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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大明》第三百零六章: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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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牢记 ) ( 请牢记 )杨荣躬身告退,步出殿外之时,心中回想解缙在洪武,建文两朝的郁郁不得志,心中突然充满了欣慰。开 心 文 学 原來他所大力举荐的解缙曾在洪武时期上疏《太平十策》,以及谏言简明律法的万言书,极受朱元璋赏识,后为李善长鸣冤,大大触怒了太祖皇帝,朱元璋惜其才,命其回乡居住十年,用意便是让其离开庙堂这个激流涌动的大明中枢之地,留待子孙重用。朱元璋驾崩,朱允炆登基后解缙入京即遭官员弹劾,并称其违背诏旨,且母丧未葬,父年九十,不应当舍弃家人离开。建文皇帝朱允炆见得弹劾的奏章后,内心深为不喜,将解缙贬为河州卫吏。当时礼部侍郎董伦为朱允炆信任,解缙于是书信予董伦,请求谋职。后经董伦举荐,朱允炆这才勉强将其再次召回京师,在翰林院担任修撰。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分,锦衣卫指挥使官衙之内。纪纲传下命令,将山东士子高贤宁无罪开释。既然皇帝陛下并未说如何处置他,自己释其返乡自也毫无顾忌。

宽敞的大堂之上,身穿飞鱼官服,腰佩绣春刀的纪纲端起一杯酒來,转头对端坐一侧高贤宁微笑说道:“文青兄,人各有志,难以强求。今日这杯绝交酒饮下,你我往昔情分一刀两断,从此各不相欠。”言罢将酒杯重重掷于地上,摔得粉碎四溅,不再转头去看默然坐于一侧的高贤宁,伸手重重推开紧闭的大门,疾步來到院中,率领一众早已待命的千户,百户,校尉跨出了锦衣卫官衙的大门。他已然收到密报,昔日大明开国功臣,德庆侯廖永忠之孙廖镛与其弟廖铭,数日前为其老师方孝孺收尸并于城外安葬。在这个新朝初立的时刻,自己身为天子亲军锦衣卫首领,就要使那些胆敢忤逆皇帝陛下的人家破人亡,死得惨不堪言。

大街上的百姓眼见这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走上街头,纷纷走避不及。

高贤宁回望遥远的长街,耳闻目睹锦衣卫的嚣张气焰,心中只觉复杂难言,因为他内心中明白,因为这个乱臣贼子,无恶不作的纪纲手下留情,自己终于可以安然返乡,再次见到妻儿老小。

废弃已久的宁王府经过一番整理,终于恢复了昔日旧观。这日午后时分,炎炎夏日照耀之下,知了在树上无休无止的鸣叫,一派盛夏光景。

朱瑛,朱汉民一直为应天城外的热闹繁荣所吸引,每日里吵闹着要母亲带自己出门游玩。

朱权心知目下的应天城中,锦衣卫所掀起的腥风血雨仍在继续,内心实在不愿一双儿女耳闻目睹他人的惨状,不得已下每日里绞尽脑汁想些转移两个小家伙的注意力,不着痕迹的将他们留在王府的院墙之中。

湖中亭下,朱瑛拽动鱼竿,眼见活蹦乱跳的鱼儿在脚边挣扎不休,登时手舞足蹈的嚷道:“好大的鱼儿,今日晚饭可以做汤。”

手持钓竿趴在栏杆上的朱汉民转头看了看姐姐脚侧的“大鱼”,面带不屑之色转过了头去。

朱权看了看那令爱女兴奋不已,不过两指大小的鱼儿,不禁讶然失笑道:“当真好大的一条鲜鱼,正该做了鱼汤才是。”说到这里,一面将小鱼随手掷入鱼篓,洗净双手后将女儿抱在怀中,笑道:“叫我一声爹,这鱼不要说做汤,红烧都是绰绰有余。”自从儿女來到身边后,只因分别日久,总是不肯呼唤于他,使得身为人父的朱权难免心有不甘,自然不肯放过任何机会。

