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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尘》第八章 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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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知愁滋味,不是不知道愁,也不是没有愁,而是那些愁苦和不高兴还没有学会持续,而当岁月蹉跎,青春不在,剩下一堆堆的记得:记得仇恨,记得伤害,记得往上爬,记得交水电煤气费得时候,恭喜你,你完成了童年最大的梦想——你长大了!所以年少最大的快乐除了无知还有就是不记得。

当林若尘睡醒后整个教室已经没有人了,伸伸腰,在课桌上睡觉虽然有人唱着催眠,但始终没有床舒服,就是一张木板也比这来得舒坦。不过伸腰这一下确实什么床也不能到来的舒服。从外面的肌肉到内里的骨骼,他都感觉随着那一伸腰弄得咯咯响。一觉醒来,林若尘也忘记了睡前发生的种种不愉快,但是他没有充分的享受觉后的舒服和懒散,因为犯错了要打扫卫生作为惩罚的,华夏大地几乎走到哪儿都是一样。

可是当他转身去那扫帚的时候,对就是转身,个子消瘦的甚至比起李秋言都要矮上些许的他却坐在后门正对的角落里,没有同桌,只有伟大的劳动工具好友以及渺小的永远依附在工具上的尘土陪着他,没办法,成绩不好也不坏,不用羡慕也不用被人羡慕,不打扰别人也不被人打扰,在角落里呆着就好。

“小林子,你是猪啊,怎么叫都不醒,等你睡醒在扫地校门都关了,回家也只有摸黑了,看!老大对你好吧?”说着李秋言扬了扬手中的扫帚和簸箕,显然,若尘今天的劳动任务让她给完成了,但是林若尘真的睡得那么死吗?

林若尘不相信,李秋言是一个随时都可以把他从梦境带出来的,也保准不会遭受任何的白眼,所以那个绝招也就成了她对林若尘的专利,百试不爽,就是扯他长长的睫毛,保准立马就醒。每次林若尘被这种方法叫都会埋怨睫毛太长,而李秋言就咯咯的笑着说为她长的。但是他没有傻帽的在这方面挤兑她,那样只会傻帽的让他的睫毛再次遭殃,虽然他喜欢惹她生气。打闹是要分场合的,而现在,显然不适合。只是挠挠头,傻傻的笑笑。

“还没有睡醒啊,看你那个猪样,你慢慢回味吧,我要回去了。你回味完了也早点回家,明天早点到,如果我到了你家门前的时候没有看到你在那儿等我,那么我就告诉你什么叫作你完了!看我不剁了你!”说完,放下东西,拽起书包就跑出教室,跑到门口时转过身来,俏皮的指了指若尘的脖子,“记得要一直戴着哦,这是老大说的。”

看着瞬间消失的小丫头,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摸了摸脖子,惊奇的发现脖子上多了一个玻璃吊坠,纤细的红绳上吊着一个晶莹的桃心,呵呵,呆呆的笑着,所有的不快和梦魇消失无踪,猛然抓起书包想李秋言追去。

时间真的不等人,不知道自己傻笑了很久的若尘最后追到李秋言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家门口了,在进门的瞬间回过头来,看着飞奔而来的小子,先指指自己头上的坏掉一半的发夹,然后指指若尘的脖子,最后装作凶狠的说道:“记得戴着,明天要早,老大说的。”

一边回忆着李秋言最后那故做的样子,一边踏进家门。瞪大双眼,咬牙切齿在那张美丽的小脸上平添了多许可爱,他喜欢她故作生气的样子,大多时候他都很怵,虽然明明知道是假生气,但是每次看到这样的一张脸他还是会选择屈服,并且做出一幅怕怕的样子来,而李秋言的那些个小表情他一点也不会觉得虚伪,只会觉得暖暖的,很贴心。暗自决定明天要早起,在门口等她。

进门依旧是那一成不变的场景,吱吱作响的躺椅上一个年轻的老头子闭着浑浊双眼,右手夹着永不熄灭的劣质香烟,身前一张小凳子上摆着一壶劣质白酒。一口烟,一口酒,双眼似乎永远的不会睁开。也许在棺材里他还会是这样一手烟一壶酒,闭着眼睛。喝酒伤肝,抽烟伤肺,他知道老头子这是在一点一点的杀死自己,但是曾经在某个工地看门老人告诉他有的人不抽烟不喝酒会伤心,所以他没有劝过老头子。再说他也劝不了的,

