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审并处决了资本主义的蛀虫、阻碍人类进步的绊脚石孙氏兄弟后，陈天启安排了军法官下到每个连去跟士兵们谈心，以此疏导他们对于自己内部出现了这么邪恶的叛徒的复杂情绪，并进一步强化了他们对集体（或者说对陈老板）的忠诚和感恩。

当晚，陈天启主持召开了全军营以上指挥官会议，列席的有本世界土著军事家和未来增援的pla，苏醒作为21世纪的资本集团代表也参与其中。

“大家说说，以后要怎么防止出现这种事情？”明亮的白炽灯下，陈天启双手合拢抵在下巴上，显示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气质。

李长久看看周围的人，忍不住第一个举手发言：“我老李先说说。”他站起来，双腿推开椅子，在水泥地上摩出难听的响声：“我看啊，以后遇到这些狗东西，抓到一个枪毙一个，杀他娘的几十个，看看以后还有哪些王八羔子要钱不要命！”

赵志伟抬头看了一下李长久。陈天启适时地点名：“赵营长，你说说看。”

赵志伟将椅子推开，起身回答：“我觉得吧，杀人当然是个好办法，但我们杀了那些臭虫，他们造成的损失却追不回来了。”

他小心地看了看其他人，见他们都认真地在听取自己的发言，就壮着胆子继续说：“就像这次的孙生财，他们败坏军纪，干扰训练，还贪污了弟兄们的伙食钱，就算我们把他们毙了，孙生财兄弟浪费的时间和花掉的银子也找不回来了。”

陈天启点点头道：“嗯，赵营长说的很不错。”他向李长久真诚地说：“李营长话糙理不糙，非常之时，可用非常之法。但这种以杀止恶的法子不能长久，这不能成为我们习惯性的想法。”

龙致远看了看陈天启，举手发言：“我觉得，应该让人没有机会贪污，也就是让他们找不到机会贪污，贪了一文钱就会被发现，或者没有合理的手段就不能弄到钱，这样他们就不会有贪污的心思，就算有心思也没有能力。”

陈天启有些吃惊，这龙致远怎么还想出了“把权利关进制度的笼子”？他今晚确实有些惊奇，手底下的明朝人竟然连续想出了“不敢贪”，“不能贪”，那“不想贪”估计也快了吧？

不过让陈有些失望的是，在经过了接下来一个小时的讨论，多位现代军人发言暗示后，明朝人士还是没有想出“不想贪”这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思路。事后，苏醒安慰陈道：“应该是时代的局限性吧，就像你不可能和一群大航海时代的英国人相处了几个月就让他们想到了社会主义。”

让我们依然把目光投向这注定会永久改变陈天启军队的一场小规模会议。陈天启在听取了各位军官的意见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上场：“我听了诸君的话，心里着实是有些感触。既然我们能想到让后勤人员不能贪污，那为什么我们不想办法让他们不想贪污呢？”

一群明朝人听了这句话，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在他们的一生中，还从未见过有人是不想贪的。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大概就是他们接触过的上了点台面的人的座右铭。良久，在座唯一一个出身缙绅家族的黄秘试探性地开口：“大人，这能成吗？”

“怎么不能成？”陈天启微微皱起眉头。现在的明代军队和民国时的军阀军队很有几分神似，基本上都是吃空饷，喝兵血，忙着做生意胜过忙着准备打战。但所有明朝人，以及民国时期的军阀们，都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一支有信仰，有理想的军队，真的可以在贫困中崛起，在富足中坚守。

想到这里，陈天启有些神往地说：“我们必须建立一种制度，能让所有的士兵，都有一个共同的理想，一个共同的信仰。我相信，一支有了共同的奋斗目标的军队，是不愿意贪污的。”他环视一周，直视着每个人的眼睛，说：“诸位可以想一想，如果各位要集资办个客栈，大家都一心一意想把自己的客栈办得向泰州的那些一样好，那么谁愿意把钱拿去喝花酒，谁舍得把钱拿去赌？”

诸位明朝同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好说话，倒是现代来的解放军同志眼睛放光：“好，好，就是要这样办！到时候想办法招一些政委，每天给战士们讲讲马克思……”

“吭！”一直坐在旁边拿着笔记本电脑做记录的苏醒大声地打断了他们的幻想，没让马圣人的思想早点问世：“我觉得吧，设置政委或者类似政委的职位，是应当的。但是，我们的政委不可能讲马（此处消音）的思想，毕竟现在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我认为，政委们要讲一些符合现在国情的话。”

他放下电脑，伸手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起身大声说：“我们的政委，要搞民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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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的会议在10点左右结束。虽然明朝人还对老板要搞什么“思想建设工作”持怀疑态度，但有关在军队中增设“政委”的决议，还是靠着陈天启的威望通过了。

“你说，现在就放出来‘思想建设’，会不会太早了点？”陈天启看着璀璨的星空，问站在自己旁边的苏醒。他们依靠着操场旁的木头栅栏，面对着无边无际的银河闲聊。

苏醒呼出一把水蒸气，笑道：“你他妈在大晚上把我叫住来，难道是为了跟我讨论要不要搞思想挂帅？”

陈天启苦笑一会，还是实话实说：“其实我犹豫的，是到底该不该支持你搞出‘民族主义’来。”他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苏醒的侧脸：“你知不知道，民族主义是一把双刃剑，我们可以选择它何时开始，却无法决定它何时结束。或者说，从我们把它从潘多拉的盒子里放出来开始，我们就只能影响它，而不能控制它。”

“我知道。”苏醒有些沉重地说。他也回过头来，正视着陈天启深邃的目光：“民族主义，我们不搞，欧洲的白皮狒狒也会搞，并且会毫不保留地搞。

就算它是一把双刃剑，我也完全相信，在现在和以后的相当长的时间里，它对我们，对中华民族的帮助，都将远远大于伤害。

没有民族主义，你如何能确保，你的军队会在和后金的战斗中不离不弃、不产生厌倦和质疑？

没有民族主义，你怎么能确定，你的军队会在和明朝政府的战争中支持你，选择你，信任你？

没有民族主义，我们，是的就是我们，要用什么办法来促使我们的人民，在对外扩张中保持强大的文化向心力？能同化别人而不是被别人同化？”

“成大事者，要有握紧双刃剑的决心，要有冒险的准备。更重要的是，要对自己有自信。”

陈天启默默地听完了苏醒的话。他弹开了嘴里叼着的香烟，看着一点橘红色的火光在黑夜里坠落，在黄土地上摔成几瓣暗火。眼角的余光告诉他，自己身旁这位来往于两个世界的商人，正在流泪。

他自嘲地笑了笑，说：“没想到，我平时自诩为伟大的军事家，到头来，还要被你这个小资本家教育。”

“我被你说服了。”陈天启踩灭最后一点烟火，恶狠狠地说：“明天就开始搞民族主义宣传！我们的政委，就叫‘大义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