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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天长夜》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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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我听闻御花园中开了迎春花,金灿灿一片煞是好看,携了阿廖去御花园赏花,她近来兴致都不高,总是默默地盯着我看,有时候我描眉后,斜眸望身后一看,就能对上阿廖的眼睛,她目光躲闪,忙收回了视线。

不知为何,我想起许久之前做的那个梦,梦中有个女子将我从城楼上推了下去,那女子穿着宫女的服饰,我记得是浅青色的衣裳,而晋国宫女的衣裳颜色在春日里正是浅青色。

我不留痕迹地看了眼跟在我身边乖顺垂头的阿廖,我不是个信鬼神论的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只是不知道那人是不是阿廖,还是晋国宫中的某个宫女。

我与她登上两人高的看台,看台上摆着石桌凳,坐下后,正前方就是一大片迎春花,浅黄色的小花簇拥在一起,顺着看台爬下去,像是清晨的阳光熹微。

我抿着茶水,招手叫阿廖过来,我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问道:“阿廖,你在我身边待了几年了?”

阿廖柔声道:“回公主,自从公主入宫后,皇后娘娘就派奴婢安置公主,算起来,应该是十年了。”

“十年啊,”我感叹一声,“这十年来,在本宫心里,你一直是本宫的姐妹,而不是奴仆,本宫是真心待你,你可千万不要背叛本宫。”

阿廖面色有些古怪:“这是自然。”

晋帝有教我从人的表情中看出这人的情绪和真实想法,现在阿廖目光微闪,嘴唇颤抖,多半是心中有事,试图掩饰什么。

我仔细地看着她的脸色,沉默良久,站起身来,走到看台口,阿廖跟着我过来,我扶住台阶前的莲花柱,叹了一口气。

“阿廖,其实你做的有些事情,我是知道的。”我特地没有用自称,我伸出手去,握住阿廖的一只手腕,阿廖身子猛地一抖。

“我在想,当初老君观,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我一边说一边盯着阿廖的脸看,她已经低下头去,不敢看我,“我先前说是你福大命大,可是如今一想,没有那么简单。范鲤武功不俗,看起来跳脱实际上很沉稳,他不会贸然冲进火场中,再者那时我房中根本没人,他进去做什么?你从屋中带出我的簪子尚且没事,怎么他就死了?还有筱琴,我看她面色安详,不像是在火灾里丧生的人,这又是为什么?”

我双手按住阿廖的肩膀,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我的手掌下微微颤抖,压下声音道:“李希的伤更是古怪,为何偏偏就伤了手?嗯?可你却从火场里安然无恙地逃了出来,唯一的伤就是脚踝扭了一下,还带着我放在房间箱子里的簪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廖不说话,我冷眼看她,有意刺激她,收回手,转过身,望着不远处的树丛之间露出浅红色的仪仗,幽幽道:“你不说,本宫也不问了,但本宫绝不会姑息,待回国之后,本宫自会请掖庭的姑姑来查你,要么就去请刑部尚书,或者是大理寺卿。”

我看着往下伸的台阶,不禁头昏眼花,我有意让自己身子微微前倾,忽地我背上传来一个力道,将我从台阶上推了下去,我一路滚下去,额头磕在台阶上,血流了出来,我眼前模糊一片,心里失望至极,我抬头看向上面,阿廖一面往下走一面从袖子里掏出什么东西来,我眯着眼睛一看,那东西在她手里闪着寒光,那是一把匕首。

我在心里叹息一声,阿廖在我身边蹲下来,伸出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声音是我从未听到过的冷:“殿下,太聪明的人,活不长的。”

我揪住她的袖子,颤声道:“为何你会背叛我!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殿下,奴婢从未背叛过你,因为奴婢自始至终都不是您的人。”她把袖子从我的手中抽出来,“奴婢说了,奴婢是皇后娘娘派来服侍殿下的。”

“不可能,不可能!母后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可是她亲生的女儿!”

“这种事,您还是去底下问阎王爷吧。”阿廖说着,扬起手中的匕首。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住手!这是在做什么?”

阿廖手一抖,我趁机将她撞倒在地,忍着头晕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过去,我腿一动,便觉得钻心地疼,怕是有一条腿摔断了。

来者是媛霞公主,她的一双美眸中尽是怒火,她指着阿廖呵斥道:“刁奴!居然敢在大晋宫中行刺!谁给你的胆子,来人啊,把她抓住!”

媛霞公主带来的侍卫立马一拥而上,将阿廖按在地上,我支撑不住,软腿倒在地上,拉着媛霞公主的裙摆,弱弱地唤了她一声,随即就昏了过去。

我在一片馨香中醒来,仰头看着天花板,起先眼前一片模糊,后来慢慢地才清晰起来,我眨了眨眼睛,看清楚这是我卧房里的布置,心里放松下来,我头上的伤已经不怎么疼了,腿还隐隐作痛,除了腿疼之外,我身上没有别的不适。

“醒了?”我耳边传来冷冽的男声,“你睡了一天了。”

我这才察觉到屋中点着灯,窗户外一片漆黑,我榻前的书桌边坐着个玄衣男子,他一只手拿着一卷书,手指在烛火的晕染下泛着白玉般细腻的光。

“陛下?”我分辨出这人是晋帝,“陛下怎么在这里?”

