续无视啦，流霞还在一边呢，都俏脸飞霞了，看我的眼神也变得怪怪的，偏偏从出现那段空白记忆后我做贼心虚，看到这如怨似嗔貌似秋天菠菜的目光，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啊，哪能再让她口没遮拦的胡说八道？

下意识的张嘴撮唇一吸，灵力一卷领域一开，看你丫地胡说八道，收了你！

夺目的白光亮起，有如实质般向四周扩散，眼前一花，目眩神迷，脑袋一晕，天旋地转，那种神智恍惚的感觉，就像是做梦。

近在咫尺的惊呼响起，最先卷入领域被我“吞掉”的，居然不是满嘴口花花比流氓还流氓的妖妖，而是扑到我怀里化身树袋熊的糖糖，小丫头的身影刹那间模糊起来，转实为虚化成了一道流光，眨眨眼就给我灵力发动产生的炫目白光卷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意外，绝对是个意外，我没想把她也收到领域中去地，我只想把妖妖给弄进去面壁思过来着！

虽然慢了一步，作为首选目标地妖妖并没有逃脱，本来就半透明的身体在白光中消融，就像一滴水融进了一片海潮，连个浪花都不曾溅起，同样是无影无踪再没有留下任何存在地痕迹。

糟糕的是吞噬还在继续。我的眼角看到炫目的白光蔓延到了流霞身上，她的动作她的神态全都在瞬间定格，当迅速模糊地她消失在白光之中的时候，还保持着满脸满眼的惊讶和错愕。

何止是她，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是大白天见到了大头鬼。

怎么会这样？！

大吃一惊的我很有些莫名其妙，该死的灵力到底是怪力乱神的东西。用起来实在不如自己在现实中经年累月锻炼出来地身体，动不动就失控，好像经常性的闹出些乱七八糟的岔子。

小小一个妖妖而已，怎么会引起这么邪门的异动？

接下来遭殃的就是静室里面的摆设，桌椅，床铺，衣物，书本，都在白光蔓延中模糊然后消失。有如实质的白光潮水般翻涌，所过之处尽成虚无，一切的一切都被漂白。抹除，化成了无尽虚空。

该死的，领域实质化，意识空间扩展实化，在这灵幻空间开辟出一个属于我地时空，也就是所谓的私人领地！

在这明显不是善地的金砂城闹出这么大地动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该死的领域，给我收！

精神前所未有的凝聚，我想就算我以前捕蛇的时候。都不曾有过如此这般的专心，炫目的白光中看到自己的身体也迅速的模糊，然后整个消失，以消失的身体为中心，蔓延飞涨地白光以惊人的高速收缩，仿佛那儿开启了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下一刻，变回人形的我，站在了苍茫无边的虚空之中。

无边无际的浓雾，白茫茫一片。我站在浓雾中间，就像个彷徨无敌的孤魂野鬼。

这就是我的个人领域，这就是我的意识空间，这就是我地心灵世界？

竟然，除了无边迷茫，除了无际彷徨，再没有其他的存在。

放进来的那六百魂珠，被卷进来的糖糖，妖妖。流霞。还有那些桌椅床铺乃至墙壁门窗，全都没有了踪迹。就连我摄入魂珠时候感应的灵力波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恍若幻觉。

怔怔的在云雾翻腾中站了不知多久，失魂落魄的我忽然流下泪来，无力感蔓延全身，倦意铺天盖地，恨不得就此长眠一睡不醒。

所谓领域，不过是心灵的投影，泡影世界的风云变幻，无非是心境地变迁。

明悟在心里闪过，这一刻地我，心如死灰。

小小在受到追杀的时候，心境灰暗，领域内就是一片荒漠，后来召唤出一个我，阴阳双修，相濡以沫，荒漠中就有了绿洲出现，落英缤纷，春光灿烂。

而我，一向都是随波逐流，走到哪里算哪里，即便知道了领域地存在，也从来就不曾正视过自己的心灵。

遭遇车祸，变成兔子，化身灵宠，梦里浮沉，直到进入灵幻时空，直到遭遇这无可匹敌的慈航妖姬，我的路，越走越没有信心，我的世界，越来越迷茫。

身不由己的感觉，似梦非梦的恍惚，一路走来，光怪陆离得像是一场不知所谓的臆想，聊斋一样的不合情理。

妖妖的出现刺激了灵力的失控，领域实体化，让我终于有了面对本心的机会，原来，是迷茫无边，原来，是彷徨无地。

忽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走，累得不想再梦。

超人，不是谁都能做的，神话，不是谁都能写的，奇遇，不是谁都有资格享受的

车祸以后的种种，或许，只是我不甘心就此魂飞魄散的鬼话连篇，再怎么真实，也只是聊斋一梦。

醉里浮沉且偷生，梦醒终归化烟云。

人死之后，未必就要见勾魂夺魄的黑白无常，未必就要过直通幽冥的奈何桥，未必就要喝忘却前生的孟婆汤，有可能，只会做一个漫长而荒诞的唯心幻梦，在梦里偷天换日，以匪夷所思的形式延续自己的存在。

一旦梦醒，就是生命之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