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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嫡女庶媳》欲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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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大葬。

章荣孝直到林氏病逝的第二日清晨才赶回来,看到林氏已然离去,虽心内念及几年夫妻恩情,但也回天无术。只能倾尽所有,把林氏厚葬,以念这些年她跟随他的情份。但无论如何,林氏去逝当夜,知秀大逞口舌,章荣孝斥她辱没了嫡小姐的身份,呼喝之词,失了孝府这样大家大族的体面。所以虽然林氏风光大葬之后,知秀还是被关进了家庙,令她守住林氏牌位,反省林氏在生时,对她如何教养,而身为大家世族的嫡小姐,又该作何风度。

知妙在林氏发葬时一直躲在蒋妈妈的怀里,她虽然觉得自己和林氏感情尚浅,但不知道为什么那锣鼓一鸣,哭声大起,她的眼泪就会止不住地流下来。或许真真生身父母有血脉之缘,就算她这内里壳子换过一个,也饶不过去那般心头伤痛,眼看着林氏的灵柩被八人抬过,只伏在蒋妈的肩头,什么也不必说,眼泪就簌簌地跌落下来。

林氏这一葬,孝府里进进出出,不知多少人物。又或者亲戚朋友,来往宾客。只是有人送了贴子来说住在江南的章家的二老爷章荣正病倒了,也没的空来给嫂子吊祭;而嫁去蜀地的章家小姑子章荣月刚刚添了幼女,也走不开。所以林氏之葬,只有章荣孝这一门给她轰轰烈烈地厚葬了。

葬礼过后,知秀被罚,知妙倦极地跟知微一处还在东暖阁里睡下了。

翌日清晨,她还没睡够,就被在耳边交谈的蒋妈妈和周妈妈给吵醒了。

“太太也厚葬了,老爷也算是没没了夫妻的情分。”周妈妈叹息道。

“这话说的,至少太太也给老爷添了这两女一子呢。”蒋妈妈手里整理着知微的小衣裳。

“少爷还好说,至少是个嫡出子,可是太太没了,这知妙和知秀小姐怎么办呢?二姨娘向来就看这两位小姐不顺眼,若是把二姨娘抬了正,知秀小姐那日又那样痛斥了二姨娘,这将来的日子恐怕就……”

蒋妈妈立时眼色一变:“周妈妈,你在这宅子里也不少时日了,怎的就糊涂了?二姨娘扶正,哪得那种事情。二姨娘是家生子,本来身份地位就在那摆着,三姨娘可是贵妾,手里又有知同少爷,我看老爷就算是要抬,也会抬三姨娘,没来的理由会抬二姨娘。”

“但二姨娘先入门,哪能逾过这个次序去?”周妈妈怀疑道。

“次序倒是次要的,老爷的脸面到是真的。若是把二姨娘抬了正,传出去我们孝府的面子还要不要?三姨娘好坏是个清白出身的,又是老爷从外头领进门来的,怎么说也比二姨娘有头有脸。”蒋妈妈把手里的活计一放,“若是燕姨娘做了主母还好,二姨娘那个脾性……恐怕到时候我们都会跟着遭殃。”

知妙躺在一边,刚听到她们说话,心里还觉得这两个妈妈也是在宅子里呆的久了,岂会不知道姚姨娘和燕姨娘谁更厉害一些?听到后面才知道,她们原是以为姚姨娘太直来直去,明里就会不给她们这一房大大小小好果子吃,那燕姨娘出身小门小户,就算当了权使点小心计,也不会对她们太过挤兑。

但是知妙心想,这两人是没有看到燕姨娘在林氏殁时那一句话的表情,狰狞狠辣,比那个姚姨娘的手段,更高上数段。若是让她当了家,别说妈妈们会遭殃,恐怕连她们这几个大大小小,也会一并攥进她手掌心里,难以逃脱。

周妈妈叹口气:“太太也太福薄了……”

蒋妈妈立时说:“福厚的人都进王妃了,太太这是被克的……”

周妈妈连忙摆手,示下她不要说出这种话来。

蒋妈妈眯眯眼睛,压低声音道:“说不成,这两房姨太太谁也抬不正,王府里的那个一听说老爷没了正室,善心一动,说不准就给老爷再填一房……”

知妙微微地动了动身子。

蒋妈妈和周妈妈立时都住了嘴。

蒋妈妈过来看知妙,隔着紫红团锦的半截褥子拍她的背,轻声唤她:“大小姐醒了?”

知妙微睁开眼睛,点点头。

蒋妈妈连忙把她扶起来,又细心地问:“吃茶吗?”

