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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醉与琉璃杀》第四章老村长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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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十数年的时间稍纵即逝,天柳村的日子平平淡淡,并无太大的波澜,只不过村中多了一个不详之人。

当年那群掏鸟窝,捉夏蝉的孩童已然长大,有的甚至已拜堂成亲,让村长唏嘘不已,直言长江后浪推前浪……

天柳村后山,一片面积不甚大的小林子中,一群十三四岁的正在展开身手,互相攻伐,一个个有模有样的,可惜招式缺了几分火候与力道,显得有种花拳绣腿的味道。

他们的招式颇有章法,含带着其父辈的影子,只是还太过拙劣,技巧未掌,气势全无。

呼呼呼。

风声劲烈如龙吟,白皙的手掌犹如穿花蝴蝶一般灵动曼妙,却蕴含着极其刚猛的力道,令得一名少年狼狈倒退,头发散乱。

噔噔噔。

一直后退的少年架拳抗御,奈何身单力薄,完全招架不住,被一名眼角眉梢漾起笑意的少女击得不住倒退。

出手的是一名短发齐耳的少女,十来岁的年纪,一双美眸大而有神,英气勃勃,清凉合身的兽皮衣裙把那小麦色的肌肤衬托得完美无缺。

短发少女气势如虹,双掌连击而出,天地灵气动荡,压得那少年抬不起头来,脸色微红。

那气质英美的短发少女似乎有意捉弄少年,掌吐劲气,其中力道掌握得却是恰恰好,每一次都将少年击得溃退不已,但又不至于狼狈倒地。

嘴角微微上扬,略带戏谑之意的少女纤腰一折,滑步欺近,羊脂白玉般的纤柔手掌骤然拍出,划过一道道弧度优美的轨迹,直拍而去。

咚!

退无可退,长发凌乱的少年气息起伏不定,呼吸渐急,撞在了一棵枝丫撑天的古木上,无比慌乱。

可,短发少女仍是不甘。

她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什么矜持含蓄,一条修直健美的大长腿大喇喇地抵在少年的脸颊旁,这样火辣暧昧的姿势,让人……

锵!

嘴角笑意加浓,少女抽出插在腰间的锋锐匕首,屈指弹出,径直刺入少年左侧脸庞的树身上,匕首颤颤生寒。

“小逆(妮),给爷笑一个。”恶趣味的少女熟稔地伸出一根葱段玉指,挑起少年的下巴,发出邪恶的笑容。

她故意压低声音,使得逆变成了第三声,看她那副熟练的架势,平日里绝对没有少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萱姐……”少年欲哭无泪,修为并不高绝的他,被少女如猫戏鼠一样玩弄,真的憋屈。

少年名唤柳逆,少女则叫柳清萱,正是当年那对嗷嗷待哺的奶娃儿,如今已出落至此,让人喟叹时间的魔力。

柳清萱,自幼便展现出出类拔萃的修炼天赋,可以称为天才妖孽,哪怕是一些叔伯之流的长辈,也不见得会是她的一合之敌。

而柳逆,在修炼之道上并没有一路顺风,反而磕磕碰碰。

少年留有一头黑色长发,没有束之以冠,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竟有几分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潇洒与不羁。

柳逆的皮囊生得倒是极好的,与他那不足为道的三脚猫功夫差距太大,不过在生存环境恶劣的荒墟之地,再好看的脸,也不能当饭吃。

何况,柳逆还是一个男儿身,哪怕生得貌比潘安,龙章凤姿,亦不如手脚中多几分气力来得实在与有用。

一侧,美眸中充满了野性的味道,柳清萱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猎物,望着柳逆那剔透如上等琉璃的眸子,恍惚失神。

噗。

她那张英气十足的脸庞,陡贴而下,两人间呼吸可闻,一只手上灵气氤氲,竟是外放而出,于指尖处冒出烟状火苗,有些骇人。

接着,柳清萱收回匕首,冒着火花的小手曲成爪状,闪电般刺在少年脖颈旁的树皮上,一点即燃,发出毕毕剥剥的恼人爆裂声。

柳逆简直无语,被难闻的烟味熏得难受,不禁咳嗽了几声,对于这个小姑奶奶,他一向是敬而远之。

但,天柳村不过方寸之地,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柳清萱每每来捉弄他,可怜的柳逆反抗无效,无可奈何,饱受淫威。

“咯咯咯。”少女笑得花枝乱颤,指尖火苗消弭无形,小拇指上的指甲划过少年俊逸的脸庞,揶揄道,“不知道以后会是哪个小蹄子走运,把我家小妮给吃干抹净。”

柳逆哑火,不敢反驳。

这样的事,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了,被胖揍多了,自然也就老实了。

“清萱大姐头,你再靠近点。”一名灰衣少年调笑,眼神暧昧,“都快把你家小妮给……”

