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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魂谷奇遇记》第五章 避 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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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祸起萧墙

种完了地,满山披上了新绿,小队放几天假,让社员上山采些野菜,度过青黄不接的日子。

山上的野菜到处都有,但不成片,人们采野菜也不能扎堆,上了山大家就分散开,仨一群俩一伙,碰到什么采什么,大叶芹、“猴腿”、山蕨菜、刺嫩芽都采到篮子里,回家后再挑检出来。

李刚他们也跟随社员到老金沟采野菜。

李刚挎着土篮子走在前面,谭丽和杜丽萍紧跟在后面,赵建华他们也各自组成对子,扎到山里,几分钟后就谁也看不到谁了。

李刚发现:自从为谭丽和杜丽萍做小提琴起,不管自己干什么,她们俩都爱跟着他。无论是捉蛤蟆,还是赶牛车送粪,凡是组对子的活,她们俩都像影子似的围着自己转。谭丽漂亮能干,性格内向,话语不多,很着人喜爱;杜丽萍聪明俏丽,善解人意,为人热情,多才多艺,眼界也高些。她们都主动接近自己,倒使李刚有些应接不暇的感觉。到后来,觉得谭丽有谭丽的好,杜丽萍有杜丽萍的好,与谁亲近都会伤害另一个,一时间难以取舍,无奈之下只好装糊涂;谭丽和杜丽萍是好朋友,相互间都不想做伤害对方的事情。三个人就这样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谁也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打破这种平衡。

上山前,队长刘庆贵交代:眼下,山里的黑瞎子从冬眠中醒来了,也在山上找食吃,一般见人多会主动躲开,大家行动时不要分散,最好大声说话唱歌,将黑瞎子惊走,才不会受到伤害。

山上到处有采野菜的人们,远远可以听到马老乐在唱东北民歌“丢戒指”。

李刚和谭丽、杜丽萍也唱起苏联歌曲“喀秋莎”,与远处的“和尚”他们唱和,有一种“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声”的意境。

中午时,大家在老金沟瀑布深潭边集合,笼把火烤着带来的苞米面饼子,就着咸菜吃了午饭,喝点冷得“拔牙”的山泉水,略为休息,接着采野菜。

天还没黑,每个人的筐里的野菜已经装不下了,下山清点了人数,乐呵呵的唱着歌回家。

当前国际局势紧张,和苏修在珍宝岛打了一仗。

基干民兵发了枪,清一色的“三八大盖”,只有民兵排长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知青们都不在基干民兵之内,无论出身多么好,即使是上三辈都是贫农也不行,谁让他们是“内控分子”呢。张奋发和张图强都是基干民兵,全村十一个基干民兵,倒有七个是张家的子弟。张奋发和“兔子”整天背着枪在人前晃悠。有人问他们,背着空枪筒子,有啥可显摆,张奋发就牛烘烘地说:“有了枪,还愁没子弹?不信到时候瞧。”

小队今年要放几把柞蚕,蚕把头李吉祥点了李刚作帮手。

蚕场在距小队六七里的一座朝阳的山坡上。去年,已经将整座山坡上的树全部砍掉,清理后的蚕场只剩下树桩。今年开春到现在,树桩下又抽出一簇簇的树条子,足有半人高了。当下的活是将柞树以外的杂树条全部用镰刀割掉,只留下柞树棵子,发出的柞树叶子好喂蚕宝宝。树下的杂草要用长柄长刃的大钐(shan)刀钐干净,使偷吃柞蚕的蛇和蛤蟆无处藏身。

第二天,蚕把头李吉祥和李刚背着火药枪、镰刀、钐刀,简单行李和半个月的口粮,来到蚕场旁的简易草房。草房里支着两床板铺,还有一些做饭用的炊具。

进了蚕场,李吉祥边干活边给李刚讲“放蚕”的要领。

柞蚕有很多天敌:山喜鹊、乌鸦、蛤蟆和蛇都偷吃柞蚕。见到山喜鹊、乌鸦就用火药枪打,打几次它们就不敢来了;见到蛤蟆和蛇也要打死。

柞蚕靠吃柞树叶子长大,要随时将柞蚕从快吃光树叶的树上捉下来,用蚕筐转移到叶子多的树上,要防止柞蚕吃光了树叶后到处乱爬,爬到地上就捉不回来了,也容易被蛇和蛤蟆吃掉。柞蚕长到小指大的时候,特别能吃,尤其要勤倒换树,要是“跑了蚕”损失就大了。

