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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道侣一剑穿心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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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师兄是怎样一个人?

在沈栖游前二十三年看来,是松风水月,高山景行,见他的第一眼,便决计一生也无法忘怀。

这个人天生便带着一股说不上的傲气,却又痴妄死板,眼中心中所有都给了一把剑与眼花缭乱的杀招,极少会为一人停留。

沈栖游一会觉得自己轻易就能将他看透,一会又觉得二人间隔了万重山。父亲说,他不适合修道,只有懂得拿起放下之人,才能不被外物所扰,囿其一生,作困兽斗。

谢归忱不行。

他只是一把剑。

谢归忱天资卓然,于剑术,修行一道皆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他八岁入门,只花半年,便踏入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触碰的修炼门框,更是短短三年,便从练气毫无阻碍进至筑基。

如此资质,莫说百年,放眼近千年来,也无人能出其右。

而沈栖游花了五年,也才将将触碰到筑基门槛。

谢归忱能办到的,沈栖游分明可以轻松办到,他却不想,日日沉迷于推演之术与机关玩物。外人只知乾相宗有一剑痴,却不知晓他的资质不逊于师兄分毫。

他少有的习剑时日,也是为了多陪伴师兄,寻的一点借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归忱每每练习至深夜,以一招凌厉又漂亮的挽剑花作赢下沈栖游的对战收尾,一饮而尽那瓶与人比武赢下的桂花酿。

沈栖游与他相处十七年,没有学会喝酒,却也隐约明白了一些谢归忱眼中万千。

剑是死物,只会追求更高境界与更强的招式,不会为情爱,亦不会为谁人停留。

沈栖游从未想过,他会同意与自己结为道侣。

也从未想过,师兄会杀害自己。

沈栖游前生顺遂,衣食无忧,从来只需专注自己喜爱之事,于人情世故,懂得少之又少。

他不愿相信谢归忱是这样的人,可事实摆在眼前,杀害双亲,抢夺宗门,无论哪一件,都如利刃扎入沈栖游心肺,令其心骨痛彻,恨意忿生。

但茫茫中他却又觉得,若是有误会呢?师兄不爱与人争辩,从前什么事情都懒得理睬,若是他人陷害,他就这般平白受了冤枉吗?

若师兄当真杀了他双亲,沈栖游不会放过,可若没有,凶手便另有其人。

他决意先去查清此事因由,问道:“你说,我们原本便打算今日去乾相宗?”

陆陵与:“今日是五年一届乾相宗招新之时,西越修行者与大家子弟皆会前来,若遇上有资质之人,便会被收作弟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是说乾相宗宗主……狗彘不如,为人所不耻吗,为何仍无数修行者前赴后继要挤破头进入乾相宗?”

“你这就说笑了,”陆陵与道,“虽人人看不惯他,可乾相宗仍旧是修真界顶尖宗门之一,即使是最普通的外门弟子,提供的修行场所与灵丹资源都是别处无可比拟的,除去真正有能力的修真世家,大多数人家都盼望着能拜入乾相宗,能得更好修行。”

他顿了一下,又道:“何况……这谢归忱,虽恶事做尽,灭师杀妻,可这百年来,却也将乾相宗治理得井井有条,隐有超越半月楼,归元书院,成修真界宗门之首势头。”

“当今世道以修炼为尊,谢归忱修为高深,纵是有人对他曾经行为不满,可一来境界修为不如他,二来,谁又愿意得罪如今乾相宗宗主呢?”

沈栖游仔细听完他所说话语,暗道一声虚伪。

陆陵与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在担心入门之事,安慰道:“你我虽入修炼之道稍晚,可你短短数年便能至炼气九层,想必定是上等灵根,入乾相宗外门也不会是问题。”

炼气九层……

沈栖游忽而问道:“我是何时开始修炼的?”

陆陵与稍加回忆,道:“十七岁吧,那时你通了关窍,能感应天地之气,至此与我一道修炼,短短数年,如今修为竟比从小感悟的我还要高上一些。若再早上五年,便能赶上上届乾相宗招新了。”

乾相宗招收弟子要求他是知道的,若十六以下,只看天分,炼气五层以上,非五灵根即可,若十六以上,便要求炼气九段,且要测试灵根,三灵根以上者,才能入外门弟子。

而每个人感悟天地时间皆有不同,若寻常人无丹药辅佐,前人教诲,而立之年方才开窍也是有的。沈栖游上一世十岁感悟,花费整五年才从炼气突破至筑基,而谢归忱八岁感悟,十岁时,已是炼气巅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算了算,如今这具身体虽比不上他从前修炼资质,倒也还算凑合,只花不到四年,便已摸到突破筑基之槛。

他要报仇,便去拿起剑,做他曾经最烦厌的事。

二人一路相聊,穿过村口小径,沿山路而行,沈栖游也才终于对四周景色生出熟悉之感,不多时,便到了乾相宗山脚。

此地早已围聚各处而来的世家子弟,修行散人,下至十二三岁孩童,上至四五十岁壮年大汉,唯一共通点,则是身上或珍贵或低廉的一柄长剑。

乾相宗久负“天下第一剑宗”之名,欲到此之人,自然也是为修行精粹剑道而来。

沈栖游手中空空如也,他并不担心,从前师尊曾令他与师兄二人监督过宗门招新。他清楚这一试不过是要测验资质,不要求弟子对决,到了第二试,自会为公平统一发放练习木剑。

面前被乾相宗用术法画出一方圈地,中央摆放一半人高白玉灵石,石面莹润剔透,在日光下反射浅淡光泽。

这块灵石,便是为了检验学子灵根资质。

手掌置于其上,灵石便会根据试验之人灵根而变换映出色彩,灵根越纯粹之人,光照也便越强烈。

沈栖游与陆陵与一道去登记名姓,至未时一刻,才由小童依序叫号前去试石。

一阵清风过面,主持此次招新入门之人姗姗来迟,他身着白衣,步态轻盈,脚点叶浪,并足落于一颗翠竹之上。远远望去,真如绿中一抹晃眼亮白,脱俗尘世之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背于众人,身后负着一只雪色长剑,沈栖游一眼便认出,这把剑与自己曾经佩剑“横雪”极为相像,只不过“横雪”是他父亲命人上昆仑极寒之处取来冰晶,混以地炎玄铁所铸神器,而此剑却只外形相似,铸造材料则为较罕见的白铜。

