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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凛冬来[救赎]》番外 泳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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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在云层隐现,少年的脸颊有着霜雪般的微凉。

于是,童妍用唇瓣去温暖那片微凉。

发尾从肩头垂落,她紧闭双眼,两片睫毛蝶翅般微微颤动。

呼吸都快停止。

血液沸腾涌上脸颊,烧得皮肤刺痛,眼前一切像是蒙了一层暖光似的朦胧而又梦幻。

周围的景物仿佛一个接着一个熄灭黯淡,整个世界只剩下路灯笼罩下的长椅,和暖光中亲吻相贴的一对少年人。

沈肆僵住了。

他等待头顶悬挂的刀尖落下,没想到,却等来了一颗珍贵的蜜糖。

直到一口气憋到了底,童妍才离开少年的脸颊,低低呼出一口白气。

光线倾泻下来,她看到了沈肆惊愕隐忍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羞怯而又无措的样子。

她亲了沈肆。

她疯了,真的亲了沈肆!

童妍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攫取,心脏跳得快要死去。

“沈肆……”

童妍满眼盈盈的水光,红晕一路从眼尾爬上耳根,竭力稳住颤抖的声线问,“我刚才所说的、所做的,你……你都懂了吗?”

她抛出了所有的筹码,期许等量的回应。

所有的勇气都在刚才那一吻中被耗了个干干净净,只能如同涸泽之鱼般轻轻喘息,等待命运的裁决。

沈肆注视她干净热忱的眼眸。

如同四月的暖阳,已经给予够多了,却不吝啬于更多,硬生生在阴暗的深渊里凿开一线天光。

见沈肆长久沉默,童妍眸光开始闪烁。

裸露在空气中的腿微微颤抖,她甚至后悔为什么要在腿受伤时表白,连转身逃跑都没办法做到。

垂下眼睫,沈肆有了动作。

他就着单膝跪地的动作,伸手温柔地托住童妍的后脑,像是跨年夜的烟火下一样,然后前倾身子凑了上来。

阴影笼罩,童妍呼吸再次停止,满眼都是沈肆英挺放大的容颜。

那一瞬,她以为沈肆会回吻上来。

但他只是离唇瓣还有一线之隔的时候就停住了动作。

隐忍着,他将额头轻轻抵在童妍的额头上,修长的手掌下移,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

那是个臣服的动作,宠溺温柔。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彼此简单的额头相抵,呼吸交缠,在雪夜静静地相依取暖。

就好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沈肆将童妍送回了家。

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在身边倒退,自行车碾过冰雪湿滑的路面,扬起的风吹散了些许烧心的燥热。

小区门外,童妍磨蹭着不肯进门,有些不甘心。

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当尝到了一点甜头,就贪婪地想要更多。

她用脚尖勾画着道旁的积雪,沈肆就站在一旁陪她,目光安静包容。

三分钟,五分钟……

童妍有点明白曹煦面对自己时的那种手足无措了,既满怀期许,又怕期望落空。

她垮肩叹了一口气,抬头咽了咽嗓子,细声说:“我……我上去了。”

童妍在心里唾弃自己的没用,憋了半晌,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不痛不痒的一句。

沈肆嘴角轻轻动了动。

他把装着药水棉签和创口贴的塑料袋递到童妍手里,说:“记得擦药,伤口别沾水。”

童妍“噢”了声,又磨蹭了一会儿,才瘸着腿慢慢挪进了小区。

沈肆在楼下站了很久,直到电梯上了八楼,楼道暖黄的感应灯亮起。

“爸,妈妈,我回来了。”童妍关上门,单腿跳着换鞋。

周娴一眼看到了她姿势的不对劲,忙放下手里的教案书问,“你腿怎么了?”

童妍用书包挡住校裤上的破损,小声说:“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哪儿了?严不严重?”童向阳立刻放下遥控器起身。

童妍不在意地笑笑,“没事没事,同学已经帮忙上过药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周娴拿了条干净的睡裤过来,让童妍换上,又瞪了眼一旁干着急的童向阳,“早说了外面下雪不安全,你勤快开车去接一下妍妍,不就没这事了吗?”