到了秋季要防冻害,遇到霜冻,要在蚕场的上风头点上火堆防寒,还要看好火堆,防止引起山火。

开始时,蚕还小,食量也小,不用频繁换树,活也不累,他们用清理下来的树枝设了两条野鸡趟子,套到野鸡、野兔,就改善一下生活。空闲时,李吉祥给李刚讲打猎的故事,识别各种中草药,倒也不觉清苦和寂寞。

李刚半个月下一次山,背回口粮和一些日用品。

这天,吃过晚饭,李刚见口粮不多了,便和李吉祥打了招呼,背着给谭丽和杜丽萍摘的半黄书包毛樱桃,装粮食的面袋子,拿个四节手电筒回村背口粮。走了六七里路,天完全黑了,好在有月亮,能看清回去的路。

刚走到知青点的门口,就听到女生住的西屋传出阵阵撕打声和急促的喘息声。李刚觉得不对劲,推开西屋门,向里望去,屋里没点灯,月光下见到有两团人影扭在一起,正激烈的撕扯着。李刚用手电一照,只见民兵排长张奋发将谭丽压在身下,一只手捂住谭丽的嘴,一只手正在解她的衣服扣子;另一边,“兔子”张图强左手勒着杜丽萍的脖子,右手正撕开她的衬衣,脸上被杜丽萍挠了四道血口子,更显的丑陋狰狞。

李刚见此情景,不禁勃然大怒,冲进屋子,抡起四节手电筒朝张奋发的头上打去,张奋发一声闷哼,倒在炕上。“兔子”忙松开杜丽萍,转身要取放在炕沿上的枪,李刚飞起一脚,踹在“兔子”的小腹上,“兔子”一声嚎叫坐到地上。

李刚先不管两人的死活,抱起已经晕过去的谭丽呼唤,“谭丽,快醒醒!”见谭丽仍然昏迷不醒,忙叫杜丽萍舀瓢凉水来,在谭丽的脸上喷了几口凉水,过了一会谭丽才悠悠醒来,抱住李刚放声大哭,杜丽萍也流下了眼泪。如果李刚晚来片刻,二女生势必受辱。

“兔子”张图强乘人不注意,偷偷望了一眼爬伏在炕上的张奋发,枪也不敢去拿,捂着肚子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刚出门就跳着脚放声高喊:

“不好了,杀人啦!李刚杀人啦!”破锣似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村里显得格外森人。

原来,今天小队开大会,布置夏锄生产工作,知青们都去开会,只留下谭丽和杜丽萍看家。

张发奋早就垂涎谭丽和杜丽萍的美色,数番挑逗不成,动了邪恶心思。开会时见知青只有她们二人没有到会,知道定是留在家中,便悄悄唤了“兔子”出来,对他说“只要占有了她们的身子,她们就得嫁给我们。有文化的人注重名节,吃了亏也不会声张,等生米煮成熟饭,只剩下给我们作媳妇的份。”

张图强一听,鼻涕过了长江,嘴咧得都合不上了,那有不同意之理。

二人一拍即合,忙回家取了枪,压上私藏的子弹,乘着月色来到知青点。果然只有谭、杜二女在家,便上去企图侮辱她们。

没想到,正让李刚凑巧碰到,还被打得一死一伤,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张奋发连小命都搭上了。

李刚听到“兔子”喊“杀人了”,忙将熄灭了的灯点上,照见张奋发一动不动爬在炕上,后脑流出血来,也慌了神。谭丽二人哭着推李刚赶快出去躲一躲,等以后看情况再采取对策。如果现在不走,被张家的人抓住,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李刚听了有理,将书包里的毛樱桃倒在炕上,让谭丽在书包里装上大饼子,杜丽萍找来几盒火柴,都装在书包里。李刚检查两支枪,里面都有子弹,搜张奋发的口袋,又搜出二十发五六式步枪子弹。李刚背了两支枪,对二女生道了声:“保重!”匆匆向村东不远的山上跑去。谭丽和杜丽萍看着李刚给她们摘的毛樱桃,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李刚爬上山顶回头望去,只见村里人声鼎沸,火把、手电乱照,火把下张有吉手提铡刀,大声吆喝:

“赶快套车拉发子上公社医院抢救,基干民兵把知青们看起来,强子快找大队民兵连长集合民兵搜山,非抓住李刚这个杀人犯不可,抓不着活的就打死他,枪里没有子弹的到我这来拿,见着李刚就开枪,死活不论,不能让杀人犯逍遥法外。”不愧当过多年的队长,真像个指挥若定的将军。

李刚在山梁上呆立片刻,心中暗自庆幸,“多亏跑得快,不然非让张有吉用铡刀给劈了不可。”

李刚思忖:

“不管怎么有理,毕竟自己是闹出人命携枪潜逃,这祸闯大了。今晚是大队民兵,明天就会全体公社民兵搜山,说不定是全县总动员大规模搜捕。最好今晚就逃到远离本县到外县去,外县即使配合搜捕,也不会像本县那样积极。

最近的邻县就是河川岭北的通林县,距此地有二十多里山路,即使翻山越岭,一夜功夫也可跑过去。”

拿定主意,说走就走,李刚就着月色,不用开手电筒,顺山脊往北狂奔,远远望着公路像一条亮带,不至迷失方向。一路翻山越岭,不顾荆棘挂破了衣服,树枝划破了手、脸,脚下磕磕绊绊,摸索着走了一夜,破晓时分,已经翻过河川岭,立身于通林县境。

第二节 深山避祸

太阳缓缓升起,金色光芒透过树梢撒满林海,望着谷底峰头升腾而起的白色薄雾,听着早起的鸟儿婉转的歌唱,真是宛若仙境。李刚那里有寻幽探谷的心情,觉得又困又饿,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美美吃一顿。靠着一棵两人合抱的老榆树,闭眼刚打了个盹,又猛打一个激灵,睁开双眼,暗想:现在还不安全,不是睡觉的时候,得找一个既隐蔽又能遮风避雨的藏身之处。

找来找去,终于在距河川岭主峰不远处,找到一个仅能容一人爬进爬出的山洞。洞内还有一些枯叶干草,不知是冬眠的黑瞎子还是其它野兽的窝。钻进洞内,觉得颇为干燥开阔,一点也不觉气闷。为保险起见,他不敢生火,吃了一些大饼子,用随身携带的短刀削了点枯枝,在洞口做了伪装,才钻进洞里睡了。其实是李刚过于小心了,一个人走进林海,就像溶入大海中的一滴水,那里寻找得到。

李刚躲在洞中,以大饼子充饥,一天就吃完了,无奈之下只好出洞寻找食物。

原始森林中,树木繁茂,浓阴蔽日,难辨方向,他一路走一路折断树条子做记号,以免迷路。李刚一边挖些野百合的球茎、黄精指头长的根茎,一边时时站下来,倾听山下动静,——空山寂寂,山下一点声音都会传得很远。听了一会,确定没有异常,李刚不觉哑然失笑,自己此时正像惊弓之鸟,倒与打猎时遇到的傻狍子差不多。

夏季的山林中,没有一丝风吹过,空气潮湿闷热,脚底下蒸腾起阵阵枯朽腐烂枝叶的气味,令人极不舒服。汗水湿透了衣裳,口里渴得难受,一时找不到山泉,便找了棵椴树,用短刀在树根部位斜着割出一道半寸宽、一尺长的口子,椴树那特有的乳白色的汁液,便滴滴哒哒的流下来。李刚按李吉祥大叔教的法子,用刀削了一条柳树枝,拧下外皮做了个吸管,喝着顺椴树伤口流下来的椴树汁。椴树汁清甜可口,透着一股水果香味,既解渴又去暑,真是大自然给人的恩赐。

