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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嫡女庶媳》正妻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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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荣敏郡王妃省亲,忠孝荣府很是风光了一派。

曾荣忠位居从二品工部左侍郎,负责督监水部各项司务,亲妹荣升郡王妃,官场之上的同吏官绅,莫不争相来贺,再及各仕名流,足足要把忠荣府的大门踏破。

章荣孝自小与父从商,京都大小商甲,章家都有三杯分红,虽然也是荣耀之极,但商界名流,自不比得那官场士绅,孝府虽往来同样频密,但比得忠府的车水马龙,还是差了不少。

虽说如此,孝府依然在荣敏郡王妃省亲之后,料理应对宾客不少时日;林氏大大小小务事,均亲历亲为,几场大小招待下来,本就孱弱的身子越发羸弱;再加省亲之后便是深冬春节,辞旧迎新,官拜礼祀,又是一通忙活。待出了正月元节,林氏竟至整日歪倒在炕几上,越发连起身都不能够了。

这一日正是正午,吃过了午饭,蒋妈妈和周妈妈抱了知妙、知秀和知微过来,绕在林氏膝下,也算是天伦承欢。

知妙抬头看着这林氏,面色虚白,眉宇郁结,眼神里虽然透出对他们的慈爱,但是看起来竟是那样的涣散,似乎越发憔悴而薄如白纸。都说这古代女子红颜多薄命,眼看着林氏这样温良恭顺的慈母良妻,竟也是要得那样的下场吗?

林氏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便觉得身子软弱,因而命妈妈们抱了她们几个,入东阁放到六回廊的大床上睡去。知秀和知微很快就睡着了,唯有知妙还躺在床幔里,怎么也睡不着。

她穿越过来还没有几天,对这府里上上下下的情况还根本摸不明白。只知道自己还算是幸运,得到了穿越大神的垂青,几乎是开了金手指般地是穿到了忠孝荣府的嫡长女的身上来。

嫡长女——她对这个“嫡”字似乎还有些难以理解,在穿越前几乎没有几个女生对“嫡”或“庶”这样的字眼有感觉,就算是现在二奶横行,小三当道,但哪个渣男做这种事的时候也是偷偷摸摸,背人眼目的,没有哪一家的男人敢光明正大的娶小老婆还生儿生女带回家耀武扬威的,那还不被谁谁的老妈一棒子给打成相片。可是穿越到了这古代,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渣男老爹——先暂时叫他老爹吧,虽然她才见了没两面,听说在婚前就很和那位成了王妃的表妹眉来眼去了,婚后又因为外边儿那个病弱弱的母亲没能生儿子,而连纳两房小妾?这样的渣男,如果到了现代被挂墙头,绝对是“千女所指、万女唾弃”的大渣男,不虐死丫的才怪。但是在这里他却是府中的绝对权威,几个女人争宠争权的对象。知妙虽然知道自己是渣男爹和正妻所生的第一个孩子,在这府里似乎是待遇最好,最受宠爱的,但不知为何,看到外面那个病怏怏的“母亲”,她的心里却总有点复杂滋味。

正躺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正门的帘子一挑,有小丫头轻声说:“二太太、三太太来的不巧,太太正在午睡。”

说谁谁驾到,孝府里的两房姬妾燕姨娘、姚姨娘正好上门来,一起要为正室林氏问礼请安。

知妙连忙闭上眼睛,假装入睡。

林氏正斜卧在楠木包镶炕床上,炕上铺着手织八团喜相逢的毛毡,毡上衬着大白狐毛的皮褥,褥上再衬得四喜云纹织锦锻;身后立着盘金彩绣牡丹纹的背靠,身侧设着海棠红团蝶穿花的长引枕,铺着艾绿金钱蟒大条褥。林氏倦极地倚靠着炕上的撒碎金点丝的梅花小几,双目微闭,气息沉静,像是已经深深睡去。

燕姨娘、姚姨娘在下首等了许久,也不见林氏有醒来的迹象,姚姨娘便抬起身来:“太太这身上不大好,我们改日再来吧。”

这姚姨娘本是家生子,当年林氏连生两胎之后都未曾添子,孝府那时老太太尚在,眼见得忠府一个接一个的嫡子庶子出生,心下急火,便把自己房里的一个家生丫鬟给了章荣孝。章荣孝那时本不想收妾,但林氏的确体弱,外头声传并长辈们训教,他没得推辞才收了姚姨娘。这姨娘开始先是做了通房丫头,肚皮竟也争气,一胎便给章荣孝添了个庶长子章知邺,再一年又生了庶女章知画,立时便由通房丫头抬了姨娘。庶长子章知邺出生的那年,她也是母凭子贵,在孝府里风风光光了好一阵子。再加上她是家生子,自然左右逢源,气势高了许多。

