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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春》第六章 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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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虽然听着话儿有些害羞,但汪毓敏自个却舍不得顾蘅,就算红着脸,也低声唤了一句,伸出手抓住顾蘅的袖子,小小的身子便靠了过去。

顾蘅虽然知道他喜欢自己,看他这样也不由得一愣,方想说些什么,那边乖乖缩在田母身边的赵钰忽然探身转过脸,伸出细白的右手小指头在自己脸上刮了几下,就歪着头冲着汪毓敏嘻嘻笑道:“敏哥哥脸好红,都害羞了呢,宝儿再不这样的。”

这话一说,那汪毓敏脸色越发得红了,只抿着唇不说话,身子却越发挨得顾蘅近了些。看得他这样,又见着赵钰的怪脸儿,顾蘅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伸出手将僵着身体的汪毓敏搂了过来,伸出手摩挲了一会,方笑道:“怎不说话儿?不过也是,男孩子自然是要有担当有心胸的,不能斤斤计较丁点儿的小事。就这会子被妹妹嘲笑了一声,也当不放心上的。”

看得顾蘅这么搂抱着自己,耳边又听得赞语,那汪毓敏如同吃了一嘴儿的蜂蜜,心底说不出有多甜蜜,眼睛眯一道弯,小小的脸上更是一片欢悦喜色。

田母、田珑看得自那事情过后,总默不作声避着人的汪毓敏此时突然像个孩子一般的害羞、依恋,又思及先前的种种,越发觉得这顾蘅与她们有缘。

尤其是田母,她先前便常去礼佛,那古申寺的怀深和尚亦是赞过琼儿灵秀非常,这鬼神之事,倒真的说不准。说不得是琼儿惦着她们并儿子,特特让这么个可心的人儿来到自家的。

心中这么想着,她越发得信了真,细细瞅了顾蘅半晌,看着她与田琼像了六七分,心里不由得念了数声佛,伸出手在汪毓敏的头上摩挲了一会,才颇有些深意着道:“这孩子自那件事后,总不见着开心,今日这小模样,老婆子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老太太……”听得田母这么说来,又与田珑一般喟叹黯然,顾蘅心里也不好受,低声唤了一声,却觉得任是说什么总没甚滋味儿,好半晌,她方接着话头劝道:“您不必担忧,敏哥儿生性沉稳安静,正是做大事的性子。旁的孩子,再也不能,可是难得的。”

田珑见着顾蘅似乎也对这汪毓敏的关注比自己素来讨人欢心的女儿都重几分,分明应着自己所想的那些说不得的心思,想了想后,她不由得开口探问道:“顾家妹子,姐姐可是能唤你一声阿蘅?”

“田姐姐也忒多礼了,不过叫唤的名字,随意便好。况且,从我晓得事儿的时候,家中上下无不是这般唤我的,姐姐便不问这一声,我也得说得这一句呢。”正瞅着无话好移开田母的心念,听得田珑这么一说,顾蘅忙笑着应道。

“那姐姐便托大唤你一声阿蘅了。”见着顾蘅柔声细语,性子又是极好的,真真是大户人家女儿的品格儿,田珑心里满意,只瞅了又低着头的汪毓敏一眼,便笑道:“阿蘅妹子,敏哥儿的事,你多少也猜得七八分,这一会,我也不说那个。只是他小孩儿家家的,心思细,想得也多,偏生性子越发得沉闷,总不愿说出来。我们做长辈的虽愁得不得,看着他一日日越发得寡言少语,却没甚法子开导。难得他与你投缘,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可是能暂时将他托与你?”

