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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将从商录》第8章 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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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这都是什么好菜啊!”

……

厅堂上掉筷子的声音响了一地。

孤月混不在意,吸吸鼻子又走了几步。

冬日暖光下她眸光亮亮,抬手团团一揖,朗声道:“某,代清曜,字未昭,拜见诸位。”

妙姐儿手一抖,问道:“你什么时候还取了个字?”

代未昭哈哈一笑,摸了摸鼻子:“方才更衣时我自己想取,就取了一个。”

她被代子丰纠正了以后恍惚明白过来。

一百余年,往事成灰,霍明玦是永远的过去了。

弯弓射虎也好,纵马阴山也好,连夺三郡意气飞扬的壮怀,在现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与她无关的故事,她仍把自己视作霍明玦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作为百年后的小辈,对那个历史上的自己的冒犯。

她愿意尊重历史上的自己,愿意让那个霍家明月继续独一无二地照耀长夜,既然都是重新开始,索性也接受这个新身份好了。

只是这名字她委实不喜,为何要取名为曜呢?曜什么曜?

前世她就是因为亮瞎了一众贵族权臣的狗眼才被争相求娶血溅大殿的。

还是不要亮的好。

那些锋芒,再也不必昭明。

妙姐儿无语扶额。

石伯驹叹息一声,就是没有了父亲亲人,才只能自己取字的吧?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代未昭却不甚在意,大马金刀地落了座,晃了晃脖颈,兴致勃勃地问道:“好看吗?”

她十几年没照过镜子,偶尔行军中掬泉饮水时也无暇去看面容,早就忘了自己长了怎么个鬼样子,但是方才折腾了半天终于搞清楚裙子怎么穿后,梳妆时惊鸿一瞥,倒也觉得这身体似乎是个美人。

有几分神似自己的母亲。

这身体究竟好不好看她不知道,但母亲必然是好看的,因此谁若是敢说不好看……

霍明玦嘿然一笑。

妙姐儿哼道:“你终于洗脸后,自然是好看多了。”

在场唯二的女性发话,霍明玦欢快地捡起筷子,讶然道:“吃饭吧!这是个什么?”

说着,从琉璃的盘子里夹起一个果子,塞进了嘴里。

石伯驹连忙止道:“别别别!”

代未昭已经将果子鼓鼓囊囊塞了一嘴,瞪眼疑惑地看过去。

石伯驹一副被打败的表情,叹息扶额道:“那板栗都是要自己剥壳的。”

代未昭愣了愣,动作一顿,过了一会继续咀嚼:“粮草珍贵,我吃下去再说吧。”

叶司南微笑:“这菜多得很,不必怕浪费了,我们今天只怕根本就吃不完。”

说着举袖一拂:“你看这些菜,今天只怕我们还要倒掉不少。”

代未昭向铺排着的碗碟看了一眼,默默吞下嘴里带着坚硬的壳的板栗。

……

“这个菜,这个菜,还有这个菜,再给我上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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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个不识礼数,没有见识的乡野女子!竟然在我代家登堂入室,大宴宾客!”

红锦的裙袂飘飘,代朝云愤然转身,大步走在长廊上。

一众丫鬟见代朝云闯过去,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心里惊恐不已。

代朝云是代子丰孙子一辈最受宠爱的,代鸣琴和代鸣沙虽是他嫡亲的儿子,却眼看着庸庸碌碌不成样子,唯有代朝云凡事有狠气,还算拿得出主意,何况是代子丰嫡长孙女,因此生意上有什么事情,都常常将代朝云带在身边讲清楚。

代家虽还有其他有能力的小辈,但也不过是与代朝云不相上下,既然隔了一层,自然不及代朝云在代家那独一份的骄傲。

见她果然只是远远看了代清曜一眼,没有闹事,纷纷松了一口气,赶紧低着头快步急趋跟了上去。

七嘴八舌地出言劝慰道:“大姑娘何必与这等人生气。我们大姑娘是长房嫡亲的大姑娘,又是最受太爷宠爱的,那乡野丫头也就是得意这一天罢了,日后……”

代朝云嫣然一笑:“怎么?怕什么?我在代家还有谁敢得罪不成?”

丫鬟们愣了愣,只好陪笑:“自然是……”

代朝云收敛笑意,横眉一甩袖:“我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都在此等着!”

丫鬟们惶惶应是,低眉垂目,纷纷躬身向两边退散开,让出道给代朝云进入代子丰的院子。

代朝云大步流星穿过翠竹夹道的小径,曲折几转后一路穿到了代子丰的书房前。

书房里传来低低的声音。

代朝云没有急着进,在门外驻足,透过一侧窗缝向里看去。

“父亲!她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代朝云眉头一蹙,负手躬身,头凑得更近了些。

代子丰悠悠叹道:“是知道了。知道足足有四百石。”

代鸣琴大惊:“这、这不可能!除了您,我和陈留县令,怎么还会有第四人知道这件事!”