李刚将采来的黄精、野百合球茎、桔梗的根茎在山泉中洗净,拿回山洞作口粮。黄精吃起来清脆多汁像生地瓜,百合球茎上的嫩瓣,吃起来像生土豆。

李刚还打死一条名字叫“草乌”的大蛇(山区里蛇很多,经常有过马路的蛇被汽车碾死,前一阵李刚他们就拣到过被汽车碾死的蛇,剥了皮,剁成段,足有一大水瓢,在锅里炖上,吃起来味道像鸡肉,吓得女生们好几天不敢用那口锅),这种蛇是当地最大的无毒蛇,一条足有四五斤重。光吃那些生的百合与黄精,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将蛇钉在树上,剥下蛇皮,去掉内脏,在溪水里洗净,拿回山洞。到了夜深时候,仔细听了听外面,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什么声音也没有,才放心的在洞口生了一堆火,将蛇肉用木棍穿起来,在火上慢慢烤熟,狼吞虎咽的吃了个饱,将剩下的蛇肉也烤熟了,留到明天吃。

除了能打到蛇,还能捉到刺猬。刺猬行动缓慢,晚上出没时脚踩落叶的刷刷声,有时候还发出像小孩咳嗽的声音,很好辨认。李刚望着刺猬满身的硬刺,不知道如何处理,最后还是放了那个小家伙。至于野兔和野鸡连影子都没有看到,即使看到了也无法捉住它们。

过了两天,李刚没有见到大规模搜山的迹象,觉得风声好像过去了。心中平静下来,才顾得上看自己的狼狈相——浑身上下脏的像个要饭化子,汗臭熏天,衣服破的条条道道,解放鞋也露出脚指头。爱干净的李刚实在忍受不了,无论如何也得找个地方清洗一番。

李刚想起老金沟的那道瀑布深潭,倒是个洗衣服、洗澡的好地方,那里人迹罕至,不会被人发现。把三八枪留在山洞里,顺河川岭的山梁向老金沟方向走去,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那道瀑布。

李刚将浑身衣服脱下来,在潭水中清洗干净,连书包和面袋子都洗过,一起晾在潭边的一块大青石上。光着身子跳到深潭里,清凉的潭水洗净了身上的污垢,也带来一阵惬意的舒爽。海边长大的他有一身好水性,在水面畅游一阵,又一个猛子扎到水下。因为没有戴“水镜”,眼前一片白蒙蒙的,看不清水下的事物。一屡屡的阳光从水面照下来,像一把把金剑刺穿水体,直达潭底。在水底模糊的影像中突然看到,有一道白亮亮的光芒反射回来,旁边还有一块块,一团团放射黄光的模糊物事,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浮出水面,深深喘了几口气,再一个猛子直扎入水下足有两丈,到了潭底才看清楚,那道白光是一把乌木鞘里露出半截的长刀,黄色光团是些黄色石头。李刚将长刀插入鞘内带出水面,游到潭边放好,喘息一阵,又潜入水底拿了几块拳头大的黄色石头上来。

几次潜水,寒冷的潭水冷得他嘴唇青紫,浑身颤抖,顾不上看捞上来的东西,仰身躺在大青石上晒着身子驱寒。

阳光暖暖的照在他那**的身体上,一米七五的精壮身材,隆起的块块肌肉,显得青春健美。

等身子暖和过来后,起身拿起刀鞘,抽出长刀仔细观看,只见刀上虽然有几块绣痕,但整体还是青光熠熠,锋利无比,黄灿灿的护手莫非黄金打就,乌木长柄和刀鞘是相同材料制作,包着金箍,显得即华贵又古朴,是一把日本武士刀,如不是高级将领也是用刀名家使用的珍品。

李刚又端量那几块黄色的东西,是不是黄金他没有把握,但断定绝不是黄铜和石头。

正要往回走,天空又飘起乌云,要下雨了。李刚想:跑出来匆忙,连一件遮雨的东西都没有带,眼看“连雨肆” (当地每到六月下旬开始,数十天阴雨绵绵不断,叫作“连雨肆”)就要到了,自己每天都得漫山找食物,没有雨具可不行。

