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七爷养的小丫头》第二章 求全意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花其婉进了一碗燕窝粥,此时又进了药,身上虽再没有烧起来,可是她身体虚弱,一早上脑子里又思前想后地跑马一样,她此时极欲睡去。然而,不行,她怕眼睛一合上,一切皆不见了,自己还是那缕无处安放的孤魂,虽说一切随缘,她还是希望眼下的缘分长一些,最少也要等到见过娘亲,哪怕看一眼也好。

适才绿竹说娘亲要赶去祭祖,侯府除过年有大祭祀外,每年还有春祭(从春分一直延续到清明),秋祭(七月十五中元节),照这时节看来,今应为春祭。

花其婉努力回忆,七八岁年间春祭时,自己可曾患过重病。思忖了一会子,终是年代久远而记不得了。此刻花其婉懒懒地靠在床头帛枕上,她想弄明白这是何年?自己几岁?这之前的事情自己还记得多少?这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而问道:“我怎么突发高热呢?我的身子一向还算结实,以前也曾偶染风寒,却不曾这样凶险,为何这次竟至如此?”

“姑娘可不敢再夸自己结实了,人常说小孩子不禁夸,我们也得避忌着才好。”彤管忙忙劝阻道。

绿竹没有这么多忌讳,她性子还较为天真活泼,爽口接道:“姑娘赶明儿可羞于再说这话了,今次可不就打嘴了,现在连自个儿怎么病的都给忘记了,可见这烧热有多厉害,想是把脑子烧糊涂了,还是请御医再来请请脉吧。”

花其婉听了,怕她惊嚷出去,忙制止道:“不用,我已经大好了,就是现在还有点恍惚,一时记不太清楚了,你再跟我说说。”

绿竹不疑有他,回道:“这还不都是四姑娘的错,昨日后晌,姑娘本来在咱们‘枕霞小苑’习字,四姑娘却突然来了,邀姑娘去园子里放纸鸢,事前也不曾约过。赶巧彤管姐姐去跟二太太请示咱们春季要换用的衣物,就奴婢自己陪着姑娘。再说,花园那么大的地方,哪儿放不得纸鸢,四姑娘非选在荷花池边上。起初那纸鸢飞不起来,姑娘是个活泼的性子,不肯让奴婢代劳,非得自己亲自跑来跑去,后来,纸鸢终于飞起来了,姑娘也跑得脸都红了,额际也发了汉。奴婢想着,这天气虽是春日,但也要防着倒春寒,劝姑娘们玩一会子就回房吧,结果四姑娘却说:‘三姐姐,你看这里晴空日丽,满园吐翠,清风徐来,水波荡漾,再加之丫头们红衣罗翠,空中飞鸢两只,我们何不到湖中水榭作画,一来看看我们习画可有进益,等明日让先生点评指导一番,再来也可以休息一下。’”

绿竹拿腔拿调地学着,难为她倒记得这样清楚,“咱们姑娘是多好性的人啊,哪里会驳了四姑娘的面子,当然是欣然答应啊。可奴婢们为了四姑娘作画,只能在岸上控制着纸鸢,无法分身跟随。结果姑娘和四姑娘刚走上连廊,眨眼功夫,姑娘就落水了,四姑娘摔倒在连廊上呼救。幸亏有几个会游水的婆子在修整园子,及时救上了姑娘,如若不然,这会儿奴婢都不敢想。”

绿竹说起这些,又是咬牙切齿的气恨,又是劫后余生的激动,眼圈都红了,忙用帕子擦拭着眼睛。

花其婉听她这么一说,猝然想到:八岁那年春祭期间,四妹妹曾被罚跪在祖母的小佛堂里整整三天,后又被禁足一月。

自那以后,四妹妹总是针对自己,姐妹关系逐渐恶化。后来,在她作为一缕孤魂的时候,她才明白花其嫣也是喜欢韦绍旸的,只是韦绍旸向自己提了亲,她倒是进了太子府作了才人,后来流放千里。自己能遇到太子,还是四妹妹的功劳,想来自己的遭遇她也有份参与吧,花其婉永远也忘不掉,自己被侮辱后,花其嫣那带着寒冰的讽刺的笑。