童妍回到房间换好裤子,外头夫妻俩的拌嘴声才渐渐消停。

她靠在床上,给沈肆发了条信息报平安,然后将手机扔在被褥上,抱着枕头发呆出神。

床头柜上还搁着沈肆买的药水,她一闭眼就能回想起他手掌贴在自己腿肚上的触感,温暖炙热,有着掌控一切的力度。

她想起了长椅上安静的额头相抵,少年的睫毛不安地颤动,像是在和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作斗争。

他没有推开自己,应该多少是有点感觉的吧?

可是为什么不愿回应呢?童妍想不明白。

寂静的夜,她独自将燥热的脸埋入枕头中,长长呼了一口气。

少女的暗恋就像是怀揣着一颗水果硬糖,入口酸涩,回味甘甜。

……

寒假前最后一天上课,教室里比平时更加吵闹,学生的心基本散了。

童妍布置了背诵任务下来,就见桌上的保温杯里照例打满了热水。

而临窗的位置上,沈肆正靠着椅背,一手搁在桌面上,一手捏抽屉里那只u型枕的猫耳朵。

见她盯着自己看,沈肆捻耳朵的动作顿了顿,抬眼问:“看什么?”

漫不经心的语调,透着久违的平和。

“没什么呀。”童妍捧着保温杯笑着摇头,发尾轻轻甩动,像是有星辰揉碎在眼眸中。

总要给他一点时间去适应。

只要沈肆不拒绝,她就每天都靠近他一点,迟早有一天能真正走入他心底……

这样想着,童妍心里暖洋洋的,感觉自己又有动力了!

寒假十二天,各科老师铆足了劲布置作业,有些同学下课睡十分钟醒来,脑袋上就顶满了白花花的试卷。

语文年级组也统一印了几套专项练习卷。

第二节课后,童妍从文印室搬了卷子回来,就远远地看见走廊上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高大的,保镖模样的壮汉。

男人看不出是三十岁还是四十岁,穿着剪裁得体的高级深蓝色西装,乌黑浓密的头发梳成大背头,脸色是吸血鬼一样病态的白,但长得很高大英俊——是那种跨越了年龄的、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阴柔俊美。

他的眉骨很高,五官深邃,或许应该有混血的基因。

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插兜随意而站,浑身透着普通人没有的散漫贵气,懒洋洋朝童妍的方向扫了眼……

来往的学生很多,他不是在特定地看某一个人,可童妍却有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阴森凉气顺着脊背攀爬而上。

还没来得及思考这种胆颤的感觉从何而来,男人调开了视线,望向走廊尽头,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阴冷的笑容。

然后,童妍看到沈肆走了过来。

早上的温和不见了,他盯着男人,满眼都是冰冷的狠戾。

男人优雅地弹了弹烟灰,对他说了句什么,一行人就朝着走廊尽头的拐角走去。

上课铃声响了,童妍迟疑了一会儿,抱着卷子进了教室。

“哎唐姐,刚才叫走沈哥的那男的是谁啊?”

雷昊回过头来,和唐也议论刚才走廊上看到的男人,“看起来不像是等闲之辈,沈哥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人了?”

唐也嘴里嚼着口香糖,摊摊手说:“该不会是惹上什么高利贷,或者□□老大了吧?”

一番话说得童妍心都揪起来了。

“人家是正经霍家的人。”

成斯文皱眉,打断唐也漫无边际的猜测,

“哪个霍家?”唐也和雷昊面面相觑。

“京城霍家。”成斯文淡定翻了一页书,“来的这个,应该是霍家老三,霍钧。”

童妍听得心里一咯噔。

霍家老爷子去年才从政界高层退下,那是只有在电视新闻上才能看到的人物。

有人说,霍老爷子身体不太行了,几个儿子都继承了他年轻时的铁血手腕,为了争家产权势内斗不和。这些年霍家后辈死的死、走的走,还留在身边的只有两个嫡子和一个刚接回国的私生子。

如果成斯文说得是真的,霍家人为什么会纡尊降贵出现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

这简直比小说情节更匪夷所思。

“组长,你确定吗?”