直到第二年她怀着知画的时候,燕姨娘进门。

这燕姨娘到是个贵妾,出身近邻县平户人家,家底略薄,只是十二岁父母早亡,她一个人跟着哥哥嫂子度日。后来在邻县富甲商人的绣铺里学了阵子绣工,偏生章荣孝在邻县这家富甲家商办时遇到,恰逢那天章荣孝酒醉,留宿在商甲府中,那商甲也是个会使眼色的,直接命燕姨娘伺宿,第二日一早就做了顺水人情,把燕姨娘送给了章荣孝。

燕姨娘也是个争气的肚子,一夜露水,竟就珠胎暗结。待了**个月,也为章荣孝又添一丁。

林氏那时刚刚生完次女知秀,正是混身的毛病,眼看着庶长子、庶次子都一一出世,章荣孝也对新世的儿子喜爱有加,不免得日日连宿另两房,根本就不往林氏的正房里看上一眼了。

林氏虽是个品性淳厚的,但任个女人遇到这种事件,也难捺自己心腹酸楚。林氏便寻了个机会,以节庆之日与章荣孝见面时,推心置腹,泪水涨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赢回一点夫妻恩爱,拼尽了全身一点力气,终在五年之后,林氏再次诞下一子,取名知微。这孩子乃是章荣孝的嫡生幺子,自然疼爱非常。林氏这才觉得当家主母之位无可撼动,只是生育这幺儿,几乎耗尽了她的血脉,这些时日,越发的不得起身,大有种将要灯尽油枯之势。

燕姨娘看了一眼眯着眼的林氏,小声道:“昨日我们就该来问安,但昨儿有贵客,今日我们再走……”

姚姨娘很不屑地撇了撇嘴:“走又如何?我们又不是没来,是太太没得清醒罢了。这些时日老爷为了郡王妃娘娘的恩谕,能早日寻得那样品上佳的山参彻夜劳顿,这府内大小事务都要太太一个人操持尽心。这等辛劳,太太不越发单薄才怪。”

燕姨娘眼眸一转:“这些话可别乱说。”

“这怎么是乱说?”姚姨娘冷笑,“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个人不知,哪个人不晓?老爷对郡王妃的恩谕是怎个紧张,日日尽心操劳。我们这身份是没得相关的,只可惜了太太,又受苦又受累,还没的落出个好声名。我这是替太太不平呢。”

姚姨娘说这话,明明应该做个担心的表情,偏生她说得眉开眼笑,一脸的乐不可支。

自从那日郡王妃省亲,章荣孝寻参很是尽心尽力,常常在商铺里日夜督导不说,连参叶参样都要一一过目。这孝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又不是个没的明眼的,当日漱敏郡王妃召见外男时那幽幽转转的语气,仆佣们早就已经腹腓在肚里。姚姨娘本是家生子抬上来的姨娘,在这府里没头没脸,林氏对她的态度淡薄不屑,她的嫉妒怒恨早是积在心头,如今得了这么个口子,可是得了势般地兴灾乐祸。

燕姨娘被姚姨娘惊得已经瞪圆了眼睛:“我看我们还是先退去,隔半日再来吧。”

“隔半日也怕太太没得醒来,”姚姨娘居然还冷笑,“老爷不到深更也不会回来,太太无事闲凉的怎么会醒得那么早呢?”

这姚姨娘,句句紧逼,字字嘲讽,实在是让人听都听不下去。知妙躺在东阁里间,虽然她以前是没见过“妾”,但是电视剧里理直气壮的小三她也是看过不少的,似都能想见姚姨娘的那种脸面,不由得微微地替林氏紧张地捏住被角。

但忽然一直斜歪在撒碎金漆小几上的林氏猛然张开了眼睛,抬臂就往那金漆小几上猛然一拍,厉声道:“姚金枝,你是头日入得这孝府吗?凭谁是教的你如此没有规矩!”