闻言,柳清萱登时柳眉倒竖,眼喷怒火,这妮子的名字取得倒是秀秀气气,可这脾性却是一言难尽,被封为天柳村的大姐头。

“臭小子,长能耐了,老娘今天就把你这张嘴撕个稀碎。”

神色忿忿,柳清萱转移目标,再度拔出腰间的冰寒匕首,吓得那少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拔腿就跑。

柳逆轻笑,那家伙敢口无遮拦,有他好受的。

看着眼前演练武技的少男少女,柳逆早已司空见惯,自从柳清萱自幼修炼有成,老村长对他们的修行抓得可紧了,不过柳逆对此倒不甚在意,反正自己也没啥天赋。

那时候,日子无忧,不因生活而奔碌,亦不因情仇而坠泪,懵懵懂懂的少年少女,草长莺飞的二月,一切皆美好。

许多年以后,每当回忆起往昔,柳逆嘴角总会挂着一抹灿烂与轻松的笑容……

待到演武结束,少男少女才三三两两散去,累了一天了,他们终于可以回家大快朵颐,填饱肚子了。

柳逆则是有些心虚地回头一看,并没有看到柳清萱,顿时松了口气。

那小祖宗可……

“小妮。”

突然,身前浮现出一道身影,英美绝伦,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甫一看见少女,柳逆面如死灰,此刻跑都跑不了了。

“好兄弟再陪我练会,我最近神功大进。”

大大咧咧的柳清萱完全不似个女孩,这会又与柳逆勾肩搭背,开始称兄道弟。

也不顾及柳逆的感受,柳清萱强势无比,直接把他拉了回去,陪自己演练武技。

“啊!”

灵光绽放,火焰升腾,当中还夹杂着某位少年鬼哭狼嚎,撕心裂肺的声音,好不凄惨。

就少年那小身板,又怎么可能承受得起少女的胖揍,不免有些狼狈。

柳逆躺倒在一片绿茵茵的柔软草地上,头发都被烧掉一些,身上缭绕着一股难闻的焦糊味道,引得柳清萱不住大笑,无比欣悦。

“小逆,倘若你修行坎坷无成,那就让我来保护你吧。”突然间,柳清萱打破沉默,拍了拍发育起来的酥胸,一脸认真。

柳逆从小到大特立独行,加之其身体羸弱,无心修行,村子中的同龄人并不待见他,若不是有着柳清萱的照拂……

十三四岁,对于寻常人应该是无忧无虑的美好年纪,可生于荒墟之地,男女早成家,若是修炼道途无望,过了一两年就应龙凤联袂,拜堂成亲。

因为,荒墟之地中的人,一生都得奔忙于生活,无法摆脱万钧重压的枷锁,寿命自然而然缩减,指不定哪天狩猎当场夭折,化为凶禽猛兽的腹中食。

柳清萱凝望着柳逆的俊脸,漂亮剔透的琉璃眼瞳,薄削微抿的双唇,让情窦初开的少女看得春心荡漾。

抛却修为战力,单论长相,放眼天柳村甚至周遭地界的几个村子,无人可及柳逆。

他身世神秘,出生时天生不详异象,让村里的老古董视为异类,无比排斥,好在一切有色眼镜尽皆被柳长云强制压下。

要是他的修为,如其皮囊般出众,那该多好!

心念电转,柳清萱脑海中再度浮现出这个可望不可即,近乎梦境的幻想。

柳逆自幼身单力薄,连挑几桶井水都异常费劲,更遑论打磨肉身,修习功法云云,无异于痴人说梦。

少年眼眸渐冷,斜飞的剑眉倔强地皱结成块,心里很不舒服,倏然立身便走。

“柳清萱,你别以为自己有点修为,就可以耀武扬威了,我需要你保护么?!”

冷至极的声音刚落下,少年已是禹禹离去,犹如夜空中的一枚孤星。

不能修行又如何,身体羸弱不堪的事实已铸,从小到大所受的白眼与冷嘲,数不胜数,看似麻木的心,原来还是会痛。

“我真的只想保护你。”柳清萱扬声道,表明态度,她还没有意识到不该拿修炼说事。

龙蛇不同伍。

一个天才妖孽,一个病秧子,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却可笑地生活在一个弹丸小村中,关系还不一般,自然会被人不看好。

“我!不!需!要!”