童妍紧着嗓子问成斯文,“刚才,来的是霍家人?”

成斯文回过头来,似乎疑惑童妍竟然会对这种话题感兴趣。

一般这种事是不能说出口的,但童妍帮了自己几次,成斯文就没有隐瞒,点头小声说:“我爸和霍钧吃过饭,不会认错。”

成斯文平时很低调,可毕竟家里从商,几个玩得好的朋友也曾猜想他家大概很有钱……

但没想到有钱到这种地步。

成斯文说,这个霍钧虽然是个病秧子,却是霍家子辈中最阴狠的一个,最好不要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童妍坐不住了。

她想起几个月前的那场武术表演赛,沈肆突如其来的暴戾,还有砸碎的车窗中伸出来的、那只苍白病态的手……

那时威胁纠缠沈肆的,就是这个叫霍钧的人吧?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沈肆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无父无母,怎么可能斗得过这样的人呢?

童妍倏地站了起来,动作幅度有点大。

语文老师站上讲台,提醒道:“童妍,上课了,赶紧坐好。”

要是平时,童妍会很听话,可现在顾不得许多了。

“老师,我……我肚子不舒服,想请十分钟假。”磕磕绊绊说完,她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童妍气喘吁吁,将走廊和楼梯找了个遍,最后在楼上的洗手间听到了一点动静。

五楼是会议室和杂物间,平时很少有人来。童妍下意识屏住呼吸,轻手轻脚朝洗手间走去。

“……看来还是要来学校,你才会乖乖听话。”男人笑咳两声,不紧不慢道。

童妍认得这个声音!

“交朋友了啊,小杂种?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那时在市体育馆前,黑色小车里的男人就是这副苍冷病态的嗓音。

童妍担心沈肆会受欺负,忙掏出手机,搜到了政□□的电话号码,快速编辑了条短信过去,举报五楼洗手间有学生聚众打牌抽烟。

短信刚显示发送成功,就听见霍钧的声音慢悠悠传来。

“早说过了,只要你改名换姓乖乖回到我身边,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你可以得到一个穷高中生一辈子也仰望不起的身份和名望,我也可以从老爷子手中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岂不皆大欢喜?”

洗手间里长久的沉默。

半晌,霍钧嗤笑一声,“你这是什么眼神?杂种,还想弑父吗?”

最后一句夹杂着嘶哑的咳嗽,童妍没听明白。

但她听清楚了沈肆的回答。

他一字一句,冷声说:“我父亲,是沈光宏。”

童妍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只觉得呼吸一窒。

无人知晓的黑暗角落,好像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又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沉寂。

“你知道,我最讨厌听到这个名字。”霍钧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小畜生,那就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和沈光宏一样硬。”

男洗手间里立刻传来了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听不清是谁打了谁。

童妍焦急地握着手机,感觉心脏都快被揪出血来。

“沈光宏已经被弄死了,你还在坚持什么啊狗杂种?”

霍钧说,“有本事你一辈子都是孤家寡人,否则信不信我在这里随便抓一个朋友、同学,都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哐当一声,镜子碎了,拳脚声愈发猛烈,充斥着疯狂的暴戾。

霍钧笑了起来,用神经病似的愉悦口吻道,“怎么,怕了?你尽管试试。”

童妍旁听着一切,视野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心脏像是遭受着千刀万剐的凌迟之痛,霍钧每一句可能伤到沈肆的话,都先一步刺痛了她的心。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恶人!

沈肆又是怀着怎样绝望的心情,度过这暗无天日的九年?

童妍不敢想象。

她的力量太渺小了,不敢随意冲进去阻拦一切,只能祈祷学校领导快快赶来。

果然,楼道间传来了政□□的说话声。

童妍抹了把眼泪,连忙闪进隔壁的女洗手间。

“里面学生在干什么?都出来!”

随着政□□的一声怒吼,厮打声骤然停止。

沈肆像是杀红了眼的野兽,犹按着一个保镖的脑袋往墙上撞,一下又一下,连隔壁的童妍都能听到心惊肉跳的咚咚声。

“沈肆!又是你!”政□□大惊,“快住手!”

