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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扶疏》第二章 ****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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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快醒醒,你可别给我装死,我们春se满园可不是那么好骗的。”花月站在一旁,琢磨着此时此刻躺在地上的丫头是怎么惹上那位大小姐的,竟被折磨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旁的小厮对青萱是又踢又踹,弄了半晌,都不见地上的人醒来。

花月二话不说,白了小厮一眼,舀了一瓢水,把挡在身前的人一脚踹开,轻轻一泼,水就泼在了青萱脸上。

青萱这才清醒过来,可是眼前是朦胧一片,依稀能看到有人的影子,却怎么也看不清。青萱用手慢慢支起上身,不确定地问道,“我在哪里?你是谁?”

花月媚媚地勾唇,眼神飘忽,万种风情道,“这里是春se满园,是极有名的销金窟。我嘛,自然是这里的老鸨花月。”花月轻摇着手里的团扇,笑道,“你这伤,一时半会儿也接不了客,起码得休息个十天,可是我春se满园,从来不养吃闲饭的人,何况你说说你一个瞎子能干点什么?我们这儿来得都是些权贵,放你出去,若是惹了事,那该如何是好?哎呀呀,真真叫人头疼呐!”

花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看着青萱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解决的法子,就先搁一边,让丫鬟小厮把青萱先安置的后院厢房里,尔后再说。

想着目前还算安全,青萱也松了口气。

因着好歹春se满园也是出了名的寻花问柳地,虽然在里院,但青萱这副样子若让旁人见了,还指不定会引起什么乱子,所以青萱才能舒舒服服地沐浴着。眼下是安全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姑娘,你洗好了么?”伴随着说话声进来一个女子,听着声音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我叫锦儿,姑娘若是沐浴好,便知会一声,我就过去帮忙。”

青萱应道,“好了,就有劳锦儿姑娘了。”锦儿拿了干净的衣服,走了过来。

待收拾停当,两人都只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因为眼睛不便,花月就把锦儿调了过来,青萱暗道,这姑娘年纪不大,可是极会察言观色,不该问的一句都不问,只知道低头做事。看来这春se满园绝非等闲之处。

锦儿把青萱扶到床边,才道:“你今天就先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带你去见姥。”说完便走了。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青萱呆呆坐在床沿,倍感无助,谁能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我的爹娘呢?我的亲人呢?谁能帮帮我?十天之后真的就要接客么?之后又要面对什么?无止境的折磨么?无助、恐惧、茫然…甚至还有绝望。枕头下,她摸出一把剪子,这是她刚才在绣篮里摸到的,趁锦儿出去的时候藏起来的,摸着这锋利的刀刃,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活下去,还不如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了解了自己。剪子逼近胸口,她的纤细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她仿佛能感到鲜血马上就会从胸口喷涌而出…

就这样死吗?她下不了手,原来自己连求死的勇气都没,呵,眼泪就这么一颗一颗地砸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几个时辰了,青萱坐起身摸索着穿上衣服,随便挽了头发,便坐着等锦儿。既然昨晚没死成,那么就好好活着。

既然决定活着就得搞清楚自身的状况,对于自己,除了知道一个姓名,其它别无所知。这些一时半会也着急不来,最要紧地是怎样才能逃离这个地方。可是,中了毒,眼睛又瞎了,怎么逃跑?

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算了,还是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再作打算吧。何况自己现在伤痕累累,养好身子,才是最基本的。想到这,青萱也就先安下心来。

至于一会儿去见姥,再见机行事吧。现在多想也无益,只会徒增自己的恐惧与不安。窗外的鸟儿欢快地叽叽喳喳地唱着小曲,青萱听在耳里,却觉得好似自己的挽歌。

锦儿进来时,就看到青萱端坐在桌前,心里倒是吃了一惊,帮着青萱洗漱完、打理好,才道,“我现在带你去见姥吧。”说着,便掺着青萱出了屋子,出了小院,穿过长廊,似乎是进了一个极袖珍的小别院。这时锦儿方道,“这是姥的风月小筑,是姥平时住的地方。”

走至门外,锦儿向守在门口的丫鬟示意,让她前去通报,没一会儿,丫鬟回来,锦儿方才扶着青萱进去,刚进门就闻到一阵檀香味,浓郁古朴。青萱心里丝丝起疑,这青楼的老鸨竟会喜爱这种传统低沉的味道,怪!