经过数日相处,朱瑛对于父亲的陌生感觉渐去,只觉自从來到这座新家后,往日里在大宁的家中唯我独尊的母亲似乎在众人面前也对这个“爹”甚是依从,实在便即趴在父亲怀中奶声奶气的唤道:“爹。”

朱权闻得爱女呼唤,心愿得偿,只觉满怀皆是欣慰,此中感觉难以言表,纵昔日沙场生还,攻破应天也远远不能企及,双目之中一阵酸乏,眼泪滑过双颊。

朱瑛眼见父亲落泪,小小的心灵之中最后一丝防备之心也消逝不见,柔声问道:“爹,为何咱们家中吃饭有鱼有肉,却有许多人吃不饱饭?为何咱们家可以住这么大的院子,却有那么多人无家可归?”她一路随母亲徐瑛自大宁南下,虽有军兵严加保护,耳闻目睹之下还是见到了难以计数,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灾民。

朱权耳闻爱女的问话,不禁嘡目结舌,难以回答。女儿童言无忌的话语,使得他脑海中蓦然回想起数年的靖难之战,济南城下的洪水滔天,同室操戈的无情战火使得无数的百姓家破人亡,处处村庄荒无人烟的惨状,应天城中尚不知还有多少人还要因为皇权争夺的余波而遭殃。曾在沙场叱咤风云,面对朱元璋,朱棣那般人物也尽可从容自若的他,此时面对女儿的问话,却只能无言以对,黯然神伤。

数日之后,朱棣传下旨意,让深受自己赏识的杨荣,解缙、黄淮、杨士奇四人入直文渊阁,预机务。随后扩充内阁至七人。内阁制度在洪武时期已然略具雏形,只是因为朱元璋素來乾罡独断,阁臣形同虚设。朱棣择文臣入阁,实在是因为自登基以來对日理万机深有体会,故此破格提拔文臣入阁为自己分忧。

高踞龙椅之上的朱棣看了看一众文武官员,沉声说道:“北元虽则灰飞烟灭,然鞑靼,瓦剌尚在。蛮夷之辈一旦势大,势必窥视我大明疆土,不可不防。九边重镇虽有重兵驻守,然其千里之遥下传递军情,难免有贻误军机之时,故此朕有意将我大明京师由应天迁往北平。”

肃立一侧的宁王朱权耳闻朱棣提及迁都之事,心中突然回想起了昔年朱元璋在世之时,自己追随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有德远征辽东,在金山之役迫降纳哈楚麾下二十万元军的往事,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暗自思忖道:幸得我大明前有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曹国公李文忠领军北伐,将北元杀得落花流水,苟延残喘。后有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有德降服纳哈楚麾下二十万元军,等若断去残元一臂。更幸得凉国公蓝玉,定远侯王弼远征漠北,在捕鱼儿海将北元一剑封喉。鞑靼,瓦剌互相牵制下无力南侵,否则尔等蛮夷之辈若是趁我大明内战之时趁势而下,以致我大明百姓再次于异族铁蹄下生灵涂炭,我和朱老四岂不要成为后世子孙唾骂的千古罪人?念及于此,心中不禁暗暗感激起那个将北元打得灰飞烟灭,却被洪武皇帝冤杀的凉国公蓝玉。

户部尚书夏元吉闻言步出队列,躬身奏道:“大乱初定,陛下正该昔日效法太祖皇帝与民休养生息,迁都之事兹事体大,费时费钱下劳民伤财,望陛下慎重决断,以待來日方长为上。”他昔年在朱元璋为帝时期便担任户部侍郎,身为朝廷重臣自然与闻过当年的迁都朝议,深知迁都对于巩固大明朝北方疆域实有难以估量的作用,更知晓新皇陛下之所以提及迁都,尚有顾虑南方臣民多有心向旧朝的心态,故此反对之言也并不激烈。

朱棣转头看了看一侧不远的朱权,口中问道:“老十七,你以为夏元吉所言如何?”