“误会,都是一场误会。”霍钧慢条斯理笑着,没有管那满头是血的保镖死活。

一阵窸窣的谈话声。

不知道霍钧用了什么借口解释这糟糕的场面,政□□没再追问责任,反而给霍钧赔笑道:“一中的学生做错了事,您告诉学校处理一声就行,何必劳烦您亲自动手?”

这什么看人下菜碟的语气?童妍气得肝疼。

但好歹霍钧有所收敛,笑了声,就带着两个保镖走了。

政□□训斥了沈肆两声,也跟着离开了。

整个洗手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童妍长舒了一口气,确定没人了,才悄悄从女洗手间里走出来。

沈肆校服皱巴巴的,靠在盥洗台边点烟,抬头就看到了童妍。

短暂的震惊过后,他眼里漫出无尽的愤怒。

童妍僵在了原地,她没想到沈肆还没走。

“沈……沈肆。”童妍嗓子发紧,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恰巧出现在这。

沈肆那么聪明,一猜就明白了。

他摔了手中的烟,走过来攥住童妍的腕子,冷声说:“走!”

“沈肆,我可以自己走的,你不要这个样子……”

童妍按住他坚硬发白的指骨,抖着嗓子说,“不要发脾气,你脸颊上有伤,先去处理伤口好不好?”

沈肆不说话,他绷紧的下巴在发抖。

楼道里又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有人去而复返。

沈肆如临大敌,立刻将童妍推进了女洗手间门后,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她。

这是下意识的保护动作,熟练得令童妍心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人进了盥洗室,推开男厕所的门,“砰砰”挨个打开每个隔间的门板。

女洗手间门后,沈肆护住童妍的那双手臂,也随着砰砰声踢门声一阵发颤。

凌乱垂下的额发遮住了他眼底的赤红,唇瓣抿成一线死白,身体因极度的警戒而绷得像块冷铁,连呼吸都在颤抖……

童妍鼻根酸涩,表演赛那次也是这样,沈肆颤抖得像是一头绝望的困兽。

政□□扫视一眼男厕,没有发现聚众吸烟的人,嘀咕一声就走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沈肆依旧闭着眼,死死地护着童妍,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童妍眼眶发热,缓缓抬手,试探着轻轻抚了抚沈肆僵冷的背脊。

她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没有发现异常跟来,沈肆会变成什么样。

“没事了,沈肆。人已经走了……”

童妍抱着沈肆,一下又一下抚摸他的肩背,哽声撑起一个柔软的笑来,“你将我保护得很好,没有谁能伤害我们……已经没事了。”

沈肆依旧僵着肌肉,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濒死之人般喑哑。

“为什么,不听话?”

他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靠近我?”

他的声音太不正常了,已然徘徊在失控的边缘。

“我没有不听话,我只是担心你,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童妍第一次尝到了心如刀绞的滋味,“因为我喜欢你呀!”

沈肆呼吸一顿,眼里的狠戾渐渐消弭。

冰冷的空气渐渐柔软起来。

他回过神来似的,抬起赤红迷茫的眼睛,抬手轻轻碰了碰童妍湿润的眼角。

童妍眨眼,朝他笑了笑。

沈肆垂头,将脸埋入少女的颈窝,汲取温暖的气息,不让她看见这样阴鸷狼狈的自己。

微凉的唇扫过颈窝,像是苦涩的糖果,像是最虔诚的烙印。

接着,他的手臂下移,轻轻地,珍视地环住少女纤细的腰肢,然后用力收紧,是禁锢,也是拥抱。

沈肆的力气很大,童妍其实是有点不舒服的,没法顺畅呼吸。

但她乖乖站着没动,甚至踮起脚尖,柔软的双手攀住少年的双肩,轻轻拍了拍,给予对方最温柔坚定的回应。

“你在保护我,我知道。”

她笑着说,“我也想保护你。”

如果沈肆的世界充斥着冰冷黑暗,那么,她愿意将自己世界的全部光亮分他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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