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难走越暗，仿佛落入了传说中的无边地狱。乌云一团笼着一团，像层厚棉布一样盖在天空上，只有边缘能漏出些许微弱的光。几个小队在进入外圈的时候就已经分开了。一路上除了举家逃离的难民，就是些残破坍塌的土房。

鬼倒是没有几只，有的话也是被轻松干掉。杜思云趁着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用天生的红色印记吸去了它们的灵气。本来是一个如炼狱般的牢笼，对她来说却像是进了灵力最充裕的洞府修炼。

以前四处寻找，也见不到一只的鬼，在这里随处可见。杜思云倒有些庆幸自己来了这，短短几天，她明面上的修为已经从练气七层升到了练气大圆满。她因为体质特殊的原因，静脉宽阔，但是从天地元气里吸收灵气极为困难。

只有她脸上这红色胎记，能帮她把鬼中的煞气转化为自己的灵气。

对她来说，这儿还不赖。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里就是真正的人间炼狱。血腥味冲鼻，哪怕是连下了两天的雨，也没冲刷干净泥土里的血气。时常能看见，一只巨大的黑影坐在矮墙后面，传来某种撕扯和咀嚼的声音。绕到正面，能看见这个巨大可怕的怪物抓着某些疑似人体残骸的东西正在进食。

不一定是新鲜的，因为还有些因饥饿、疾病死在路上的人。

所以有时那垂在外面的手臂上，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

同行的女修一开始甚至不敢直视，到后来，也逐渐适应了。一看见，便出手斩杀了。

越往南去，灵气越稀薄。他们消耗的灵气，很难从天地中掠取。而鬼的数量愈来愈多，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他们只好把灵石也拿出来，将里面蕴藏的灵气抽干净，废石随手扔在了路边上。

沿路都能看见他们扔下的废石。杜思云倒还好，她本来体内就存储的不多，更多的是靠吸食鬼中的煞气。因此，行到末尾，其他人都有些狼狈，她仍然像没事人一样该打该杀的。

“各位师弟师妹，”领路的男修回头看到同门都如此狼狈落魄的样子，提议道，“这里路险鬼多，我们的灵石所剩无几了。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安置点，梵海观的道友们大多都在那儿。那里阵法完备，可以抵御鬼潮，不如我们去那休息整顿一天，再上路也不迟啊。”

其他人心里皆是一动，他们灵石耗尽，日夜奔波，早已疲惫不堪。若是有个安全之所，能让他们休息片刻，那自然是好的。

梵海观……

杜思云想到曾经陈知眉跟她说的，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梵海观被各大宗派坑到这里，山里的典籍法宝也被蚕食的七七八八。如今他们前去投奔梵海观，不一定比碰上鬼潮好。

她把自己的担忧全都说出来了。但其他人都以梵海观素有“好生恶杀”、“不嗜杀人”的名声给拒绝了。况且，他们都认为自己来这儿是帮梵海观减轻压力。看到有援手，对方必然是喜不自胜。

杜思云人微言轻，也就不再多提，默默跟在他们后面。

等到了梵海观建阵的安置点，他们却突然发现不对劲了。

山前的驱鬼阵被七七八八破坏的差不多，十几面阵旗在地上被风吹得四处跑。整座山荒凉萧索，没有人烟。他们心里一紧，赶紧奔上山，看见几件染血的卦袍。前屋还有几只瘦小点的鬼在舔地上的血迹。

一位女修立刻出手斩杀了这几只小鬼，看着满目的血迹，喃喃道：“不可能……”

她往屋内走了走，杜思云怕里面还有没离开的大鬼，赶忙想拉住失魂落魄的女修。却听得身边一人道：“让她去吧。戴师妹的之前定好约的道侣就在梵海观修炼。”

杜思云才看清，她就是之前那个说梵海观“好生恶杀”，赞同他们来这的人。

她喉咙处像有什么堵住一样，把手缩了回来。那女修往最大的屋子跑过去，用力地打开紧闭的木门。她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像她想的那样！