花其婉晃了晃头,强迫自己不再想那些,回到眼下的事情上来:那时自己也受了罚呢!好像是因为“行为失宜,有失闺范”,被罚禁足半月并抄写《女戒》十遍。不知道母亲在这件事上有没有被斥责?娘亲在祖母跟前,一直不太受待见。

前世,花其婉不过一个八岁的孩子,虑事不深,受了罚只是感到委屈;现她已历经一世,心智成熟,看事情的角度、深度自是不同:看来,自己落水绝非意外,应为四妹妹有意为之。祖母为何也一并处罚了自己呢?如今想想,多半儿是因四妹妹犯了错自己受池鱼之殃。

祖母虽平时偏爱她,但也绝不是是非不明之人。即便再心疼也还是狠心罚了四妹妹跪佛堂,以警醒她不可心术歪斜,害人之心不可存。

自己受到牵连,一者为掩盖落水的真相,免得有损四妹妹的名声;二者,四妹妹受罚祖母必然心疼,彼时棒打一船人,也是为了让四妹妹心中好受些。

不过,现在想来应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祖母的心目中,一直希望阖府的人都互相友爱和睦,尤其对于三房,三婶是祖母的娘家内侄女,故祖母偏爱三房,也希望其他两房可以多照顾三房。然而,自己身为姐姐却自始至终没有对妹妹说过一句宽容的话,恐怕让祖母觉得自己不单心胸狭窄,且为人凉薄了些。

思及此,花其婉迫切地想见到娘亲,欠起身着急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祭祖结束了没有,快去着小丫头盯着,结束了即刻来报,我要见娘亲。”

过了小半个时辰,二太太急匆匆地走进来,身上还穿着祭祖的礼服:“婉丫,你醒来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说着探手摸摸花其婉是额头,又额头对额头试了试温,这才长舒一口气坐了下来,手里仍握着女儿的小手,不住抚摸安慰。

其实也怪不到二太太如此紧张、惊惧不已,女儿落水任谁都得担心,况二太太自成亲以来,就只得婉丫一女,再无所出。幸得二爷情长,夫妻二人鹣鲽情深,从未有纳妾的想法,这也是老太太不待见她的最总要的原因,觉得自己不能生,又不许丈夫纳妾,实在是不够贤惠。

二太太将婉丫看得如同眼珠子,手捧怕摔,口含怕化,把花其婉给养得娇憨可爱,心性纯良。

“娘亲,”花其婉本已内心平定,只见到娘亲,一时思念、委屈、悲酸、激动各种情绪齐集心头,竟扑到娘亲怀中恸哭不已,任凭娘亲如何哄劝,就是不能停止。

二太太看到女儿受到如此惊吓,害怕至此,便更把女儿的小身子紧紧搂在怀里,孩啊,儿啊地哭起来,吓得丫头们也惶惶无措,跟着掉眼泪。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花其婉才渐渐止了哭声,只还抽噎不已,又一盏茶的功夫,才安静了下来。彤管拧了帕子来给二太太和花其婉净了脸,花其婉这才觉得满心羞涩,自己还真跟个八岁孩童一般,见到娘亲,有事无事哭三场。

恰母亲房里的丫头叫做采衣的,给母亲送来了常服更换,花其婉的脸色才恢复了才正常。绿竹又适时端来两杯茶,母女俩各呷了几口,润了润喉咙。

许是哭过一阵心里敞亮了,花其婉看到娘亲还这么年轻貌美,心中便冒着泡地感到幸福,复又抱着二太太,打趣地说:“娘亲怎么能这么美呢?婉丫儿看了都欢喜呢!”

“小孩子家家的,说话没个遮拦。”二太太语气里满是娇宠,心中仍是不放心,把手伸进后衣领中,摸着身上的热度。

花其婉觉着痒,起身说道:“娘亲,不要担心,我身体没事,都好多了,我只是刚刚很想娘了,这才哭起来。哦,对了,我落水的事情,祖母可知道了?”

