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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天长夜》第8章 贵妃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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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楼外楼点了一壶茶和几盘点心,我刚刚看到了血腥的场景,没有吃东西的欲望,王璟之倒是好胃口,绿豆糕刚端上来,一会儿功夫,他就吃了四块。

他刚杀了人,也不知道他在不在意自己手上还有没有点点血渍。

王璟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长舒一口气,他把佩刀解下来放在桌上,十指交叉托在下巴上,微眯着桃花眼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怪怪的,转头见夕阳西沉,一旦入夜,宫门马上就要落锁,不禁有些慌张道:“我该回去了。”

说罢,我起身往外走,王璟之伸出脚横在我面前,懒散道:“本官什么时候让你走了?”

他又变回了之前在醉宫里看到的左拥右抱的慵懒公子,身上的官威一下子就散了,如果我不是经历过在醉宫里被他威吓的那一遭,我怕还真以为他就是一靠着家有金山,作威作福的浪荡花心公子哥了。

我站住脚,虽然心中万般不愿意,但还是好声好气道:“家中有门禁,非现在回去不可。”

“大理寺办案,一切靠边站。”王璟之脚一钩,我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坐回位置上了。

他倒了一杯茶推给我,笑道:“你这个人,有趣得紧。看起来对谁都是个笑脸,其实心里把那人骂得要死,有眼力价,说话讨巧,却又不肯低三下四,乍一看成熟稳重得很,有时候却也耍小孩子脾气。”

“看来也不是从小被宠到大的,而是现在才受宠一点,怕太嚣张把宠爱丢了,又回到以前的那个样子吧?”王璟之笑着对我说,“但这有什么用?与其靠别人的施舍活着,还不如有个立身之本,堂堂正正痛痛快快地活在世界上。”

我笑了一笑,没有作声。

在当今世间,一个女子,特别是富贵家的,若不是万千宠爱于一身,怎么可能随心所欲呢?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靠讨好主母活着,好日后能有个好夫家;生于书香门第之家的,靠拜师求艺活着,好日后有个好名声;生于贩夫走卒之家的,靠伏低做小活着,好日后不会被卖为家奴。

这世间千难万难,做皇家儿女最难,无时无刻不在刀尖起舞,一言不合,触怒天子,便是杀身之祸。

我自诩为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但也只是公主,而不是宝贝女儿。

一个女孩子,偶尔撒娇耍脾气,男人只觉得可爱,如果总是不识大体吵吵闹闹,男人只觉得可恶。

我能把握好贴心懂事和娇蛮任性之间的平衡,我才能讨父皇喜欢。

王璟之不知道以往的我还要更加两面三刀,若是以往的我,再怎么混账,也不会和三哥往青楼里钻,对着王璟之,绝对是好声好气说话,我现在之所以有些疯疯癫癫的,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再不随心所欲一点,就要来不及了。

“大人就是来问我这些事的吗?”我垂着眸子道。

“不止这些。”王璟之靠着椅背,“接下来本官问你的话,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你是晋安王的宠妾。”

“不是。”

“你是皇帝的太监。”

“不是。”

“你是冯家的人。”

“不是。”

“你是文曦公主。”

“……是。”

王璟之支着下巴看我:“证据呢?”

马上宫门就要关闭,我必须立刻回宫,我把腰带上的令牌取下来给他看:“这块令牌是可以自由进出宫闱的通行证,全颖国就只有身为公主的我有。”

王璟之拿起令牌只扫了一眼就还给我了:“白色象牙木包金,上面还有颖国皇室的家徽月下金桂,倒还是那么个意思。”

“那我可以……”我还没说完,王璟之拿着刀噌的一声站起来,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西边的街坊上空起了浓浓的烟雾,在血红的天空上宛若爬过血泊的一条黑色,吐息着死亡的气息。

着火的那边该不会是……西珍轩吧?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王璟之已经从二楼跳了下去,他飞快地奔向西珍轩,我在楼上两头为难,不知道是跟着去凑凑热闹为好,还是赶快回到皇宫才好。

这时小二过来,对我作揖道:“这位爷,茶水点心的钱,您还没给呢。”

那个王璟之,琅琊王家的人,居然要我付钱?我的月俸都比不上他一天下来,给姑娘买脂粉的钱。

我恨得牙痒痒,今日没带从三哥手里偷过来的金叶子,肉疼地自己付了钱,我看着那块碎银被小二拿走,没有半分找钱的样子,眼泪差点掉下来了。

我回到宫里时,恰逢门锁落下,好在我喊叫得及时,今天依旧是和我三哥关系好的那个侍卫长值班,通融了一下,把我放了进去。

阿廖就站在琼华宫门口,见我回来,长舒了一口气,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为我脱下靴子,打来一盆水,让我泡脚。

这双靴子是新做的,有些硬,我穿了一下午,右脚脚底已经磨出了一个硕大的水泡。

“殿下,您今儿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去了,叫奴婢好生担心。”阿廖用银针挑破一个水泡,我痛得哇哇大叫,阿廖急忙拿来芙蓉薄荷膏在我伤处抹着,这才让我好受了一点。

我哽咽着道:“本宫想去西珍轩问问,有没有大哥的情报,没想到遇到了杀人案,被瘟神缠上了,好不容易才脱身。”

阿廖吓得大惊失色:“什么!您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您出了什么闪失,奴婢这月,不,这一年的俸禄全都没有了!奴婢看上了一对翠玉耳环好久了,就等月钱发下来之后去买呢!”