“吱呀——”门从外面被打开。

“师妹小心！”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女修瞳孔一锁，呆站在原地，一张充满腥臭的大嘴张大着，要扑杀过来。突入起来的惊吓和恐惧，让她无法移动身体，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死亡。

站她身后的杜思云一直警惕着，那个巨头一出来，她就一拳打了过去，虽然握起来只有小小一个，但却把鬼头打得往右一歪。她趁这个机会，立刻把那女修拉到了身后。

“轰隆隆——”

大地在颤抖，眼前一排屋子上的灰土砂砾正扑簌簌地往下掉。她们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一排屋子就像人瘪缩下的胃一样，慢慢坍塌。房顶从中间被人破开，像被剖腹的鱼肚子一样，里面隐藏着的巨大怪物也展现出了自己的身形。

黑色的，泛着浓烈的腥臭味道的。看到它，他们才突然明白，原来一进来闻到的血腥味并不来自地上那大片大片的血泊，而是来自于这个巨大可怖的怪物。

它刚刚就藏在这十几间屋子里，几乎把屋内所有的地方都占满了。门一被打开，就立刻弹出了自己头，迫不及待地要吞食下一位不幸者。

“啊啊啊啊啊——”

身后的女修喉咙里爆发出悲怆的喊声，从这只鬼数十米长的身体中，她已经能知道心上人的去向了。

杜思云虽然为她感到难过，但形势上却不允许她停下来安慰。她手中握着血色长矛，警惕的看着眼前的鬼怪。体型如此巨大的，她只在落星湾那儿见过一次。那鬼还有特殊的能力，可以定住修士的身形，或者抽掉那一块的灵力。

身后的同门也都手持长剑围了上来，他们将这只像蜈蚣，又像蛇类一样的鬼围在了最里面。口中默念降鬼阵。杜思云退在圈外，她没有戴着成年时，杜早鱼送给她的佩剑，因此也不能和他们一起组成剑阵。

她握紧了长矛，眼睛死死地盯着漆黑的鬼，身体如在弦之箭一样，随时准备弹出。

……

山间不断爆发出轰隆作响，一片流光溢彩，炫目耀眼。

杜思云用袖子捂住眼，挡住飞扬四溅的沙土，尽可能地去寻找那只鬼的身影。

她也没想到，这鬼能将十几名筑基修士连手组成的剑阵轻松击破。这鬼身形庞大，却动作敏捷。又在一片眯眼的沙土之内，很难找到它的踪影。

杜思云只能从它袭击其它人时的声音和同门抵御时的法宝的光芒中找出它行走的痕迹。

惨叫声每隔一会就传出一声，所有人都紧张极了，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们吓到。

西北方传来轻微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拖在地上走。杜思云听觉比常人灵敏数十倍，循着声音奔过去，看见这只鬼咬着一具尸体，似乎是要拖到无人的地方进食。

她拍了一下腰间的符袋，几十张写着红字的黄符一齐飞出。这几乎是她符袋内剩余的所有黄符，还是一清在下山前交给她的。黄符凝聚，如一只燃烧的火鸟一般冲了过去，又在最后，分为数拨。

紫色雷火、红色赤炎……还有几张如同阵旗般牢牢地守在它四周。

接着几十张黄符，杜思云挥矛刺入鬼内，听到一声刺耳尖锐的惨叫声。她毫不犹豫，连续几下刺伤它身体数处。连鬼的身形都虚了几分。

又是一声刺耳如刀划耳膜的尖叫，几张定身的黄符剧烈的摇晃了一下，缓缓飘落。

血红色的烟雾如气弹一样喷涌而出，迷花了她的眼。虽然只有几秒，可就这几秒，成功地让那鬼消失在了一片烟雾之中。

“这鬼居然还会放屁。”

杜思云眨了眨眼，逼了两滴泪出来，才感觉好受一点。她抹了一把眼泪，拿着长矛四处寻找起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