知妙又点了点头。

周妈妈立时就在桌几上拿了套了暖兜的青花瓷茶壶,从壶嘴里倒出的东山雪青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一捧到知妙的嘴边,立时就香气扑鼻。

知妙润了一口在嘴里,睡时喉咙里的干涩滋味立时就下去不少。

她伏在蒋妈妈的肩头,又不声不响地。她心知这个家里现在是一片混乱,大太太刚刚去世,姨太太们蠢蠢欲动,二小姐大发脾气,嫡少爷年幼无知,渣爹爹尚在悲期;她几乎有点迷茫,不知道自己将来要面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这深宅大院里应该说是步步惊心,甚至像她和知秀这样七八岁的小女儿,也不曾放过。虽然她一直感叹自己应该是个好命的,穿越过来就大开金手指,成了一府上下的嫡长小姐,但这个嫡长小姐却似乎是生来受气的,偏偏还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地位弄个明白,嫡母就先因病殁了。她或许以前听到那首“世上只有妈妈好”的儿歌还不自知,到了这里才深切地感受到,没了母亲的庇护,没了母亲的教养和撑腰,她们这些小儿小女,立时都要变成了大海里的孤舟,越发的没有了方向,越发的变得孤苦无依。

知妙越想越觉得心头郁闷。

她闷不吭声地伏在蒋妈妈的肩上,也不说话,也不愿意挪动。

周妈服侍知妙喝过茶之后,忽然望着知妙叹道:“大小姐不声不吭的到还好,可怜二小姐……”

知秀一直是周妈妈带的,这会子被关在家庙里受戒,周妈看着知妙,忍不住心疼起来。

蒋妈妈一边把知妙放在肩上哄拍着,一边回道:“二小姐那个要强的脾气,老爷虽然疼也是疼这个,但气也是气这个。虽然二小姐是嫡出正房的,但是喝出那样的话,又动了手,怕是在下人之中传出去,失了咱们府上的身份,又丢了二小姐的名声。将来二小姐大了……”

周妈妈叹道:“我原也是知道。我只是心疼二小姐都关了三日,怕是连茶饭都没吃上几口,偏我们还被老爷命了,不得靠近,不然我也替二小姐送上两碗饭,二小姐见了我,说不定还能止了眼泪,吃上几口……”

周妈妈毕竟带了知秀许久,乳母情深,说了没两句,怕是要掉下泪来。

蒋妈妈抱着知妙,也略叹了一口气。

知妙伏在蒋妈妈身上,看着两个愁眉不展的老妈妈,忍不住轻声出口道:“嬷嬷,要不要……我去看看妹妹?”

……哎?

两个老妈妈都怔了一下,相互对望一眼,周妈妈蓦然一拍掌。

“啊呀,你看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老爷是最疼大小姐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又是嫡母一出,大小姐若前去,老爷就算知道了,也会念你们姐妹情深,不会怪罪的。二小姐关了这几日,怕是水米不尽,大小姐就辛苦一趟,帮二小姐多送点吃水米食,也算是安慰安慰二小姐罢。”

知妙从蒋妈妈的怀里滑下来,站到地上,很认真地点点头。

“好,我去罢。我会小心不让别人看到我的。”

周妈妈立时高兴地拍着手,转身去拿了果食盒子跑进厨房里去,要把多些果品饭食都装进去,要给知秀送去。

蒋妈妈则在旁边执了知妙的手,小心地叮嘱道:“大小姐,你可要小心点,仔细别让别人看到。若被别人不小心抓到你去送东西给二小姐,回了老爷,怕是连你也要一起关进庙里去了。”

知妙点了点头。

“嬷嬷,我知道。”

这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知妙知道燕姨娘和姚姨娘的厉害,要是被她们抓到了把柄,就算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起来。她虽然不吭不声的,但是内里毕竟是有数的,她知道应该怎么做。

蒋妈妈看知妙答应了,疼爱地拍拍她。周妈妈刚拎了个重重地果食盒子,里头都是大丫鬟捻香在东厢厨房里收拾了好几样热腾腾的吃食,叠叠地放在盒子里,让知妙一并送过去。

知妙被她们一路送到家庙栏苑的后门口,才放下她,要她一个人走进去。

知妙提着重重的果食盒子,往家庙庭院里走过去。

孝府的家庙被建在一个坐北向南的假山之前,山石四周是人工开挖的碧波湖池;池的四周各有七曲通幽的廊桥架过去,每桥的桥头上还建了红瓦飞檐的亭子,供人在池边歇息纳凉。

知妙从东后门走进来,就想顺着东廊桥往山石前去,结果还没踏上廊桥,忽然就听得伴着水音从北廊亭里就传出一阵低低的交谈声。她本能的脚步就是一停,然后往东廊侧的草丛里就是萎身一躲。接着就从廊桥的回字栏杆缝隙里,对着那桥北亭望了过去。

桥北亭里正是两个身影,一坐一站,一壶清酒。

站立的身影窈窕纤细,紫金红的锻锦小袄,白狐狸毛的团羽花纹如意长裙,乌云松松散散地搀着,珠钗全无,只在搀髻上簪了两朵雪绒白的雏菊,花瓣丝丝碎碎的,有几叶还抖瑟地飘落下来,说不出的萧瑟飘落,一股柔弱动情之感。

“老爷……”燕姨娘把手中斟满的白玉杯递到章荣孝的手里,未语竟先哽咽。

章荣孝因林氏早逝,心头正是伤感,如此清冷之时,还在后亭独酌,未想到燕姨娘却袅袅前来,面上脂粉未施,脸白唇苍,盈盈弱弱之情,分外伤感。

章荣孝接了那杯子,道:“你又何如此?身上不好吗?”