晋帝冷冷笑了一声,他放下书,走到我床边坐下,一双琥珀眸子里闪着冷光,看起来有些生气:“你胆子挺大,若是媛霞没有及时赶到,你现在就是刀下亡魂了。”

“我事先算好了时间的,而且也派人去给媛霞公主下了帖子,我看到媛霞公主的仪仗往这边来了,才出言激,我起先还担心她不出手,好在她是个心狠手辣的,真是委屈她在我手下做事这么多年了。”我说着,动了动腿,一不小心牵动了伤,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晋帝扫了我的腿一眼,淡淡道了一句:“现在知道疼了,早做什么去了?非要用苦肉计,直接下毒不行么?我不是把邵源兮给你了吗?”

我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这还不是想给她一个机会么,她现在怎么样了?”

“媛霞本想将她当场打死,被清涯阻止了,他那时刚好也在御花园,如今你那奴婢在掖庭,我暗中叫精通审讯的太监去审问她了。”晋帝道。

我想起宇文清涯跑来我院子里发疯这件事,干脆问晋帝:“陛下,咱们那件事,是您故意让小七听到,让她去和二殿下通风报信的吗?”

晋帝很是坦荡:“是我。”

我看着晋帝,玄色很衬他,显得他的面容年轻了许多,有几分少年意气风发的味道,这样英武的人,心里却总是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缩进被子里:“其实陛下大可不必,我和二殿下没什么,我也不会去求二殿下,陛下没必要防贼一样防着我。”

晋帝挑了挑眉:“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不然我还能怎么想?他说话总是这样说一半藏一半,实在是讨人嫌。

“你果真是年纪不大,根本就不懂男人的想法。”他摇了摇头,一个太监提着炉子进来,向晋帝行了一礼。

我揪着身子去看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晋帝走过去,捏着帕子,从炉子里拿出一块烧红的烙铁,他捏着软木头长柄,提着烙铁走过来,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烙铁上炙热的温度。

我心中暗叫不好,看这架势,烙铁多半是要落到我身上的,我每每答错题或者是背不上来书,晋帝就会用竹鞭子抽我后腰,后来力道轻了很多,跟闹着玩一样,慢慢地他也不再体罚我,我还以为他就此收手了,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拿个烙铁过来。

我自知这次风险的确不小,可是他也不必下如此狠手吧?我身上还带着伤。

“陛下……我觉得您要冷静一下。”我眼睛直直地盯着通红的烙铁,这是个镂空芙蕖样式的烙铁,看起来很精致漂亮,可是再怎么样好看,落在人的皮肤上也是疼得钻心刻骨。

“朕很冷静。”他坐回我榻边,将我翻了一个身,拉下被褥,把我的里衣掀起来,露出后腰,我的肌肤一下子就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撞到那烙铁上面去,我听到他云淡风轻的声音:“对付不听话的孩子,就要下狠手,让她永远记住这个教训,下次就不会再犯了。”

我揪住枕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下,何必如此!我可以改的!”

他没有说话,室内陷入了可怕的寂静,我闭上眼,耳边听到自己心如擂鼓,一声一声,每一声都折磨着我的神经,我出了一身的冷汗,静静地等待着痛苦的来临。

许久,晋帝轻轻笑了一声:“我只是吓吓你,你可记住了?下次万不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缓缓睁开眼,晋帝将我的里衣拉下来,烙铁已经放回炉子里去了,我心有余悸,晋帝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觉得我有错你就不能好好告诉我么?非要拿着这么危险的东西恐吓我吗?真不知道他的孩子是怎么在他的教育下长大的。

“我突然发现,你还挺能忍,那夜也是,你起先声音不大,后来才叫出来。”他把一缕头发别到我耳后,轻笑着,“你真是有趣,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我心知肚明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有趣的玩具,闭上眼翻了个白眼,心里一阵烦躁,晋帝将我翻过身来,让我仰躺在床上,起身去吹灭了蜡烛,接着一片衣裳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微凉的身子压了下来。

他拉着我的手放上他的脊背,在我耳边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带邵源兮回颖国。”我脑后一片酥麻。

“你准备好了?你和我说说,你回去后,怎么样一步步地将那些人解决。”晋帝声音微哑。

我一个激灵,指甲陷入他背上的肌肉里,低低说了一句:“你先把我的伤腿护好,现在还没断,我怕待会儿断了。”

晋帝嗤笑一声,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调皮。”

我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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