“这……”看着汪毓敏低着头。却不自觉地偷偷抬眼看她,眼里又满是渴望。再看那田母、田珑也一脸地恳求。思及救命的恩情无可报答。又想着这小儿失母。实在可怜可爱,顾蘅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想了想后,还是应了下来:“既承老太太、田姐姐青眼,我说不得也要进些绵薄之力。更何况,敏哥儿看着便是个安静沉稳的性子,我也喜欢着紧。”

这一番话说完,田母、田珑并汪毓敏心中欢喜不说。便顾蘅想着能为这两个救命恩人略微进些心。虽然之后地生活安置须得更繁琐三分,心里却也有些高兴。剩下的那赵钰小姑娘,看得众人的眼睛都瞅在汪毓敏的身上,不若平素都黏在她身上,心里便不大舒服。只嘟起嘴唧唧呱呱了几句孩子话。田母并田珑听了。也不以为意,随口说了些话哄她一会。自然皆大欢喜。

自此之后,那汪毓敏到这边便越发得勤了。顾蘅养病躺在床榻上。见他日日过来,自然也愿意尽心。或是督促学业,教汪毓敏习字读书。或是与他讲些个故事等等。兼又有丫鬟等人说笑针黹,没个几日。顾蘅便渐渐熟悉了田家的事情。也吃了些红花等打胎药。所幸无甚事儿出来。她身骨也一日日越发得好了起来。

就算是那杜昀、章荣。她也死命抛到脑后。唯有那个不知名书生地生死。顾蘅却总免不得惦记再三。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心里越发得焦躁急切。这便成了她地一个心结。

好在田母田珑这两个田家地当家人,心思良善。每日看见她出神,总尽是劝慰地话;二来。顾蘅眼瞅着自己身子骨渐渐好了起来,想着田母、田珑等田家人虽然好心慈悲。也不在意她一个女子的吃穿用度,但自个却不能妄自尊大,当真指着她们的善心做家计地。因此日日总想着寻些伙计,自己挣些银钱以作日后用度。一来二去。倒也熬了些光阴过去。不只不觉间,又是七八日过去了。

这日顾蘅醒过来后,略微做了些细碎琐事,方发了一会儿的愣怔,就看到汪毓敏过来,手中还抓着一本半指厚的书册。

顾蘅微微一笑,伸出手在汪毓敏的发顶摩挲了一会子,眼睛便往他手中扫了一眼,略有些惊异。自然,那书册不是甚么难得的珍本,只是本近年来一些才子的诗集簿子,往日她也曾看过几首,内里不过平平,但于汪毓敏一个孩子,却太过艰深了些。

心里想着如此,她面上却没甚显露出来,问了些吃食安睡上的问题,方指着书册笑道:“敏哥儿,前些日子你带过来的都是些经文典籍的,今日怎么择了这本《琅嬛诗集》?”

听得这话,那汪毓敏面皮子微微一红,手指在那书册上动了动,才低声将缘故说了出来。原来,这汪毓敏的父亲汪莘是个读书人,见自己儿子生性聪慧敏锐,有好记性也罢了,难得年纪小小的肯苦学勤奋,自然早早就教他读书识字,之后更按着书册排出些进度让他慢慢自习认字。这诗集便是当时他择出的最后一本。

此时汪莘田琼夫妻去世,这汪毓敏越发认了真,任是田母田珑百般劝说,想延师教授,都不愿意,立意要学完那些书方行。这段日子,他正当要学这本诗集,不想昨日翻开书后,他竟有许多不知道的,便想着带过来让顾蘅教他。

说到此事,当时那汪莘也是煞费苦心,既思虑着诗集里有许多寻常的生僻字,可做识字,又想着素日人人看着汪毓敏只有赞聪慧的,想着能压一压他的性子,免得日后自高自大起来,方选了这诗集。

只是顾蘅这诗集取来又翻了翻,只觉得这诗集里生僻字颇多,并不大合适,当下便又问了一声:“敏哥儿,你可记得真了,果是这本诗集?”

点了点头,汪毓敏脸颊微微有些鼓起,眼神却有些暗淡,低声道:“的确是这一本。”

说完这话,他又有些黯然,低着头呐呐道:“姨母,是不是我太笨了,别的孩子都早知道这些字了?”

顾蘅虽然捉摸不透其中的缘故,但听到这话,还是批了一句胡说,又安抚称赞了一番,方才慢慢教汪毓敏认字。

如此,时间一点点过去,眼见着日渐高起,顾蘅只觉得说得口干,方倒了一杯茶吃了几口,就听到一阵凌乱急切的脚步声匆匆响起,不消多久,那软帘便猛然掀了起来,却不是别个,正是田珑身侧的大丫鬟新蝉,带着满脸的笑,一阵风儿似地卷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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