代子丰嗤笑:“这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陈留县令宝贝自己女儿,定然是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个清楚,那好儿媳自然就在堂上说给有心人听了。”

代鸣琴听到不透风的墙,不知怎地感到一阵悚然,仿佛有人此刻听着这番话似的,不由得透过窗纱向空荡荡的院子看去,片刻后回过神来才讶然:“她是猜出来的?”

代子丰点点头,端起茶喝了一口。

代朝云隐隐约约猜出来什么。

代鸣琴扬声道:“这不可能!”

然而再看看父亲的神色,也知道八成是不假了。

代鸣琴呆呆了半响,又道:“那弟妹也真是不懂事,害我们还得把她奉为座上宾,那我们岂不是受制于这个小姑娘了?”

代朝云微微昂首拼命点头。

代鸣琴又摊手问道:“我们总得想办法灭口吧?”

代子丰把茶杯猛地搁在桌上,喝道:“灭什么口!粮是谁丢的!你没有本事,人家有本事!你别忘了,再怎么样,她姓的是代!”

缓一口气:“日后我们代家发展下去,还少不了那些族亲,代清曜是个人才,轻易不会乱说话让代家遭殃,如是能为我们所用,再好不过。”

代鸣琴问道:“如是不能为我们所用……”

代子丰闭上眼,没等代鸣琴说下去,不耐再听似的,摆了摆手。

代鸣琴在察言观色上倒是乖觉,默默行礼退了下去。

甫一推开门,便与两步外女儿的鼻尖相对。

代鸣琴吓了一跳,问道:“你来干什么?”

代朝云笑道:“我被太爷喊来算收成。”

这句话是扬声说的,代子丰在房内听到,笑呵呵道:“云儿来了啊?”

代朝云从容应道:“来啦!我先送送父亲!”

一面引着代鸣琴往外走。

竹林幽深曲静,代朝云容色明丽平静,缓步于小道,已初具地方一贾的神采:“父亲,祖父想留下代清曜。”

代鸣琴喟叹道:“是啊。”

代朝云轻笑一声:“父亲不急吗?”

代鸣琴一惊:“什么?”

代朝云冷笑道:“祖父怎么说的,父亲没听明白吗?祖父说,父亲没有本事,那丫头却有。祖父还想留下那丫头为代家所用。既然那丫头比父亲有本事,那日后谁是主,谁是客呢?”

代鸣琴沉吟道:“这……可她毕竟不是嫡支。”

代朝云又道:“不是?父亲,那丫头恰恰是金钱翁的嫡孙女!没准她就是以嫡支自居,觉得是父亲强占上了家主之位!何况……她手上还捏了父亲那么大一个把柄。”

代鸣琴迟疑道:“太爷不同意灭口啊……”

代朝云声音微含薄怒,道:“明明就是安排好的事情,只要和俞家结为姻亲,这件事就算成了,为何她会突然出现,还用父亲的把柄相胁?”

代鸣琴心念电转,吓了一跳,浑然忘了自己是代子丰的亲儿子:“她才是鸠占雀巢!不行!不能这样!”

多年来隐隐对自己德不配位的质疑再次被代朝云挑起,代鸣琴惊怒:“她该死!得想个办法才行。”

代朝云婉转笑道:“是啊,该想个办法才行。”

代鸣琴问道:“云儿,你有办法吗?”

竹林将尽,出口隐隐在望,门口躬身还侯着一众丫鬟。

代朝云停下脚步,缓缓道:“父亲,乃入无人,直取敌首,流血五步,天地变色。中原第一剑,不还住在府上吗?”

代鸣琴仿佛突然被点醒,豁然开朗:“是!是该杀了她!她纵然再有本事,又不是霍大将军重生,莫非还敌得过中原第一吗?”

中原第一剑,颜朔雪,年方十二时父兄为贼人所害,颜朔雪伏击多日,竟将贼寇一举击杀。

当时游侠殷知乾在场,收了颜朔雪为徒,而他赞叹的这句话流传四海。

乃入无人,直取敌首,流血五步,天地变色。

代鸣琴想了想,又道:“乖女儿,颜朔雪是因为和你祖父的交情才来代家,父亲如何请得动他……”

话音未落,一个人急匆匆地闯入小道,嚷道:“太爷!太爷!”

代朝云皱了皱眉,喝道:“什么事!”

侍从这才注意到两人,停下来行礼:“大姑娘,大爷。”

代朝云点点头,恢复从容含笑的模样,神色温和:“说。”

侍从没有犹豫,直接报上:“太爷命我打探战事,塞北出事了,匈奴西北进攻,边线吃紧,宣化危矣!”

“砰”的一声,身旁墙头瓦蓦地掉了一片下来,树影微微晃动。

三人俱是一惊,看过去时,却什么都没有,竹影婆娑安宁,红墙微缺,不减豪阔。

代鸣琴心内揣揣,总有些自己被人窥探着的不安。

代朝云却没有什么感觉,看了代鸣琴一眼,向侍从摆摆手,嫣然一笑:“父亲,你看,请第一剑的理由送上门来了。”

话音落,远远的书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代鸣琴畏惧代子丰,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代朝云却冷静地轻忽一笑,没有多少在意:“祖父又生气了。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国家赢了,我们生意是做,输了,生意也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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