而当他转过身时,沈栖游却不住睁大双眼,惊得无法言语——

这是一张,与从前的他有着八分相似的脸。

连脑后玉冠发带,都与他捆缚方式相同,白色发带软软搭在乌泱青丝之上,身动时,发带便在发间摇摇晃晃。

师兄以前,练剑偶得闲暇,亦爱扯他发带把玩。

如今他负剑立于高竹,便是沈栖游自己也难分出二人区别。

怎么会这样像……

陆陵与见他怔然模样,抬手在眼前晃了晃,打趣道:“怎么,看呆了?”

沈栖游回过神来,问道:“这是何人?”

不等陆陵与回答,便听一个声音插话道:“你连他也不认识,还来乾相宗拜师么?”

沈栖游:“拜师需要知道宗内每个人谁是谁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人从方才便在二人身侧一同等待,他不过二十出头,样貌也生得清秀,闻言愣了一下,笑道:“这倒是不需要,不过他太过出名,我还以为大家都认识呢!”

沈栖游:“我不认识,可否请公子告知?”

见沈栖游真心相问,他并未多加隐瞒,道:“此人正是谢宗主数年前游历时收下的唯一爱徒姜怀。谢宗主性情诡谲难测,待人疏离冷淡,唯独将好脾气留给了他这个小徒弟,人人都说,他会是谢归忱下一任道侣。”

“自他来了乾相宗,虽未明说,可宗内弟子都看得出来爱护之意——姜怀资质平庸,不爱修习,向来待弟子严苟的宗主却放任他日日玩乐,从不苛责埋怨,也只有他能不需通报进入谢宗主寝殿,就算是犯了错——也会由谢宗主一力承担。”

“久而久之,他越发张扬跋扈,谢归忱明知他所为,却仍一味惯宠,乾相宗弟子无人再敢触他霉头。听说这次招纳弟子,便是他觉得无趣,特意向谢宗主讨来的差活。”

沈栖游静静听着,记忆里的师兄与他口中描述之人相去甚远。

谢归忱不冷淡,不暴戾,他总是以剑唯心,就事论事,从不会这样待人这样好,也不会这样偏心。

他谢过身侧公子,不由抬头望向竹上站立之人。

姜怀不穿乾相宗道袍,他身姿挺拔,白衣飘逸,随意接过小童自半空抛来的册籍,待确认时辰,手中长剑随意一抛,自半空稳稳落回剑鞘。

声线如他为人一般似溪流清悦,娓娓动听,只见他唇瓣微张,念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开始吧。”

小童开始念起第一人名字,被叫喊之人上前轻触玉石,数种微弱色彩杂糅亮起,他已过十五,看见灵石显色,当即心如死灰,知道自己再无缘乾相宗。

小童报出结果,“筑基一阶,杂灵根。”

那人垂头丧气离去,紧接便是第二人,第三人。

这届弟子资质出众之人并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也仅仅只六位三灵根与一位双灵根之人入选,听人议论,上届到此时,已有两位双灵根与一位单灵根奇才。

很快,方才与他详说之人被念到上前,沈栖游这才知晓,他原是有个“叶青崖”这般好听名字。

沈栖游与他微微点头示意,叶青涯爽朗一笑,大方上前,掌心下映出的玉石呈红蓝二色,原是雷火双灵根。

总算出了一位双灵根之人,姜怀也面色轻松许多。

又过一个时辰,天色已有渐暗之势。沈栖游昨日未休息好,此刻昏昏欲睡,还是陆陵与要上前测试资质,才回了些神,想到二人相继报名,下一人自然而然便是自己。

陆陵与的测试结果不尽人意,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杂灵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童已接着喊出了一个“季”字,沈栖游来不及安慰好友,正打算先将测试完成,天空却忽生异变,叫喊名字的道童也停下声音,齐齐转头,不由自主望向天际。

远峰烈云翻滚,朝飞暮卷,是有人临空踏剑,破风而来——

来人玄衣黑袍,脚下长剑约三尺有长,剑身玄铁而冶,通体漆黑,形制古朴,似夜静更阑,寒意入骨,又似黑龙盘旋天际,所过处卷云翻覆,凌厉摄人。

沈栖游对那把剑再熟悉不过——正是当初与他佩剑“横雪”同时出世的“挽风”。

父亲在他及冠之日为二人送上这一对世上最相配的武器,亦是世上唯二可互相召应之剑,铸出无数神兵利器的铸剑师为这两把剑花费最后心血,此后再无法提起他的锤。

剑交付他与师兄手中之时,父亲曾告知二人,若双剑合一,可斩尽世间无敌之事。

他痴痴望着那把剑,也望着剑上之人。

三百年过去,谢归忱面容未改,轩然霞举,朗目疏眉,便是最好的画师到此,也描不出十中之一的神韵。

他就这样站在姜怀身边,横雪不在,可那样相似的剑与人,谁又不会生出错觉,以为他们从来就是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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