朱权略为躬身为礼后缓步來到文武百官之间的空阔之处,看了看户部尚书夏元吉,微笑言道:“尚书大人老成某国,自有其道理所在。然想我华夏历朝历代,秦定都咸阳,汉唐皆是定都长安,宋朝岁币辱国,南渡曾使得多少文人志士为之泣血哀叹。秦汉都城在北方,便有始皇帝,汉武帝雄才大略,蒙恬,卫青,霍去病北逐匈奴,扫灭狼烟。宋南渡以后不思进取,困居江南,纵有岳武穆,韩世忠一干名将,也难保南宋苟安一隅,失去北方万里长城以及诸多要隘献关为屏障,终究难敌蒙元鞑虏。而我大明目下的京师应天,比之宋时还要南,年深日久下臣民久处江南温软水乡,承平日久下岂不更会贪图安逸?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南宋殷鉴不远。

一干文臣虽则颇为畏惧当今的皇帝陛下以及锦衣卫,然不乏善于察言观色之徒,眼见朱棣眼见户部尚书大人反对迁都后面色甚和,不禁大起了胆子。当下便有一个御史出列奏曰:“微臣以为,北平之地距离草原太近,若是京师迁至此处,岂非将帝皇之家,千万黎民置于蛮夷身侧,冒险之举实不可取。”目下的北平不论气候,城市规模万万不能和帝都应天相提并论,试问朝中又有几个愿意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去北方受那寒冬之苦,与蛮夷时时犯边的危险?

朱权闻言不禁哂笑,朗声诵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念罢以一双凛然有神的目光扫视一众文臣,笑问道:“众位大人皆饱读诗书之辈,这首耳熟能详,唐时七绝圣手王昌龄的《出塞》,歌颂冠军侯一干汉时名将的诗句想來必然不会陌生?言道这里,又即朗声吟诵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位宋朝之时,千古第一才女的《夏日绝句》,不知各位大人尚记得否?”

李清照身为后世无数须眉男儿也竞相膜拜的才女,其力主收复中原的主张,以及这一首讽刺南宋君臣苟安一隅的《夏日绝句》,在文风极盛的宋朝可与陆游,辛弃疾等诸多大家相提并论而不遑多让。

夏元吉身为掌管大明财赋的户部尚书,反对迁都实因此举实在工程浩大,必然耗费无数财力,闻言捻须问道:“不知殿下此时念诵两位先贤诗句,意之所在?”

朱权朗声说道:“迁都虽则工程浩大,不免劳民伤财,然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也。本王希望以两位先贤的诗句告诉诸位大人一个浅显至极的道理,秦汉之时虽蛮夷近在咫尺,亦能将其屡屡击退。南宋苟安一隅,亦难免崖山之祸。若我族上至帝皇,下至黎民皆有敢战之心,照样稳如泰山。若我族苟安一隅,忘战惧战,纵置身天涯海角,亦会危如悬卵。”说道这里,转身对不远处的朱棣躬身说道:“故此微臣敢请陛下决意迁都北平,让我大明千万汉人找回秦汉敢与匈奴决一死战的血性。”

朱棣口中念叨着李清照流传千古的名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缓缓站起身來,遥指殿中一干文臣,笑问道:“诸位爱卿饱读诗书,胸襟见识尚不及一妇人焉?”

由南而北的河流之上,碧波荡漾,无数大小船只南來北往,交错而过。一条乌篷小舟平稳的行驶在河中,只见操舟者手中竹竿划入水中轻轻一点,小舟陡然加速,划破了河面的微波,朝北而去。

矗立舟头的一个白发老者眼见运河之上一派熙來攘往景象,回想唐代诗人皮日休为此河所作诗句,不禁有感而发吟诵道:“万艘龙舟绿从间,载到扬州尽不还。应是天教开汴水,一千余里地无山。尽到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转头之际瞟了一眼默然端坐身侧,身穿月白僧袍的青年和尚,突然朗笑道:“秦兄,想后世皆骂隋炀帝千古昏君,然隋文帝,隋炀帝父子下令开凿的这条由南至北的运河长达两千余里,虽劳民伤财,激起乱世,却也使得后世千年的无数百姓依然为之受益,比之万里长城亦不遑多让。由此可见帝皇之功过是非,当真一言难尽。”