燕姨娘摇头:“妾未曾不好,只是眼看老爷如此伤情,妾为老爷及早去的太太伤感,才至如此。妾此日来见老爷,就是向老爷请辞。”

“请辞?”这句话让章荣孝无法把酒喝下去了。“辞去哪里?”

“辞请归家。”燕姨娘低头伤悲道,“自从妾入了孝府,日日与太太朝夕相处,太太宅心仁厚,未曾不容得妾与二姐姐一日,向来待我们如亲生姐妹,周身吃喝,生子教养,未曾怠慢过我们半分。妾从小门小户随了老爷,本下定决心入得府来,便是为太太做牛做马也是愿意;未曾想到入了府,太太不曾半毫欺压,反而如亲如至,对待知同,也是如是亲生。那时妾便暗暗起意,莫说今生只待太太如再世父母,便是来世,也愿为太太身前周后,尽心尽力。如今太太福消,这么早早就离了老爷去了,妾自愿为太太生世守灵,自此离了这府,回去妾那小门小户,且为太太立上长生牌位,日日焚香,夜夜祷告,只愿太太来生来世,福厚长生……”

章荣孝一听此话,顿时觉得心头无限悲伤。他与林氏本是元配,又是少年夫妻,虽然不过短短不及十载,但夫妻和睦,林氏又温顺淳厚,后宅后院他虽连纳两房妾室,林氏却未曾与他吵过一句。虽然他知妇人心中,莫没有一个不会对此嫉妒的,但是林氏不发一词,到令他更加心存愧疚;因而对得她母女更加的亲和,家中诸事,也全权交与林氏;甚至他与郡王妃旧事,更未听林氏问起一句,直至林氏病逝当晚,他还在为郡王府进参之事不曾赶及回来,生生就错过了最后一面……所以章荣孝为林氏风光大葬,铺张了几千两银子也未能填补他心中遗憾。如此忽然听得燕姨娘念及姐妹情深,要为林氏焚香守灵至一生,不由得心头大暖,脸上的表情也是分外的感动。

他对燕姨娘扶肩语道:“燕女你对太太的情分,我心里是知晓的,太太若灵下有知,也一定会分外心动。但你是知同亲娘,你若为太太焚香守灵,那知同又有谁来照顾?况你进府已经多年,此时离去,又作何道理?莫不被外人称道太太离世你反而出府,便不若太太赶走你的不成?你若真念得与太太的情分,且应当好生留在这里才是。况现在府内乱作一团,当初都是太太理事,她这一走,无人掌家,我正是头疼……”

燕姨娘听这话,不由拭泪道:“妾只想为太太进香,没的想到这些,幸得老爷提醒,不然妾真是辱没了太太的名声;现在府中混乱,老爷可命二姐姐先当家主理……”

“她?”章荣孝摇摇头,“她本是家生子,自幼府里便多人对她不服,况她的身份地位,哪得掌家?刚刚我在这里独酌,正是为此烦恼,想来想去,怕是这担子还要放在你的肩上。你出身小户,身份清白,况你家哥哥也是自幼带你读书识字的,家中帐务贴妥,需得个懂事识字的人才能处的。所以这后府内务,我正想交与你。”

燕姨娘一听此话,面色顿时惊恐:“不不不,老爷这是怎么说的,我岂能越了二姐姐次序去……”

“这府中次序不次序,要的,不是我的一句话?”章荣孝伸手捉住她的手,“金枝不识字,又不懂人事,内府交与她,我才不得安心。需得你亲自来,我才能安心铺里的事。你莫要害怕,万急之事,自提出我的名号来,这府内上上下下,谁还敢不服你?燕女,你自当替我分忧,也算是为死去的太太,尽一点孝心吧……”

燕姨娘的手被章荣孝一握,盈盈弱弱,说不出的娇软动人。

“可是老爷……”燕姨娘的脸色,一味的为难之色,似有泪花又溢在眼眶中,但看着章荣孝的眼睛,她又为难地点了点头,“好吧,即是老爷如此,妾就……腆了这张脸,即是为了太太尽孝,哪怕是下头的人辱骂了妾,妾也当万死,只为老爷料理内府,令老爷安心。”

章荣孝听了这话,才抚了抚燕姨娘的手,叹道:“如此,才是正确的。”

燕姨娘抬起手来,用帕子悄悄地拭了拭泪。那种丝丝哀怨的表情,惹人怜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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