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落这么说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若是他三表哥魏青川被缠住无法前来，现下身边好歹有个能知底细的人，办些事才能放心些。
“不是说去了青州我就能去找书局人吗？我想回永安城......”蒋相思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她感觉迎面吹来一阵轻风。
她怕萧落在对她做些什么，自己先扶着马车车窗的窗沿坐了起来。待她看清坐在她对面的萧落半手抱胸，半手托着下巴凝视她。一身红衣少年郎，半身隐于黑暗，半身浇满月光，这股浑然天成的肆意风流意滑入她的眼底。
“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说着他站起来，砰地一声头撞马车顶了，这车厢姑娘家用着正合适，对于男子来说却是有些狭窄了。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蒋相思很识趣的把头对着窗外，看向银光粼粼的大地。
以前她每每听完外祖父讲的故事后，也曾向往过江湖，满腔豪情壮志也想当一代大侠。不求武功多么高强，只求这个江湖能流传自己的故事。缠外祖父了好久才给她找了个教功夫的师父，可在扎马步的第一天她就放弃了。
后来她还是向往这个江湖，不过更向往的是这个江湖的趣闻，涉及各大势力的舆论她也喜欢听，取材写于自己的话本子中，但是只会去写已经在江湖有流传的事，真正的辛秘她是不敢乱写的，这也是外祖父在她开始写话本子时叮嘱过的。毕竟知道的越多，会有更多的人想让你闭上嘴。
萧落见她如此识趣的扭过头去，嘴角有了些弧度，还真是有点意思。
“说说看，你都知道我些什么？”等蒋相思听见这句话时，萧落已经坐在她身旁，低着头斜倚在窗边，等着她回答。
“也都是坊间传闻罢了。”蒋相思咬了咬唇说道。
“我要听实话。”他的直觉意向很准，他感觉她知道的应该不少。
蒋相思听闻他说这话，咬了咬唇，还是如实娓娓道来：“当今圣人的五殿下，师承乾坤教北山道人。”
“就这些？”不老实啊，萧落一手放于身下的坐垫上，另一手向着窗外的那轮明月展开来，欣赏起自己的手。
蒋相思一看他这样，赶紧接着说：“江湖都在流传北山道人的亲传弟子十五岁便突破大境界，之后被称为乾坤锦玉千秋子，并与陌家刀客方孺山，梅家剑仙梅幼诫合称云岭三杰。”说完后看向萧落，发现萧落之前的温润之意彻底消失不见，她心里咯噔一下。
“看来清桐先生知道的果真是不少，说说罢，这些都是从哪听来的。”萧落的声音又冷了下来，眼前人虽看着是足不出户的小姑娘，但能把他的身份底细莫得如此清楚，还真是了不得。
毕竟除了自己的亲信，没几个人再知他在江湖中的称号了。他看向自己放于垫子上的那只手，还是很好奇她是如何知道的，不说就灭口好了。
“外祖父曾走遍云岭十三州，这些江湖事都是他告诉我的。”她说出来后，看着萧落不信的眼神又说：“真的，你可以问问沈大哥的。”
“你这外祖父倒是真的厉害了。”萧落冷笑出声。
“我没有骗你。”蒋相思急了，这人一看就是根本不信她所说的，她说实话也被威胁，说了实话还要被质疑，当个老实人怎么就这么难，嘶哑的嗓音带点哭腔，听的萧落是耳朵疼。前面还心里夸她坚强，怎么就动不动就哭。
“我又不杀你，你慌什么？”他不急，放长线钓大鱼。本想灭口，但看她这幅样子和自己身边现在趋势需要个人帮衬一番，留她一命也不碍事。
“嗝~真~嗝~的？”她紧张到开始打嗝，一个字一个嗝的从她嘴里出来。两个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又缓和下来。
“君子一言，不过我希望有些事不要可不要从你的嘴里流传出去。”萧落试着运了运自己的内力，还是无法运转。
“我嗝，守口嗝如瓶......”她说完干脆捂着口鼻，不说话了。要是有热茶就好了，吃口热茶就不这样了。
“先睡一会，过会赶路。”萧落说完便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好，隔。”
昨夜此时，她还在自己的闺房中好好睡着，如今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只求萧落让她跑完腿后，放她回永安城。要是爹爹娘亲还在，她应当也不会写话本子，哪有正经官员家的姑娘写这档事的，怕也是会在及笄之前给她定个不错的人家，外祖父也不会搬出府，不搬出府也不会不辞而别，这阵的她定是在外祖父爹爹娘亲前备受宠爱着的。和其他府里的姑娘一样，绣帕子打络子吧。
她窝在车厢靠门的角落里，背对着萧落，闭着的眼睛打湿了靠着的坐垫。
未到两刻钟，天上明月已经挂在西边了。萧落见叫了她两声没反应，便推了推她。蒋相思翻个身后想继续睡，萧落看着她睫毛打了绺，算了在让她睡一会，希望她不是个累赘。
蒋相思感觉到有人晃自己，正准备让秋霜再让自己睡一会时，突然想起自己是在马车之内，赶紧睁开眼睛。
“醒了？”萧落看她翻身坐了起来说。
“嗯，现在走吗？”她的嗓子还是哑着的。
“走吧。”说罢，萧落先撩开帘子，下了马车去。她跟着后面出去，萧落如之前拉她一般，在车辕下向她伸出了手，她想自己跳下来时萧落开口说：“多少人想让我拉还没这个机会，姑娘为何不珍惜？”她还能说什么......
