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脉间回荡着一个老人沧桑的声音：“早鱼，好久不见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这把老骨头？”

杜早鱼凌空而立，对着空气客气地行了一礼，道：“天干掌教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知道前辈前来所为何事？”

“我也不想和你打哑谜了。这赤炎噬女蛛的妖丹你得给我，作为补偿，我愿意赔付你三条灵脉，灵石上千，再加上人间商铺百家。这个补偿可以了吧。”

“前辈何必花这么大代价？”

杜早鱼道：“我手上还有一颗赤炎噬女蛛，若前辈乐意，我就是拱手献上又有何不可？”

“哦？”老人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你手上还有一颗？难道于子归已经死了？”

“这一颗是我偶然得到的，与我师兄无关。”

老人大笑道：“我活了这么多年，除了那个女人，我就只在书里见过赤炎噬女蛛。当年于子归护着她，就算是千门万派追杀，也能逃过一劫。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派人找他，就是没有他的消息。”

“原来是死在了你这个亲师弟的手上。好，好，好。我就猜到了。”他喃喃自语道，“若这消息是真的，于子归怎么会容许你对她的家人出手。原来是你把他杀了！原来是你杀了他！”

“那她是谁？那女人的家人？是谁？”老人的语气加快，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他兴奋的事情，“掌门养女？思云？这名字是谁起的？是于子归？她是于子归的亲女儿？”

他们二人的对话并不避讳，底下两派弟子全都听见了，“于子归”的名字一出，顿时议论纷纷。天都府弟子脸色各异，对于那位绝世天才，他们感情更加复杂。既为这样以为修炼奇才骄傲，又对他叛离师门，造成师门落魄感到愤怒。

杜早鱼淡然道：“谁说赤炎噬女蛛一脉只有她？这一颗是我偶然得到的，与我师兄无关。掌教不必猜测，若是要就拿走，若是不要就离开吧。”

老人警觉地道：“有什么代价？”

“没有代价。这一颗是成年噬女蛛的妖丹，对你突破化神期更加有用。你拿了它，就走吧。”

杜早鱼伸出手，掌心浮出一团微弱的红光，他控制着红光向外飞去，一只苍老的手正要接过，异变突生，从旁边飞出一人，同样伸手向红光飞去。

红光被那只枯瘦如干柴的老手抓住，“桀桀”的狞笑声传出，那个突然出现的红衣枯瘦老人抓住红光闪到一边，怪笑道：“本来想等你们交手后两败俱伤，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怂，居然直接就乖乖交出来了。看来只有本座亲自出马了。”

“智渊老魔！你作恶多端、杀人如麻，如今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今天我就要替□□道！”远空中伸来一道长锁链，一个长须老道士踏链而来，他一手捏诀，天色刹那间变化，乌云遮天，雷声轰鸣。

“要抢你就自己来啊！说这么多道貌岸然的话，真当你打得过我啊！”

……

杜思云听到外边雷声大作，各种爆炸声响起，猜到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看见在旁边看守的人担忧的样子，便道：“反正我也逃不了，你为什么不去外面搭把手呢？”

“闭嘴！妖女，不是你哪有这么大的祸端！”

“屈师叔，我虽然摆脱不了老天爷给我的出身，但我这几十年确实把天都府当成了我自己的家。不说我逃不了，就算我能逃，我也不会走。外面情势紧急，你快出去帮忙吧。”

蓝衣少妇狠狠刮了她一眼，冷哼道：“别叫我师叔！二十多年前掌门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就提议要杀了你！你别动这些歪点子，我是不会走的。”

原来打从她来这儿，就有人知晓她的身份。怪不得她就是没有检测灵根之前，也经常得门内几位长辈的冷脸。她原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调皮顽劣，惹了他们生气，可原来是因为他们早就想杀了她。

“既然这样，屈师叔，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刚刚那老头说的，我是于……”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屈师叔冷着脸打断她，道：“你不是那人的孩子，你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于子归好像是女人的禁忌。她的表情都变了，双眼含着怒火，表情异常恐怖扭曲。

杜思云不再问了，她扫了一眼大殿，统共有十几位弟子守在这里。加上屈师叔有四位金麟弟子，剩下的都是普通弟子。还有这光柱，似乎是专门为了锁妖而设的。

就算没有这光牢，她也很难逃出去，更何况有元婴修士布下的牢笼，她更是插翅难逃。

先前的震惊和被欺骗的悲伤感已经平复了下来，生存问题永远是第一位的。无论是对于人，还是对于妖。

她如果不能从大殿逃出去，无论等会谁打赢了，她都逃不了一死。

该怎么办？

“屈师叔，一清是真的死了吗？”