姚姨娘不妨得林氏会突然醒来,惊了一跳,但她竟也不害怕,仗着自己家老子娘也算是孝府有头有脸的当家嬷嬷,眼珠一转就答道:“太太可不必生气,金枝这不正是守了规矩来给太太下跪请安么?金枝也是觉得太太一个人里外操劳,老爷到是在外面尽力采办,帮不得太太半分,我替太太忧心而已。”

这话戳得林氏更痛,郡王妃和章荣孝的事情自是不能放得台面上来说的,姚姨娘却偏偏句句点中“老爷尽力”“采办”这些字句,分明是对林氏嘲笑讥弄,笑她这个跟了章荣孝八年夫妻的当家正室,还不及郡王妃娘娘的一句幽叹。

林氏胸中怒火更盛,语气凌厉地:“老爷在外吃苦受累,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不想违了恩谕,只恐上头怪罪保不得我们孝府平安。你们小房不为老爷辛苦敬滋进补,却在这里冷嘲热讥?你来为我请安,居然这半会子还挺立一旁?是谁教你的这些规矩,是哪家哪房教你小房还比正室居高临下?姚姨娘,你今日到教教我,安是如何请的?这小房小室的膝头,到金贵过正房去了?!”

哟,这几句可真给力!知妙拉着被角,可见当家主母还是很有风范。

姚姨娘被林氏这几句摆身份的话训得脸上挂扮不住,林氏品性淳厚,以前还不太拿出正房的威风,但今日忽然如此计较,使得姚姨娘都料想不及。

正房为大,姚姨娘也没得选择,只能委委屈屈地扯裙下跪,嘴里还嘟囔着:“跪便跪,难道还能跪少了两块肉不成?”

这话偏生还落在林氏的耳朵里,林氏这次大怒,一手就差点要把梅花小几推到下面去了:“姚金枝,我看你越发要逾过我去了!这没规没矩的事情我让了你多少,今日你反而要踩到我的头上去了不成?来人,把她的老子娘叫来,叫人把她锁了,我这就去回了老爷……”

话没说完,林氏已然耐受不住胸中怒火,只觉得膛中如火炭扫撩,又闷又灼,疼痛难咽,直着脖子就剧烈咳嗽,喉中痰火上上下下,快连气息都要堵住了。

站在旁侧的燕姨娘连忙走过来扶住林氏,似柔弱温软地劝慰道:“太太可要仔细自己的身子,深冬寒凉,风寒病症还好对治,若是惹起了中火之症,内要食那祛热镇凉的药剂,外要防寒保温添暖,岂不是让自己的身子受两重夹攻,即使没得病症,也要添出一两样儿来。太太还是尽要放宽心,老爷辛劳受累,我们做小的理应替太太分担保养,再说郡王妃娘娘恩谕,老爷再尽心尽力也是应当。哪个商甲富家,得了王室的恩泽,还不感恩叩拜,还敢推辞的?太太且把心放在胸腹中,老爷面前我们自会替太太分担,太太只仔细将养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哎?知妙躺在褥上,却又听到这话。简直觉得这话中软硬夹攻,句句听似柔弱劝慰,却字字把林氏排挤冷兑,没的一句真正贴心慰腑的。这是劝人?分明是气人吧!

林氏本来就急火攻心,被燕姨娘这一番话毕,顿时就胸中如火,刹那间大咳剧咳起来。旁边贴身丫鬟云香连忙捧了痰盒水盅,又并小丫鬟们涌上来抚腰捶背,咳了好大一会,还未曾止住。林氏连回语的力气都没有了,连连挥手直接把姚、燕两房姨娘赶出东房正室。那两房姨娘都退出了门,林氏还在那里咳动不止。知妙睡都没有睡意了,忍不住从床榻上下了身来,站在那东阁门楣边,怯生生地望着榻上的林氏。

林氏正咳得难受,忽尔看到自己的大女儿,忍不住按住自己的胸口,逼自己硬生生止了那咳气,对她挥了挥手。

知妙望着她白如纸色般的脸孔,失了神散的眼瞳,虚弱到几乎要被风吹散的单薄身子,就算是刚刚穿来对她还不甚熟悉,却还是听话地走过去,依在她的怀里。

林氏微喘着把知妙抱在怀中,略有些疼爱地抚着她的头发。知妙虽然和林氏还没说过几回话,但她的手心抚在她的头上,竟有种母亲般的熟悉感觉。

“妙儿,母亲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知妙低着头,似乎觉得自己又像是回到了妈妈的怀里。只可惜林氏身上的味道不同,妈妈也没有像她这样虚弱。但是她还是乖乖地点点头,只答了一个字:“嗯。”