“青州在哪个方向？”她借着萧落的力下了马车后问道，根据自己以前看的杂集，她印象里的青州靠海。
“往北走。”说罢萧落便先迈开步子朝北走去，好在只是内力不能用了，并不影响他的行动。他走了几步发现蒋相思没跟上来，回头看去，只见她正在对马车三鞠躬。尚未等他开口催促，蒋相思就向他跑来。
“为何鞠躬？”他颇有不解的问她
“马车是我爹爹和娘亲时就在用的老物什了，算是道个别吧。”她轻轻说道，现在的夜里还是挺凉的，把她眼泪要冻出来了。
“别哭了，等到青州给你换个更好的。”他边说脚下的步子边开始放缓。
“没事，话说回来不顺着官道走吗？这么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青州啊？”她抬头把快要出来的泪水给逼回去，转移话题的问萧落。
“官道绕了远路，走的快些，正午就到了，这里离青州不算远了。”他看到蒋相思这般不恼不闹不抱怨的跟着他走，心底对她高看了一些。
“魏公子，你饿吗？”没走一会她扭头看着他问道。
“还好。”江湖修行，这份耐力还是有的。不过她还挺聪明知道称他为魏公子。
“我感觉现在自己就像一块凉糕，越想自己就越像一块凉糕。”她一想到凉糕就忍不住回味起百味斋的凉糕，清清凉凉，入口即化，好吃极了。
“这是什么说法。”他听闻这么说，忍不住莞尔，还有这等安慰自己的方法。
“就是我饿了。”她也没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从早辰到现在她腹内已经唱过几轮大戏了。
“往前走走，有条河，去哪里看看。”萧落说完，步子又慢了几分。
“看来你对此路甚熟啊。”她看到萧落如此熟识的样子，搭着他的话说到，这样分散了注意力，自己好似不是那么饿了。
“还好，曾来过两次。”
“听闻青州靠海，可有什么小吃较为出名？”她停下来缓了缓，接着跟上萧瑟的步伐，两人在星月相伴下，已经前进了不少的路程。
还没等到萧落回话，蒋相思便快步往前走去，她看到了那条河。泛着月光，像是上好的锦缎铺在那里。
“等等。”萧落按住她向前的走去的身子。蒋相思才回想起来，他是从永安城逃出来的，这般小心才是对的，是她鲁莽了。
“抱歉。”她停下脚步，声音虽小，但依然传进萧落的耳中。
“无妨，走吧。”他没感受到什么异样，放下了按住蒋相思的手，二人继续前行。
“永安城......是你家，你怎么不回家？”她其实之前就想问了。
“血衣楼的人有些麻烦。”萧落嘴上说着麻烦，语气却颇为不以为然的说道。
“是因为承恩公府吗？”她在《琐言》中看到的内容怕是都是真的了。
“清桐先生这又是知道了什么？”这次他的语气倒没有什么变化，也不似之前那般冷然。
“这，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她是不是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还是你的那位外祖父所说？”萧落嗤笑道。
“也不全是。”蒋相思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口快的说出这件事。
“你又慌了，我说不杀你就不会动你的，你连我的身份都知道，要是不知道这些事我才觉得稀奇。”萧落说此话时，已经带着她走到了河边。
蒋相思没说话，蹲下身借着河水洗了洗土和泪水盖住的面庞，冰凉的河水还有些刺骨，洗完之后，她又把帕子解开，清洗清洗被缰绳磨破的地方。“嘶”冷水刚没过伤口痛得她忍不住出声，把手收了回来。
萧落看她这样，便也蹲了下来，单手扣住她已经收回来的手，放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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