柳逆头也不回,一字一顿,声音冰寒决绝,眼中满是疏离,如长矛般刺痛着少女的芳心,顷刻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美眸中泪花绽放,快要跳跃出来时,少女猛然仰首,随手擦去。

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幕:那时候,她才五六岁,生性好动,一不小心坠落入村前那道黑暗之渊中,村长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却无法突破当中的禁制,最后是柳逆纵身跳入深渊,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柳清萱给抱了上来。

绝望中的小女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中,有幸得见一抹曙光,多少都会产生些英雄情结,柳逆的高大形象在女孩的心中,生根发芽,无法磨灭。

故事恰如童话,剧情俗套,有的人不甚在意,而有的人却入了戏。

负气的柳逆眼神淡漠,心中烦躁,柳清萱平时捉弄他也就算了,谈什么保护他,一个男人的自尊与骄傲,并非一文不值。

少年快步走出村子,过往的人指指点点,大抵说一些“疯子”和“窝囊废”之类尖锐伤人的话,令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不复淡漠。

呼呼呼。

脚下发力,倔强的少年疾步如飞,长发在风的作用下几乎拉成一条线,而他那紧抿的薄唇,默然不动。

“我讨厌这个世界。”

站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渊上,少年高声大喝,终是爆发宣泄出来,额角的青筋条条绽放,显得有些狰狞,但又让人不禁生出怜悯之心。

犹如无底洞的黑暗之渊气息诡谲,鬼影重重,且密布各种强大致命的禁制,可柳逆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如鱼得水,甚至还有点亲近之感。

也只有在这里,没有冷嘲热讽、没有承诺保护,没有种种是非,这是一个独属于他柳逆的世界,比外界的人间地狱好多了。

柳逆长身而立,双臂自然下垂,站在幽暗的土壤上,目光下视,却怎么也看不穿缭绕着一重又一重魔雾的深渊。

刹那间,他心中生出一个荒谬而大胆的念头,居然忍不住想一跃而下,仿佛在深渊底下有着某件物什深深吸引着他,诱其寻找。

不过,他理智最终战胜了贪念。

他轻咬舌尖,咸腥的血液流淌而出,刺激神经,重新让少年的灵台恢复清明。

这些年来,少年过得并不好,柳海忙于生计,狩猎下厨,还要修炼,而修炼天赋不佳,手无缚鸡之力的柳逆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

近些年,荒墟之地也不甚太平,山脉动荡,兽潮四起,当中似有恶鬼邪祟诞生祸乱,为此狩猎队没少付出血的代价,甚至还有几人凄然长眠。

柳逆自然而然坐实了“不详之人”的名头,村中一众德高望重的老者唇枪舌剑,借题发挥,他饱受煎熬。

所幸,他的背后还有柳海和柳长云二人,承其荫庇,那些愚昧恶毒者明面上不敢太过分,但暗地里使的绊子却不少,淡漠寡言的少年心中岂会没有怨气,不详之论,实属空穴来风。

正是生活环境如斯,少年生性敏感,话虽不多,始终守卫着那一寸任人蹂躏的自尊心。

对于冷嘲热讽,他只能选择缄口不言,因为他无法改变什么,平常几乎不与人主动交流,在家亦如此,活生生一个闷葫芦。

柳逆眸色黯然,举头望天,喃喃自语:“他们都说我来自于天,出生便有凶兆灾象,被视为不详之人……”

他似乎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脸色淡漠,心却在溢血。

不详之人。

没有谁会背负这种名头,强加于身,可笑的是居然会有那么多人相信。

“既然回不到天上去,那就下深渊吧。”少年悲凉地笑道,背影萧瑟,一步一步,走到深渊之前,想坠落深渊中去,欲寻死。

是的,他愤恨这个冷冰冰的世界,黑漆漆一片,没有光与热的人间炼狱。

“糊涂。”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响起,苍老的身影被黑暗之渊隔离在远处,赫然是柳长云。

饱经风霜的老人,眼神透着几分不复当初的浑浊,无情的岁月从不饶人,要不是他是一名修士,早就躺睡在棺材里面,那还能留在人间与阎王爷争斗。

“逆娃子,你小时候最喜欢坐在爷爷家门前那棵歪脖子树上看星星,歪脖子树比老朽活得还要长,历经风吹雨打,雷劈虫咬,还不照样活的好好的,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才看到这世界的一隅,岂能负气轻生,以后要走的路比你十几年吃的盐巴还要多……”

柳长云孑然而立,他无法进入黑暗之渊,其外有强大禁制阻隔,便语重心长地开导着一时糊涂的小家伙。

良久,愧疚感十足的柳逆缓缓走出深渊,低头嚅嗫:“村长爷爷,我晓得了。”

老村长敲了下柳逆的头,没有多大力道,接着道:“傻孩子,真正的修行不是打打杀杀,不是突破境界,人生何处无修炼,读万卷书是,行万里路亦是。

“我……”柳逆哑口无言。

虽然他不太懂村长爷爷后面的的那一句话,但反过来想想,如果自己真这么死了,毫无意义。

少年不傻,听了进去,一想到先前那懦弱无能的求死行为,羞愧难当,脸比映山红还要明艳,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少年茫茫然,村长的一席话,他似懂非懂。

不过,人生何处不修行,这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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