她向来个性沉静,穿越到这里,什么情况都不熟悉,所以只秉承了一句话,“凡事少说多做不会错”,幸好这个肉身之前的主人似乎也是个寡言少语的小姑娘,所以大家也都没有对她的反应觉得异样。

林氏只搂着知妙,微微地叹一口气,又朝着暖阁里面那一双沉睡的儿女望了一眼。然后抚着她的长发幽幽转转道:“妙儿,我这身子眼看着越发不起,怕是这幽幽深冬,难熬过去。可怜你们姐弟三人,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微儿只有七个月,如果你们没了母亲……”

林氏的声音哽噎,知妙抬起头来看她,只看到她眼中泪花泛滥,忍不住伸出手去,微微地碰碰她:“母……母亲……别这样……您还是先养好身体……”

要她叫别人妈妈,还有点叫不出口,幸好古人是叫“母亲”的,这样的称呼她还能接受。

林氏握住她的手:“妙儿,母亲也知道你们三人姐弟,小的小,少的少,若是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的荫避,这时日久长,怎生的在这诺大的孝府里生活下去?但我的身子我知道,怕是快要撑不得许久了,母亲也想多陪伴你们些时日,但生老病死,谁得抗拒。我只与你们两姐妹说清,这孝府中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步步惊心,杀意暗伏。若他日我身不在,你们需得小心堤防那燕姨娘,别看姚姨娘日日叫嚣逞威,但实则会叫的狗不会咬,燕姨娘才真真是胸中有千壑,字字句句刺见血的那一个。她又出身贵妾,他日我若不在,老爷动心把她扶正,你们姐弟三人的苦日子,可怕就要到来……你是嫡长女还好说,我最担心的就是知秀和知微,知秀是嫡次女,姚姨娘早就想把她的三女提到与知秀甚与的地位来;而知微是幺子,还不更事,哪里斗得过燕姨娘和姚姨娘所出的庶长子、庶次子,尤其是燕姨娘若是扶正,庶次子便成了嫡次子,地位更在庶长子之上,而知微便落成了小幺子,莫说家业前途,怕是连教养活命,都未可知了……”

林氏说着说着,眼泪竟从面上流了下来。

眼泪都将要滴到知妙的脸上,她抬起手来,又找不到帕子,只能怯生生地用自己的衣袖去给她擦眼泪了。

这深宅大院中的女人,虽然看起来风光满面,锦衣玉食,但谁知道个中辛苦,不仅要自己身慎形谨,更要对妾小嫡庶,步步惊忧。即使身为当家主母,太过放松会使家中没了规矩;太过严苛又被下人私骂,治理不了后宅会被男主人训斥,治理过甚了又会被扣上妒妇的罪名。这女人在这深宅大院中,看起来是比现代人过得闲适,但其实日日惊,夜夜怕,哪里还有一分放松,一刻舒服?看看林氏这全身的病,还不就是被关在这深宅大门里所郁结出来的?

眼看着林氏越哭越伤心,知妙忍不住擦擦她的脸,小声道:“母亲别难过,只需先养好身体……弟弟妹妹们……还有我。”

林氏一听她这句话,登时就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立时拉住知妙的手:“妙儿,你是娘亲的头胎嫡生,孝府里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若有一日为母的去了,你便要端出你的大小姐架子来,关照妹妹,体恤弟弟,为的你们嫡生的身份撑起腰来。知道了吗?”

知妙眨了眨眼睛。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会说出那句话来,但是的确穿越大神把她送来这里,她已然变成了这个肉身,现在能做的,要不然穿越回去,要不然就接受眼前的现状。虽然这府里的情势,她还不是弄得很明白,但却是明白,里面那两个还在睡着的,的确是和她这个肉身一母同胞的亲姐弟。虽然林氏要她“端嫡小姐的架子”这样有技术的活她还不太会做,但是看着林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虚弱,仿佛她要不答应,林氏就会立时随风去了一样。

知妙看着她的样子,还是不免得点点头。就算暂且哄她开心一下也好,于是便乖乖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母亲。”

林氏终于得大女应承,一脸的感伤全都涌上来,一时搂住她,声若游丝:“妙儿,母亲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测,知秀、知微将来的身家命运,可就全要……依靠你了。”

林氏越想越发悲从中来,不由得身子歪向海棠红团蝶穿花的长引枕上,脸面一侧,一滴珠泪,便已滚滚滑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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