他在附近找了棵粗大的糠椴树,抽出刚得到的日本长刀,抡起来向树身砍去,只听“嚓”的一声,刀身砍进去足有三寸深,真是一把好刀。他使劲拔出刀来,再上一刀下一刀的砍着,很快就砍出半尺深的口子。绕到另一边,又砍了一阵,大树晃动了一下,吱吱哑哑响着朝山坡倒下来。

李刚走过去,用长刀将树皮剥下来,捆在一起,在山沟中找了个小水潭,将树皮浸到水里,压上几块石头沤起来。过些日子,等到外皮沤烂了,再将里面像布条子一样的韧皮用水清洗晾干,就可以用来做树皮蓑衣了。李刚看到过李吉祥就披着那样的蓑衣,编这样的一件蓑衣并不难。

第三节 斗熊救女

李刚一阵忙活,出了一身臭汗,又回到水里洗了个痛快澡,爬上岸晾干了身子,正要穿上衣服,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呼救声,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顺山沟惊慌失措的向这边跑来,后面一头大黑熊紧紧追赶,女孩在离李刚四五米处,被黑瞎子挥掌打倒在地,又要扑上前撕咬。

李刚见那女孩危险,顾不得其他,口里大声吆喝着,左手拿起上衣向黑瞎子挥舞,右手持长刀在黑瞎子眼前不住晃动。黑瞎子被不住晃动逗引的衣服激怒了,放开女孩,呲着獠牙,流着涎水,吼叫一声,恶狠狠扑向李刚。李刚与黑瞎子保持一段距离,灵巧的躲避着退向潭边。

到了潭边,李刚将衣服抛在黑瞎子头上,转身跳到水中。黑瞎子将蒙在头上的衣服甩到地上,撕扯了一阵,发现衣服不动了才罢休。抬头看到潭中的李刚,便怒吼着扑入水中,向李刚游过去。李刚见黑瞎子游近了,自己无处可避,便一头潜入水里。黑瞎子虽会游泳,却不会潜水,只在水面东张西望,搜寻李刚的踪影。

李刚在水里抬头上望,只见一个黑影浮在水面,四肢不停的划着水,没有想离去的样子。李刚用双手紧握刀柄,借着上浮的惯性,刀尖对准黑瞎子胸膛猛刺过去。黑瞎子被刺,疼痛之下,前掌向被刺部位猛一划拉,正划拉到刀背上,刀锋将黑瞎子胸腹部切开一道一尺长的大口子,内脏都掉了出来,污血刹那间染红了潭水,顺着水流缓缓向水潭出口流去,片刻间水潭又恢复了洁净。

李刚在水里实在憋不住了,钻出水面先长长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再看黑瞎子已经浮在水面不动了。李刚赶紧游到岸边,匆忙穿上衣服,走到女孩身边查看。女孩仍没有醒过来,后背被黑瞎子抓了四道血痕,伤势虽不太重,却也流血不止。

李刚先将白布面袋子撕成条,给女孩草草包扎一下,止住了流血。

他曾听李吉祥说过熊胆是治伤良药,便走到漂浮至潭边的黑瞎子尸体旁边,用双手把已死的黑瞎子拖到岸上,用短刀剖开黑瞎子的胸腹,取出肝脏,割下熊胆,重新回到女孩身边,解开包扎的白布条,掀开上衣,露出受伤的后背,把胆汁涂在伤口上,略干后,再用布条绕胸缠紧。

女孩年龄虽不大,发育得却很丰满,挺拔的**,粉色的乳晕,小巧的**,李刚看得面红耳赤,心藏狂跳。赶紧为女孩包扎好,把衣服给女孩掩上,扶她坐起身来。只见女孩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下流出眼泪,苍白的小嘴渐渐有了血色,用仅能听到的声音的说:

“谢谢大哥救我。”原来女孩早已醒了,见李刚给她解衣包扎,羞得不好意思睁开双眼。

经过深潭潜水,与黑瞎子的一番搏斗,李刚此时疲乏饥饿已极,冒着暴露的危险,生了一堆火,割下一块熊肝,用木棍穿上,边在火堆上烤着,边问女孩住在那里,家里有什么人。

女孩小声说:“我姓杨,叫杨柳,家在老虎沟,翻过一座山梁就到了,家里只有我爸和我,我爸叫杨冬生,我妈叫张凤兰,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知去向。今天我来老金沟采野菜,没想到碰到黑瞎子,要不是大哥救我,非让黑瞎子舔了不可。”