进了里屋正听见姥在和丫鬟说话,原来是花月正在梳妆。

花月看见青萱,放下手中的燕钗懒懒道,“你来了。行了,你也别杵在那了,坐着吧。”话毕,锦儿把她扶坐在一旁的圆凳上。

“虽然你瞎了,又浑身是伤,但是有人嘱咐过,所以你也别怪我狠心,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愿不管,也管不起。你身上的外伤我会找郎中给你治好,至于其它的就不是我该管的。至于何时接客,待看你身子状况了。不过这可不代表你就可以在我春se满园吃闲饭,你记住,每天早晨你去厨房帮忙,给姑娘们磨豆浆,下午就呆在后院洗衣服。至于晚上,你还得学些技艺。我们这儿可不比一般的烟花之地,所以你若出任何纰漏,别怪我心肠狠毒!”花月说完看着青萱,笑了笑,“果然洗净了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只可惜瞎了,”转而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瞎了也好,有些事,眼不见为妙!”

说罢站起身,一旁的丫鬟立刻拿了披肩过来,花月信手拈来,随意一披,竟是说不尽的慵懒娇媚,“好了,下去吧!”

说起这春se满园,可是非一般青楼可比拟的,简单点儿就拿这姑娘们的膳食来说,每天早晨都是要喝现磨的豆浆,以保证新鲜,对姑娘们的肌肤更有好处。

这厨房也是极大的,荤素都是分开做的。早晨和中午都是比较清闲,晚上才是忙碌之时。所以这会儿子,厨房里除了青萱就只有一个厨子和三个老妈子。因为是小磨,所以青萱坐在一边静静地磨着,厨房的李妈偶尔会过来检查一下。此时,青萱的心里是五味陈杂,虽不知从前是做什么的,可是没想到竟会沦落在青楼做这么下作的事。难道之前我真是罪大恶极之人才会遭此报应么?轻叹一口气,不想了,该怎样就怎样吧,以后我会弄清楚的。

春se满园虽说管教多规矩多,可是老妈子们还是会偷空里说些是非打发这日子,何况青楼里哪里会缺了话题呢!今儿谁被太守大人接走了,明儿谁又在汇馨楼大摆筵席,诸如此类的话题是层出不穷。和青萱一起打杂的是一个叫碧珠的姑娘,碧珠才刚十七岁,是半年前被人贩子卖进来的,目不识丁,也无什么技能,便只能先做个粗使丫头。

后院里有一棵大槐树,槐树旁有一口井,青萱就在这里干粗活。

才刚刚春日,并不觉得有多暖和,因为前院有两个小楼,所以使得小院里较阴,阳光照得时间短,所以人再一沾凉水还是会觉得冷。身上本来就有伤口,又干了一天活,只觉得浑身酸软,真像是上刑一般折磨人,青萱叹了口气,也不知那女子为何这样恨我,竟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碧珠听到她叹气,以为她心里难受,才停下手里活,安慰道,“姐姐,你的眼睛以后还会好的,你不要难过。”几天的相处,碧珠发现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姐姐很不爱说话,后来知道她盲了,更是觉得她可怜至极。

“嗯,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我已经可以适应。”青萱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边说着边搓着手中的衣物,天才刚刚变暖,井里的水还是冰得刺骨,全身也好似被冷风吹着。

“姐姐,你歇会儿吧,我来,”说着就拉过木盆,放置自己面洗了起来,还边笑道,“你身子还没好,我帮你多干点不妨事的!”碧珠的声音很爽朗,她本生性子就极开朗,总是乐哈哈的,叽叽喳喳得跟只小麻雀似的,给人积极乐观的感觉。跟她在一起青萱也会受到影响,心情会好很多。

难得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关心我的人,真好。青萱坐在一边,也不觉得冷了。

碧珠是个苦命的孩子,家里有四个孩子,除了最小的是个弟弟,其他都是女儿,照碧珠父亲的话说全是些赔钱货,所以在碧珠九岁那年父亲就把她卖给了人贩子,也卖去大户人家当童养媳,只是八字太硬,又被辗转卖了几次,最终也就流落到了春se满园。

