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梦初正闹得欢，隐约一物极速飞来，正中徽宗手中的粥碗。猝然惊惧中，粥洒碗碎，徽宗亦随之跳将起来，失措道：“护驾！”

柯道梅赶忙立身站起，助着常梦初将徽宗伏稳了，这才定神去看。却是一群蹴鞠的金兵，正好将那球儿踢中了徽宗的粥碗。

为首一员金将，中等身量，白白胖胖，说话露齿，趾高气扬。只见他单脚踩定皮球，双手叉腰，操着一口轻浮的吴语戏谑道：“球儿砸了饭碗也？”问罢，金兵一阵哄笑。那人又摇头晃脑吟哦道：“‘韶光婉媚属清明，敞宴斯辰到穆清。近密被宣争蹴鞠，两朋庭际再输赢。’赵佶，本将有此‘拐子流星’的脚法，可做得太尉否？”

徽宗觑其马脸蛇眼，乃奸猾之相，已然不悦，又听他讥讽自己重用高俅一事，遂正襟危坐，冷笑道：“此乃‘燕归巢’，非‘拐子流星’也！”

那金将未曾料到徽宗竟如此回他，一时羞恼而语塞。

徽宗纳闷儿道：“听尔口音，不类蛮夷，因何认贼作父，弃明而投于暗？”

那“白而肥”的金将如释重负，乃嗤笑道：“岂不闻古训有云‘凡国之亡也，有道者必先去’，夏之终古‘出奔如商’、商之向挚‘出奔如周’，后世皆以为明智之举。我潘屠虽官小位卑，幸有预见之明，知本朝狐疑之师不足以敷衍大金虎狼之兵，故而效法先贤。你道从了金人是耻，如今，我却已荣升大金国副都尉之职，岂非‘终南捷径，此中大有嘉处’乎！”

话音甫落，队中一卒即嚷嚷道：“什么金人宋人，日后咱大金一统中原，委副都尉作个东京守备，岂不依旧是个开国的功臣、荣归的故人！”

潘屠闻言，愈觉心安，暗道：“蛮夷之音，颇能震聋发聩。我虽已折节事金，然穷僻之所，怎可久居，日后少不得还须回归中原。只是有此老儿羁绊，不好如愿！”事关富贵，潘屠就动了歹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