“适才祭祖之时,你父亲向你祖父陈情,你身体抱恙,不能前来祭祖。你祖母对我说她已知晓此事,让你好好将养着。祭祖完毕,你祖母要来看看你,因祭祖劳累,娘劝你祖母先回去了。明日你若好些了,娘带你给祖母去请安,也免得你祖母挂念。”

“娘亲,四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母亲顿了顿,终是没能压住心中火气,愤愤地说:“婉丫,你放心,娘亲定要为你讨回公道,不能就让你平白受罪,若不是菩萨保佑,娘都不敢想后果会怎么样。”

“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花其婉惊讶母亲竟然知道些什么。

“昨日忙乱,娘没有顾上这件事,秦嬷嬷与后园子上的婆子有些交情,今早去祭祖之前,我派了她去打听情况。适才祭祖完毕,她告诉我嫣丫头前儿就到水榭去过,且同那里的婆子们闲聊,曾说到过游水,问她们中有没有会凫水的。你瞧瞧,她定是早有预谋,诚心想让你落水,不过是良心未泯或者说是人小胆子还不够壮,没有想到要置你于死地。你说说,她比你还小一个月,怎的心就那么歹毒,若不好好惩戒一番,将来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心性呢!”

听母亲这样一说,花其婉更确信是四妹妹有意为之,可令她百思不解的是,自己虽不到雍和娴雅的境界,但心性柔和还是有的,从无刁蛮任性之态,平日里对待姐妹们也算亲切,遇事从不争抢,何以招致四妹妹如此怨恨?这种怨恨一直到自己出嫁后,都不曾停止过。

其实花其婉不明白,正是她的不争不抢,天天知足安命,乐天无忧,才更让那些汲汲营营之辈看得扎眼;又因那“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那扎眼就变成扎心。

所谓“卿本无罪,怀璧其罪”,有些人即使你没有得罪她,她也容不得有人比她好。嫉恨的情绪一旦积压到一定程度,她便会寻找机会欺压你,甚至处心积虑迫害你。

花其婉从头捋顺了这件事情:四妹妹受了罚,自己也受到连累,惹了祖母失望不说,之后还招致四妹妹更大的怨恨。上一世自己不明白也就罢了,这一世她绝不想走到那种境地,她想让自己的亲人都好好的,大家有亲亲热热的,互相照看着,这也是祖母的心愿啊。

所以,当她听到母亲说要让四妹妹受到责罚,便想着劝阻母亲,但是该怎么说才能不让母亲感觉异样呢?

她倒也不是害怕母亲知道自己又重活一世,对于母亲而言,自己的女儿再怎么怪异,都会理解、包容的,只是要知道自己的女儿吃尽了苦头,内心该会极其难过吧。

花其婉不想让母亲为了已经过去又无法追究的事情而伤心;另,她也害怕别人觉察到异样,被有心人穿凿附会拿来做文章,把自己当做妖孽或者水鬼之类的,到时候,不仅仅是自己性命不保,更会伤害自己的爹娘。

花其婉思忖一番,唯有装傻充愣。她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娇憨地说:“娘亲,您别信那些婆子乱嚼舌根,四妹妹怎么会害我呢?我记得真真的,当时是我自己踩空了台阶要摔倒,四妹妹及时拉了我一把,才被我拖倒的。再说,若是闹到祖母跟前,说四妹妹有意害人,害的还是自家姐姐,祖母一心想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若真是娘亲说得那样,祖母该得要多伤心啊。祖母平日里这么疼爱我们,我不想她老人家伤心、难过;如果气坏了身子,不就成了女儿的罪过了吗?”

花其婉说完便猴在母亲身上,拖着长音叫娘亲,不错眼珠地看着娘亲。

花其婉有一种本事,当她拿那双圆溜溜的明澈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便什么原则都没有了,只是想着这么美好的眼睛,像汪着一泓清泉,不能让这双眼睛蒙上暗淡,不觉中也就答应了她的请求。此刻就是这样。

二太太容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花其婉,说:“你就是个傻子,你这样委曲求全,将来可怎么办?你跟娘不一样,娘出身商家,你是嫡嫡的侯门小姐,不应该太软弱了。”

这时秦嬷嬷走了进来,向二太太微福一福身道:“太太,二爷让我来传个话,说是老太太那里正处罚四姑娘。二爷让太太去老太太那里看看,别因为孩子的事情让两房生了罅隙,好在姑娘醒过来了,让姑娘好好将养着,想吃什么就让灶上去做,昨儿的事情别往心里去,一家子姐妹,和睦要紧。”

听此话,花其婉求了母亲,一起去见祖母。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