青年和尚遥望运河两岸远处,目力可及的那些荒芜田地与村舍,嘴唇轻颤下竟是情不自禁的口诵起佛经。他便是在朱棣攻破大明京师应天,被秦卓峰自皇宫带走的昔日天子朱允炆。失去皇位,妻死子散,众叛亲离的他心中本來充满无限伤痛,悔恨,失落,可自北上以來,却亲眼目睹了数之不尽,在战乱中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百姓。年纪轻轻,自幼长于深宫,少年接掌皇位的他第一次目睹了自己所昔日所掌握的江山竟是如此辽阔无垠,黎民百姓竟是如此众多。满目疮痍的土地上,草根黎民第一次这般近在咫尺的映入眼帘之时,他的内心中也破天荒般开始质疑自己昔日执意削藩,究竟是对是错?

船尾撑船而行的舟子闻言抬头,范阳斗笠下露出一张两鬓略显斑白,双目精光四射的面容,伸手捻起一片风鸡掷入口中大嚼,举起腰侧葫芦狠狠灌下一口酒后沒好气的低吼道:“老酸儒又在这里卖醋,当真让人倒牙。”赫然正是宁王朱权的师傅,武林怪杰秦卓峰。

已然出家为僧的朱允炆回想老者荆鲲所吟诵的诗句,一片难以言喻的感伤与悔恨不禁充塞胸中,暗自思忖道:帝王将相功过难辨,可是乱世中千万黎民的伤痛又有何人听他们诉说?皇爷爷昔日注重农桑,轻徭薄赋,旨在让大明千万黎民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岂料我登基不过数年便是这场祸起萧墙的大战,纵然是我平定朱棣,依旧稳重江山,那些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百姓,他们的结局岂非还是这般,又哪里会有丝毫改变?

荆鲲一路南下之时,亲眼目睹了这场朱棣与朱允炆叔侄之争而引发,持续数年,给大明朝带來巨大灾难的靖难之战,脑海中突然回想其自己深为关心的宁王朱权,昔日率军离开大宁之时,有意使得自己以及秦卓峰一干人等置身事外的历历往事,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感激之情,暗自叹道:若是老夫辅佐宁王去逐鹿天下,不论胜败如何,今时今日眼见满目疮痍,百姓填沟壑的惨状,又情何以堪?转头看了看一脸戚容的朱允炆,轻叹道:困居皇宫,坐拥天下,又何如周游大明,指点江山?言罢转身肃立舟头朗声吟诵道:“君立庙堂叱咤间,岂闻乱世黎民惨?金戈铁马逐鹿下,芸芸众生泪未干。祸起萧墙手足残,孰正孰邪尽笑谈。一叶孤舟江山远,皇图霸业付云烟。”

朱允炆回想前尘往事,耳闻荆鲲随口而出的诗句,犹若被雷轰电闪一般,内心中对于失去皇位的那一丝丝不甘,终于尽付流水,无迹可寻。

紫禁城中,身穿五爪龙袍的朱棣在一众锦衣卫护卫下漫步皇宫之中,遥望被大火焚毁的奉天殿前,无数的人头攒动,显见得是在工部官员的督促下开始了重建,突然回想起自己的父亲,早已辞世的朱元璋,与文武百官昔日在此早朝的历历往事。

驻足仰望苍穹,朱棣暗自忖道:爹你在位之时,始终不肯相信儿子我能执掌咱们大明这锦绣江山,千万臣民。偏要将皇位传给那个黄口孺子,那朕今日就唯有施展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无情手段。今时今日能凌驾于我朱棣头顶之上的,唯有这一片青天。

念及锦衣卫虽血腥镇压,朝朝野之间也难免会有认定自己是谋朝篡位,皇位得來不正的臣民,行走在御道之上的朱棣心中陡然豪气万千,暗自忖道:朕会终其一生,去证明我朱棣配得上大明天子的身份,若爹您老人家当真在天有灵,尽可看着你的棣儿,如何使得那些欺辱咱们汉人的蛮夷之辈仰视朕,仰视朕手中的大明万里江山。

第三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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