“姐姐,你脖子上的挂坠好漂亮啊,是你父母送给你的么?”青萱一低头,藏在衣领下的平安扣就滑落出来,碧珠就是个直性子,想什么就说什么,可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不已,这么冒失的问,会不会叫姐姐想起伤心事呢?“姐姐,我,对不起,我不是…”

“没什么好道歉的,”青萱笑道,停下手里的活,轻轻抚上那块玉坠,“我也不知道是谁送的。”是的,自她醒来,脖颈上就挂着这个坠子,是个极简单的平安扣。或许这是唯一能弄清身份的物件了吧。

又是掌灯时分,春se满园的前庭是灯火通明,莺歌燕舞,好不热闹。来这已是五天,青萱做完一天的活,已是疲惫不已。吃完晚饭,休息了一会儿,便拿了新学的笛子,坐在后院槐树下开始练习。青萱这么热衷学笛倒不是说真的要去取悦别人真的要去接客,起初是打发时间,慢慢接触下来是打心眼儿里喜欢,拿在手里也总觉得似曾相识,吹起来也不觉得陌生,学起来也是很顺利。

“姑娘,你怎么把笛子吹得跟萧似的。”不期然的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戏谑,着实让青萱吓了一跳,听着这样的评价,脸早就红了。

那人笑道,“姑娘这么用功啊。还真是令人佩服呢,虽然技艺实在不敢恭维,却依旧练习,他日定能出人意料。”不知怎地明明是一番恭维的话,听到耳里却犹如被扇了几个耳光。是了,若是换作别处定当受赞,只是这里是春se满园,一个姑娘家在这里勤加练习能是为了什么呢?

青萱不堪示弱,坦然笑道,“公子说得是,我自是受人鄙视,可是你也不见得多么光明磊落,君子怎来这烟花处眠花宿柳呢?”说完收起短笛,又道,“公子何必讽刺别人,好人家的姑娘自是不齿于这种地方,可是公子可否想过这楼里的姑娘哪个不是好人家的,无非是生活所迫,呵,想必公子不食人间烟火吧,自是不会明白!”

那人自顾自地轻轻一笑,竟是说不尽的出彩。这姑娘还真是牙尖嘴利呢,花月这儿怎会有这样的人呢?

青萱顿了顿补充道,“只是不明白,公子若是真那样高洁,又何苦自己还爱来这种污秽之处,既然来了,又何必这样不齿?!”说完头也不回不再理他,只盼碧珠赶快到此扶她回屋。

那人竟勾勾唇角,笑得意味深长。待青萱说完便知趣地走了,刚跨出石门,就敛了笑容,方道,“你还不出来么?”话毕,花月便走了出来,笑道,“公子,怎么上这儿来了?”

一早青萱就被带进姥的风月小筑。

花月懒洋洋地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拿了本《轶闻》,青萱来了之后头都没抬一下,眼睛只盯着手中的书,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奇闻怪事吸引着她。

过了半晌,她才放下手中的书,斜睨了青萱一眼,打了个呵欠,连声音都充满了倦意,“知道我叫你来干嘛么?”

“不知道,我现在人在你手上,你想怎样还不是易如反掌?”青萱扬着头,倒是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若是死,我就更不怕!”不是在说大话,若是一辈子都要这样活着,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更何况,中了毒,还不知能活到几时?

花月像变戏法似地拿出一个药丸,涂了红色蔻丹的手指拈着,猫一样的眼神盯着青萱,“你不怕死?那好,你把这药吃了,若是你没死那么你就乖乖给我接客,啊,对了,受人嘱托,你可没挑客的权力,什么样的货色你都得给我接!但是,你若死了,我倒也会厚葬了你!你敢么?”

明明一番事关生死的大事,被她这样漫不经心地一说,似乎是在谈论天气一般无谓。

青萱暗道,看来她不喜欢我呢,似乎有那么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在里面,她话都说得很明白了,你只有运气的份,可没选择吃与不吃的权利,挺直了腰杆,伸手道,“给我吧。让我这么作践自己,还不如让我死。”

“好,有志气,姥我便成全你。”说着便站起身,把药丸摔进那苍白却有力的手掌中,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小丫头,就你那点儿小志气还是给我省了吧!姑奶奶我可不是吃素的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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