跺了跺脚,弄出点声响用来告诉老头子回来了,这是一种默契,一种习惯,他们之间几乎是没有话语的,三五天里这座房子没有一点人声都是很正常的,很多时候这里安静的就像是坟墓,装着活人的坟墓。随即就准备迈进厨房,来到这里后就没了工地上伙食团的供应,再加来到这里老头子就立马教会了林若尘做饭,老头就再也没有为他做过饭,而且老头子是几乎不吃的,他的粮食就是那家里最多的东西——酒。所以要吃就只有自己动手了。

今早上学时看着校长提了些番茄来,不知道老头有没有给钱给校长,或者说老头有钱给校长吗?从搬到这里油盐柴米都是校长给拿来的,不知道老头帮过校长什么呢?但愿番茄没有吃完,那样可以和着鸡蛋炒饭了。

“校长,你怎么在这里?”刚想进门,就看见校长端着盘子走出来,一个盘子里就乘着他刚想着的番茄炒蛋。

“小尘,看你的脸,以后别打架了啊,你看现在还没有消肿呢!”校长不过四十出头,只有一个女儿,在计划生育的国策下也不敢顶着两口子失去工作的危险向上凑合,所以把若尘当做自己的孩子,看着还肿着的颧骨,忍不住出言教育。

“校长,我没错,谁叫……”“啪!”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门口喝酒的老头突然冲了进来,给正坐在桌子上和校长吃饭的林若尘一个响亮巴掌,林若尘当场懵了。而老头子几乎时时闭着的双眼暴铮,浑浊的双眼散几乎燃烧起来,几乎可以看见里面那炯炯的火焰,但是那露出来光芒却如此的冰凉,眼球里的浑浊刹那消逝得无影无踪。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出他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而是一个正值虎狼之年的男人,紧紧的盯着若尘的红肿的颧骨。

“你如果仅仅是我林洛河的儿子,那么你上树捣蛋下河摸鱼也好,欺负人或则被人欺负也罢,哪怕有一天你死在街头都没关系,只要是你自己选择的我什么也不会管,但是作为若惜的儿子,你就必须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双手抓着若尘的衣领,把弱小的孩子直楞楞的提了起来,暴怒的双眼里一股滔天的火焰几乎要择人而噬。老头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今天这么多的话,但是此刻的林若尘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温暖,反而在那道愤怒的目光里感觉自身就像巨浪翻滚下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巨浪打翻,然后淹没在汹涌大海里,无影无踪。哪怕面前的男人是他的父亲,亲身父亲。

边上的校长也早就被这种疯狂场面压抑得无法言语,若果再次见到林洛河让他感伤的话,那么现在的林洛河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那个在火车上救自己的林洛河,张狂霸气,唯一不同的就是那时的林洛河是一头张狂有度,进退有序的狮王,而现在的林洛河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蛮兽,没有一点理智可言,但是现在面对的不是火车上疯狂悍匪而是他年仅八岁的孩子。可是文弱的校长不敢言语,如果说当年的火车上他还敢儒酸的说两句的话,那么现在他面对那实质的眼光,他只有屈服。

愤怒的林洛河张狂不可一世,无人敢掠其锋。

看着手上哆嗦不停地若尘,林洛河一把扔出去,“就是要现在这样的熊样,不要幻想权势滔天,不要幻想富可敌国,更不要梦想什么仗剑天下红颜一怒。保持这样卑微的状态,然后卑微的生存下去,而生存的第一条就是不要主动招惹哪怕是蝼蚁的存在。”林洛河看着被自己摔在地上,因为疼痛而紧紧蜷缩在一起的林若尘,话里没有怜惜只有那不断的愤怒,是对孩子的愤怒也是对自己让妻子消逝的愤怒。只是在赤红眼眶的角落里有一些别样存在,只是没有谁会看到,因为太深,更因为外表愤怒的掩盖。

“为什么?难道我就必须站在被人忽略的角落,远远观望?”不顾自己摔疼的身体,拔地而起,面对着眼前这个男人咆哮,他受够了,早就受够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下了什么滔天巨祸,有这样的不可饶恕,虽然确实的感到了林洛河的愤怒,但是他不想这样卑微的活着,哪怕真的枪打出头鸟,他也宁愿做那一个被猎枪打中的傻鸟,尤其是在每次和李秋言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他要和李秋言一起站在人群的最中央,他要的不是那些恭维羡慕,而仅仅是和李秋言站在一起,就算是一次。所以他咆哮,用力的宣泄着这么多年的压抑憋屈,哪怕他深深地感觉到眼前这个洪荒蛮兽的男人随时会淹没最后的一丝理智而把他这个亲生儿子像废弃的纸张一样撕裂成渣。他现在需要的紧紧是宣泄。

暴怒,人类的七宗原罪之一,林若尘的这次暴怒使他踏上了另外的一种生活,同时,他也迟到了明早和林秋言的约会,而且迟到很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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