屈师叔瞪了一眼她，冷冷道：“我们何须用这个来骗你。赵师侄之死，我们谁都没有料到。”

听到她的话，杜思云的眼眶一红，瞬时积下几滴晶莹泪珠，顺着脸庞无声落下，她瘫倒在地，一副难以承受悲伤的模样。

屈师叔吸了口气，别过头去不再看她，转而走向殿门口处，往外望了眼战局。她脸色突然一变，匆匆对其他人说了声：“你们在这看好来，我去帮忙！”

一阵地震山摇，大殿似乎要整个坍塌了一样，“什么情况？”几个人高喊道。

伴随着这几声巨响，厮杀声突然拉进，从殿外冲进数十个身带魔气的人，挥舞着魔器杀来，殿内一片混乱。不断有人靠近她，但都被她面前的光牢所伤。

“混元真气！”那名魔修睁大双眼，却还是努力伸出手抓向她的心脏，五指锋利如刀，能够轻松地掏出她体内的妖丹。但还没等他靠近，光牢就将他整个吞噬了。

杜思云听见他的话，内心一动，心里默默呼唤起了某个名字。

如果是混元真气的话，同源剑气应该能够斩断它。这是专门克制妖修和魔修的。

殿内的血腥味愈来愈重，到处都躺着尸体，这座天都府至高无上的法殿被魔修和道门的弟子的鲜血给沾满了。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人冲进来，不只是魔修，还有其他各门各派的。

有弟子甚至在进来的人中发现了自己的熟人，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杜思云忍不住冷笑，光牢似乎也抵挡不住各类正派法宝的攻击，逐渐暗淡了下去。在牢笼即将斩断的那刻，牢外合力的几人顿时将手中的剑举起，要刺进她的心脏。

“噗嗤——”

举剑的人瞪大了眼睛，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正插在他的胸膛上，向下淌着鲜血。

她的妖矛早已被缴，杜思云从对方胸口抽出自己的剑，单手举着剑看向他们，脸上缓缓展现出一个微笑。

“多谢你们放我出来。”

这把剑常年被闲挂在墙上，看上去却仍是寒光闪闪，触如霜雪。剑根上刻着紫薇伏魔符，这是由最早的厌鬼符演变而来，对应二十八星宿，有驱魔挡煞的作用。

剑身上刻着两个篆字，蒙尘。

她的剑诀使得很好，尤其是这次驱鬼使她的实力暴增之后，用起法剑来更是得心应手。每一次出剑都有一朵血花绽开，她只盯着要害，哪怕自己受伤也要重创对方。

因为惊人的恢复力，她的伤口飞快地在恢复，只留下一道道破烂的痕迹留在裙衫上。

她边打边退，准备从大殿的侧门离开，突然被一个中年男子拦住。男人拿着一支竹杖，双眼上蒙着黑布，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盲人。

但杜思云却后退了一步，她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了危险。

“看来我今天运气很好。”

男人微笑道。他举起竹杖，浑身散发的威压节节暴涨，最后停留在了金丹大圆满。

杜思云脸色一白，她打算退回殿内，让天都府几位金麟阁弟子来处理他。可男人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竹杖轻轻一点，她的右肩突然感到一股剧痛，像是被人贯穿了一般。

她下意识去摸，却没有摸到鲜血，似乎只是她的幻觉。但痛感又是这么真实。

“虽然噬女蛛的恢复能力很强，但我更希望得到一副完整的躯壳，我想拿它做一件特殊的法器。”

男人解释道。

他依法炮制，依次点了她的右臂，腰部，左腿，右脚掌，她感觉自己像个浑身喷血的娃娃，剧痛折磨的她面部都开始扭曲了。

背部某块地方隐隐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壁而出了一样。

“我得快点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竹杖指向她的心脏，嘴角的笑容十分疯狂。

“心脏……”

“噗——”他话还未说完，感觉身体被什么撕开，劈成了两半。喉头呛出最后的鲜血，他看见有个黑发黑衣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王承湘？”

身上的剧痛伴随着施咒人的死亡慢慢消失，被疼痛折磨的大脑也回过了神。

是王承湘。他一头黑发并未束起，而是披散在身后，苍白的脸上溅满了血迹，像雪地上绽放的红梅般，可以想到他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厮杀。

他穿着一身黑衣，领口松散着，露出了胸膛，不像他平常严谨古板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的手上戴着一副沉重的锁链，但链条中间断开了。

杜思云认出那就是门内关押重犯时用的寒铁链，只有在处理罪大恶极的犯人时，才会用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