李刚狼吞虎咽的吃着半生不熟的烤熊肝,向杨柳打听搜山的事,杨柳说不太清楚,听她爸说起过大概,现在没人再提了。李刚让杨柳回家,自己准备将黑瞎子皮剥下来做皮褥子,再割一些熊肉带回山洞吃。

杨柳站起来没走几步,又坐了下来,表情痛苦,大概是伤处疼痛,行走困难。李刚见她受了惊吓,背上有伤,实在走不动了,只得先送她回家,到时自己找地方躲起来再说。

第四节 白云生处

李刚将东西收拾了一下,背起杨柳往家走。走一会歇一会,走到山梁上时,李刚已是满身大汗,被山梁上的小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冷战,心想可别感冒了,在这深山老林里,病了可不是玩的。下山时,脚步有些虚浮酸软,眼睛直冒金星,看东西有些模糊了。

当李刚远远看见绿树掩映中杨柳家的三间草房时,最后只听见杨柳喊了一声:“爸爸!”他两眼发黑,身子一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杨冬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见女儿扶着一个背枪、拿刀的青年,隐隐觉得不对,联想到大队前几天搜查携枪潜逃的杀人犯,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将李刚抱回屋子里,放到炕上躺下,用被子盖上,回头问了问女儿此人的来路,杨柳将他冒着生命危险和黑瞎子搏斗,救出自己性命的经过说了一遍。杨冬生忙查看女儿的伤势,见处置得当,已无大碍,尤其听杨柳说该人用名贵的熊胆为女儿治伤,毫不吝惜,不禁大为感动。

杨冬生摸了摸李刚的额头,热得烫手,煮了姜糖水喂他喝下,退热效果不大,又找出几片治头疼脑热的药给他服下,仍然不见效果。杨冬生拿出一瓶烧酒,对杨柳说:

“你先用烧酒涂他全身,可以退烧,我得马上到大队赤脚医生李显柱家拿药去,要是他退不了烧就危险了。”见天色已晚,随手拿了李刚的手电筒,扛起一支枣木杆红缨枪,急急忙忙下山去了。

杨柳忍着伤痛,打开酒瓶,含羞脱下李刚的衣服,用棉花沾着烧酒在李刚全身上下擦了个遍,过一会,又擦一遍。此法子果然有效,李刚渐渐退烧了。杨柳暗呼:“谢天谢地!”把被子给李刚厚厚的盖上发汗,自己在旁守着,一刻不离。

直到很晚,杨冬生才打着手电赶回来。

李刚吃了几次退烧药,发了一身透汗,感冒差不多全好了,感觉轻松多了。沉沉的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才起来,就着咸菜,吃了两大碗小馇子稀饭,两个大饼子,才不好意思的说:“杨柳做的饭真好吃。”杨柳听了心里美滋滋的。杨冬生暗笑,“还是病号呢,没病的人也没这样能吃的,这孩子在山上饿毁了。”

李刚忽然想起,老金沟打死的黑瞎子还没有取回来,忙对杨冬生讲了。

杨冬生笑着说已经起大早,背了两趟,连皮带肉都背回来了,熊肉都下锅煮上了,熊皮已剥下来晾上,等鞣好了给你做皮褥子。

杨冬生问起李刚逃跑的原由,李刚简单说了,杨冬生痛骂张家不已,告诉李刚张奋发没有死,只是被打晕了。李刚听说这个消息,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杨柳该换药了,杨冬生又不在,李刚只好硬着头皮给杨柳换药。脱去上衣,解下裹着的布带,重新涂上熊胆汁,用杨冬生要来的纱布裹紧。李刚忙了一头汗,终于换完了药,杨柳羞涩的闭着眼睛任其忙碌,伤处凉丝丝的,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李刚感冒全好了,觉得还是尽快离开杨家为好,免得给善良的父女二人带来麻烦。收拾了一下,正准备跟他们告别,就见杨冬生紧张的进来对李刚说:

“你先出去藏起来,张奋发和张图强他们上山来了。”

杨柳为李刚在书包里装了两大块熊肉和几个大饼子,李刚出屋奔河川岭藏身的方向跑去。

第五节 追 杀

原来,张奋发并没有死,当时只是晕过去了,没过多久就醒过来了。

有人将李刚伤人夺枪潜逃的事情报告给大队书记,于德全来二队了解情况,张有吉告诉他:

“李刚旁晚在村边的小河看见我闺女正在洗衣服,便心生邪念,企图强奸,被在村中巡逻的儿子张奋发和张图强碰见,上前制止,李刚见丑事败露,恼羞成怒,将张图强和张奋发打伤,夺走半自动步枪及三八式步枪各一支,连夜潜逃。”建议赶紧组织民兵搜山,捉拿逃犯。

于书记问张奋发:

“两支枪里有没有子弹?”这个地区早先抗联活动频繁,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军与国民党部队在这里进行过“拉锯”战,老百姓手中都存有拣来的枪支弹药。解放后,政府多次收缴过,虽然人们不敢再收藏枪支,但手里或多或少都留有步枪子弹,在民兵训练时,偷偷将步枪压上子弹上山打猎,但人们都知道私藏弹药犯法,都不敢公开承认自己手里有子弹。于书记对这些情况一清二楚,所以才有此一问。

张奋发道:

“都有子弹。”

张有吉道:

“发子你脑子是糊涂了吧,上边只发了枪,没有发子弹,枪里那来的子弹。”

张奋发改口道:

“是我脑子糊涂了,枪里没有子弹。”

于德全疑惑的望了望张家父子,道:

“这件事情重大,我得赶紧向公社打电话汇报,你们去通知民兵连长召集全大队基干民兵在学校操场集合,等待下一步命令。”说完到大队部打电话向公社汇报去了。

公社武装部长萧长利值班,接到于德全的电话,据于德全说,李刚夺走的两支枪里大概都有子弹,感到事情严重,一再强调不能搜山,要搜山也要等待公社集中全体基干民兵,发了子弹再进行搜山。没有公社的指示,不许擅自行动。自己赶紧去找公社张家良书记汇报去了。

张家良书记也觉得事情太重大,吩咐萧长利立即电话通知各大队民兵连长到公社报到,作好下发子弹的准备,自己马上打电话向县委汇报,请示下一步措施。

县委书记陈成接到值班人员的电话,连夜召集全体革委会委员开会,研究应对措施。经研究认为:李刚夺枪潜逃起因未明,大规模搜山行动会给阶级敌人捣乱造成可乘之机,不利于当前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大好形势,还是先弄清事件的经过,再做相应决定。最后决定由县委副书记带领武装部长和县公安局长、县知青办主任组成调查组,一起去老虎城子现场调查,指挥下一步行动。县委书记陈成亲自向市委汇报,听候市委指示。

第二天,调查组来到老虎城子,马上开展调查工作,经过几天的调查,他们发现了很多疑点:有人看到,张有吉女儿张凤英当天晚上在邻居家玩,根本不在现场;张奋发和张图强也没有从他们所说的小河边出现,而是从知青点里出来的。

当调查组正在紧锣密鼓调查取证的时候,张有吉暗中思量:

“发子和强子的行为属于强奸未遂,如果暴露出来,非判刑不可,两个女知青因为羞于启口,还没有告发,知道此事的就只有李刚了。如果李刚死了,没有了旁证,再一口咬定没有强奸,就是女知青告发也没有证据,判不了刑,现在首先要找到李刚,尽快将其除去。”

张奋发昨天晚上在大队赤脚医生李显柱家换药,见杨冬生来拿药时,打着四节手电筒,认出是李刚之物。当时没有声张,回家和父亲说了。张有吉暗中将张家有枪的基干民兵召集在一起,将私藏的子弹每人发了几发,叫他们悄悄围住杨冬生家,见到李刚开枪打死再说。

张图强和其他几个张家子弟埋伏在杨冬生家附近,张奋发和另外两个人直接到杨家,藏身在大门口两侧,张奋发向屋子里喊话:

“杨冬生,我们知道李刚藏在你家,你赶快叫他出来投降,争取从宽处理,如果不出来,我们就进去搜,到时候休怪我们不讲情面。”

杨冬生手持一支枣木杆红缨枪走到屋外,对张奋发道:

“我们家没有李刚,只有我闺女被黑瞎子伤了,躺在家里养伤。你们看见房上的黑瞎子皮了吗?那就是被我用红缨枪刺死的。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做的那些丑事,如果你们敢进来,别怪我杨冬生翻脸,让你们尝尝我手中枪的厉害。”

张奋发知道杨冬生身怀武功,凭着手中的红缨枪曾猎获野猪,今天亲眼看到血淋淋的黑瞎子皮晾在房上,心里也是胆突突的,不敢真的进屋去搜查,何况李刚手中还有厉害的半自动步枪。便打了个哈哈,

“如果李刚真不在你家里,我们相信你就是,也不用进去搜了。杨大叔见到李刚请给我们报个信,我们不打扰了。”说完给另两个人使个眼色,假装向来路退了回去,到了杨冬生看不见的转弯处藏了起来,偷偷监视着杨家的动静。

李刚边跑边熟练的将半自动步枪子弹上膛,左手持枪,右手按住枪刺,拇指下压,中指上挑,枪刺活了似的跳到枪口上,再将日本式长刀背在身后,做好了战斗准备。李刚想:今天真正到了生死交关的时候了,姓张的,不要逼人太甚,老子手中的钢枪也不是吃素的。

刚要爬上一道山梁,只听“啪!”一声脆响,子弹打在身前三米处,溅起一股泥土。

李刚暗骂:“兔崽子,真要你爷爷的命啊。”冲子弹射来的一棵大榆树旁还击了两枪,端着上了枪刺的半自动步枪冲了过去。

躲在树后的“兔子”来不及退出弹壳,李刚已经冲上来了。刚才李刚两枪打过来,子弹擦着“兔子”的头皮飞了过去,吓得他赶紧爬在地上,这时见李刚端着上了明亮枪刺的钢枪,凶神恶煞的冲自己杀了过来,“兔子”吓得尿了裤裆,正想起身转头逃跑,被李刚赶上去一枪托打在右肩上,劈手夺过三八式步枪,退出子弹壳,哗啦一声子弹上膛,对准“兔子”脑袋,口中“啪!”了一声,“兔子”应声倒地,——吓昏过去。

李刚在文革武斗成风时,在武斗点里玩过,学会了开汽车,各种枪支都摆弄过,三八枪更不在话下。

等到张奋发他们几个埋伏在四周的基干民兵听到枪声赶过来时,李刚早已不知去向。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打死李刚,反而又丢了一支枪,只得将吓昏过去的“兔子”背上,狼狈的回去了。

他们走后,杨柳和爸爸追寻着李刚逃走的方向找了很久,直到天黑下来,才失望的回家。

第二天,杨柳做了大饼子、炒鸡蛋、熟熊肉,装在筐里,又满山寻找李刚,最后来到遇见李刚时老金沟瀑布深潭边,流着眼泪,坐在潭边默默的等待李刚回来。

杨冬生拿着红缨枪,远远的跟随保护女儿,一直到第三天,才好歹将女儿劝回家。

听说张奋发他们擅自围捕李刚,不但与李刚交了火,还丢失一支三八枪,县社大队各级领导无不震怒,命令大队民兵连长将基干民兵的武器全部收缴。

谭丽和杜丽萍已经告发了张奋发和张图强企图强奸她们的事情经过,还将被撕破的衣服和张奋发留在女生炕上的血迹及张图强脸上的抓痕作为证据,公安局长正四处寻找他们,见他们回来,立即将他们和张有吉分别关押和审讯。经过四五天的调查取证,事实很快就清楚了——张奋发和张图强强奸未遂罪名成立,立即逮捕法办;张有吉私藏弹药,栽赃陷害李刚事实清楚,交给公社党委以党纪处理。

李刚虽然打伤了张奋发,但属于正当防卫,携枪逃走也是事出有因,不予处罚。

大队于底全书记马上组织人员上山寻找李刚,但是林海茫茫,一时那里能够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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