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没说什么，放下鸡蛋走了。沈阿硕完全摸不着头脑。

到了下午，沈阿硕看天气好，支了根绳子把被子抱出来晒晒，期间见到几个妇人走过的时候偷眼往这看，她大方一笑，倒是让别人不好意思了。

晚上陈鹰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来，沈阿硕替他打来洗手洗脚的水，先让他收拾了一遍，才把饭端上来，没想到陈鹰看见那晚鸡蛋汤也愣住了。

“这鸡蛋哪来的？”

“你媳妇说，是鸡下的。”陈氏不咸不淡地说。

沈阿硕直觉有点不对，但实在不知道哪不对，只好笑笑：“是啊，我早上喂鸡的时候看见的，就想着你每天干活很累，给你补补身子。”

陈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虽然他很想把这汤分给家里的两个女人，但到最后还是他自己喝了。

吃完饭收拾好锁上门，沈阿硕还在想这个鸡蛋的事，她想，找个机会定要问问！

晚上沈阿硕正在铺床。刚晒的新被子又暖和又软乎，陈鹰在一边放衣服，沈阿硕看见了问：“衣服要洗吗？”

陈鹰道：“等会儿我去洗，你先歇着吧。”

沈阿硕顿了顿手：“我去吧，你累了一天了。”她过去把衣服要拿过来：“明天能干吗？”

陈鹰躲过去了：“不用了，明天能穿。”

沈阿硕注意到他说的是能穿而不是能干，就跟他说：“你给我吧，我回头让它干快点，现在天可冷了。”

“你有法子让它干快点？”

沈阿硕笑：“当然有的。在这方面你一个男人，还是听女人的好。”

她要拿出去洗，掏了掏兜，摸出来几颗糖，她愣了一下：“你这怎么有几颗糖？”

陈鹰一个壮实的汉子，难得红了脸：“给……给你的。”他急急忙忙又补充道：“路上见到有人卖……”

沈阿硕仿佛能想象地出来，一个大男人见到货郎在走街串巷，摸遍全身找出来一点点钱，才能跟货郎换几颗糖。她“噗呲”一声忍不住笑了。可笑着笑着，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她在娘家是最大、最听话的那个孩子，所以她还没灶台高就会做饭、后来会照顾弟妹，所有闺女和大姐会做的活她都会。

为人妇之后更凄惨，有那样一个婆母和丈夫，日日谨小慎微，生怕有一点差错，其中苦楚难为人说。

她活了一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她考虑一下，送她东西。

即便只是一颗糖。

她低下头遮住红眼眶，平静下声音，故作玩笑道：“唉，我都多大了，还吃这些玩意儿？”

陈鹰有点愣：“我……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本来想给你买个首饰，但钱不够……”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大概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连个女人家的首饰都不能给自己妻子买个是很丢人的事吧。

沈阿硕怎么听不出来他的意思，绷不住笑道：“谁说我不喜欢，我喜欢呢，谁不爱甜的呢。”

她剥了颗糖，是最劣质的那种，因为时间长糖都化开粘在了糖纸上了，她撕下来填在嘴里，又剥了一颗喂给他，笑道：“是不是很甜？”

陈鹰不好意思地有点红脸，绷着脸点点头。

确实是很甜，从嘴里一直甜到了心里。

最后衣服还是沈阿硕洗的，因为她说若是陈鹰坚持要洗，她就把糖都塞到他嘴里去。不过陈鹰硬是大半夜地去烧了点水，把盆也挪到了屋里才松口让她动手。

沈阿硕看着他真的想说，你不要这样，我再冷的天都洗过衣服，可是看着殷勤的某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期间陈氏推门看了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最近很多富户最近在准备年货，运送了许多东西，宅子里的人忙不过来，就雇了些外面的人来装货卸货，陈鹰还要好几天要忙。

第二日他早早地走。沈阿硕喂鸡的时候又发现了一颗鸡蛋，摸的时候还热乎着，她忍不住笑道：“看不出来，你们还挺有能耐的。”

两只鸡张着翅膀“咯咯”地围着她又叫又转，不知道开不开心听到她的夸奖。

早晨起来陈氏又看见一颗蛋，她这回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又是鸡下的？”

“对。”沈阿硕笑道。

陈氏也没说什么就走了。晚上回来陈鹰看见又是一碗鸡汤，愣到：“鸡又下蛋了？”

“对。”

陈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他拿出来十几文钱，说今天干得好，管事地特意多给了几文，陈氏很高兴：“是都有，还是只有你的？”

“只有我的。”

“唉！好！我儿果然有出息。”陈氏很高兴，但很快又担忧起来：“那你小心了，别又像前几回那样。”提起以前的事，陈氏高兴的脸明星淡了下来。

听到这个消息，沈阿硕自然也高兴的紧，她本来想说两句，看着婆婆忽然变了脸色，有些不明白。

“放心吧娘，”陈鹰低声说：“我这回会注意的。”

晚上的时候，陈鹰主动把事情跟她说了。

“我以前也是帮一户人家抬东西，因为力气大不闹事，被那家人的小姐从楼上看见了，就赏了一吊钱。那赏钱的小厮喜欢他们家小姐，不满意我就一直找我的错。我当时觉得不对劲但是又舍不得这份工作，没想到一次发钱的时候，克扣了我近一半的工钱，我不忿去找管事的理论。”

他皱眉道：“没想到那管事的是那小厮的表叔，硬说我闹事，就趁机招人把我打了一顿。还到处说我不干活、又懒手脚又不干净，那一段日子都没人敢雇我。后来我就去更远的地方，情况才好点。”

沈阿硕听了，又气又急，咬牙切齿道：“这种人，还想着他们家小姐，自己是只癞蛤蟆还怪别人了！”

“都过去了。”陈鹰把她抱在怀里，两个人盖一床被子说着话。陈鹰忽然笑了：“你今天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和娘会对几颗鸡蛋疑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