“没良心的东西,钱比本宫重要对吧!”我捏住她圆嘟嘟的脸,一左一右往外扯,“本宫是虐待你了还是扣你月钱了,天天只想着存钱,等到你十五岁,本宫立马就把你嫁出去,才不把你这白眼狼留在身边呢。”

“奴婢这是待在殿下身边久了,跟着殿下学的。”这丫头还洋洋得意起来,“您不是对奴婢说,能存钱才能赚钱吗?”

阿廖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只有对着她才露出自己本来的样子。

我贪财又小气,还有点见风使舵的坏习惯,她一说我才意识到,某些方面来看,阿廖真的和我很像。

“怎么,还有理起来了?”我照着她脑瓜门上敲了一下,“瞧这伶牙俐齿的,本宫管不住了!赶快叫你未来的夫婿把你带走吧。”

阿廖立马做出委屈的样子,讨好地为我捏脚:“殿下……”

“知道了知道了,本宫只是吓吓你,又没说真把你怎么样。”我挥了挥手。

阿廖喜笑颜开地为我擦脚,我伸了个懒腰,吩咐她去烧水,准备洗澡。

阿廖得令出去,才走了两步,立刻就飞奔回来了,她语无伦次道:“不不不不好了!殿下!珍贵妃带人过来了!奴婢远远地看到了贵妃的仪仗,贵妃娘娘身边的女官先一步来了,在和咱们宫门口的侍女通报呢!”

我一愣,珍贵妃每次来,都要往我身上挑刺,这回来也绝对没有好事,莫非是新来的美人抢了她的宠爱,她心里怨愤,所以来寻我的茬?可不能让她看到我穿男装,谁知道她会怎么教训我。

没有生母在身边的姑娘就是不好过。

我立刻就要下床,阿廖手忙脚乱地给我披上外衣。

“等等,本宫先把男装脱了。”我把自己身上的男装外套一脱,来不及把里面的衣服脱完,就着里衣穿上了绣花的大袖衫,我抽掉玉簪把男式发髻解开,从梳妆台上胡乱找了支金桂拥月的发梳插在头发里,在我整理头发时,阿廖已经跟我把绣鞋穿好了。

穿鞋的时候我脚底的水泡蹭在了绣鞋的绣花上,疼得我眼泪汪汪,好在疼虽然疼,没出血。

我刚躺到美人榻上,做小憩状,珍贵妃就推门进来了。

好险。

珍贵妃不是一个来的,她还带着徐贵人和丽嫔,这两人向来对珍贵妃唯命是从,以珍贵妃为首,她们后面还跟着一大堆女官。

我自认为没什么把柄让珍贵妃抓住,谁知珍贵妃一声呵斥:“文曦!你做了让皇室蒙羞的事,居然还安然自若!真是不知悔改!还不给本宫跪下!”

我我我我做了什么?难不成我藏在书架里的胥山居士话本人物春宫图被她发现了?

我不明所以,瞧她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她讨厌我讨厌得很,也从未与我开过玩笑。

可跪天跪地跪父母,无缘无故被扣上这么大一顶锅,换谁也受不了,所以我只是从美人榻上坐起身,直直地看着她的眼。

“没听到本宫的话吗?给本宫跪下!”珍贵妃摘下护甲,对着我的脸就是一掷,我躲闪不及,右脸颊被护甲上的宝石划出了好大一条口子。

珍贵妃是曲将军家的独女,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父母溺爱得很,什么都依着她,她养成了冷漠娇蛮的脾气,仗着自己曾师出大家,不仅嘴上带刀子,还喜欢上手打人。

我捂着脸没有说话,垂下眼,低声道:“珍娘娘这话说的,阿夜不懂,还请珍娘娘明示。”

珍贵妃冷笑一声,皱着眉头,带动她额头上的花钿拧成一团。

徐贵人立马娇媚地扶住珍贵妃的手:“娘娘可别动气,和文曦公主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生气,气坏了贵体,得不偿失呀。”

“是呀是呀,姐姐可莫要动气,咱们今日来,是为了维护皇家的脸面,这可是积阴德的大好事,姐姐可千万不能让自己个儿不舒服呀。”丽嫔柔声细语道。

徐贵人出身于七品之家,她想要在宫里生存下去,只有扒着珍贵妃这棵大树;丽嫔是珍贵妃的远方亲戚,更是和珍贵妃是一条战线上的。

我看着这两人对着珍贵妃谄媚讨巧,只觉得好笑

“本宫听说,你与人私通,是或者不是!”珍贵妃厉声质问我道。

“珍娘娘,这不过是空穴来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阿夜没有做的事,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回答。

“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娟娘,把东西拿上来!”

娟娘是珍贵妃的贴身女官,这时她端着一个托盘,娟娘碎步走到珍贵妃面前,把东西呈到我们中间,珍贵妃拿起托盘上的东西,摔在我脸上。

东西落在我膝盖上,咕噜咕噜滚到地上去了,我弯腰去捡那东西,珍贵妃踩住我的袖子,不让我起身。

“小浪蹄子,和新进宫的那几个臭娘们儿一个样。”珍贵妃高高仰起下巴,“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我仔细一看,确实是我那天在街上不见的钱袋,上面的那个夜字,是我亲手绣上去的。

“回珍娘娘,这的确是阿夜的钱袋,之前出宫的时候,阿夜不小心遗落了,多谢娘娘帮阿夜找回来。”我如实回答道。

珍贵妃一脸不信:“怕不是意外遗落,而是和人私相授受了吧。”

“珍娘娘何出此言。”我趴在地上,仰头看她。

珍贵妃红唇一撇:“这钱袋啊,是本宫从值班侍卫那里得来的,那个侍卫说,这是文曦公主亲手送给他的。”

丽嫔轻声道:“文曦公主呀,在大颖,未婚公主和与之没有婚约的男子发生关系,按理当贬为庶民呀。”

我心中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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