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溪飞溅，鸟语空明，伏颜着实喜欢这清新幽静的地方。此乃南诏后山，名幻颜，是人间仙气最旺盛的地方。

耳处隐约缠绕着藤娘的呼唤声。伏颜睁眼，阳光让她倍感不适。转身一跃而下，枯叶因受到挤压发出声音。

“何事唤我?”

“北齐使者来我南诏，求见幻颜圣女。”

伏颜摇头：“我不去。”

藤娘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若你下了山，怎么保护自己?我这就让他们回去。”

待藤娘走后：伏颜轻叹一口气。运气提升内力追上藤娘，避免被发现。

“圣女并不在幻颜山，尔等还是速速离去吧。”

藤娘长袖一挥，带着几分坚决。伏颜躲在不远的树后，侧着身子打探这一切。

“藤祖，我一行人真有事求见圣女。”些随从貌似沉不住气。

藤娘声色凌冽：“那也不行。我南诏圣女岂是汝等想见就能见的，痴心妄想。”

伏颜轻笑，许久未见藤娘如此英姿飒爽的一面了。只见那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上前，伏颜距他有些远，看不清模样。“我是北齐高演，奉当今北齐皇上之命求见圣女。手下人不识礼数，望藤祖娘娘见谅。”

藤娘转身往林中走去：“你们走吧。圣女并不在山中，况且她也不想见你们。”

藤娘身影消失在阴暗的雾气中。伏颜走出暗处，那一行人仍在原地并未离开。

“这可怎么办?王爷！皇上会降罪的。我等性命卑贱，可王爷你……”侍从焦急十分。

伏颜视线落在高演身上，他竟是北齐皇室之人。

“本王是皇上的亲兄弟。皇上怎会对我痛下杀手呢？都是人，你们的性命同样重要。”

伏颜在心里嘲笑，这个高演，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明知北齐皇上真的会对他痛下杀手，却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伏颜正想着，察觉一股强烈的视线，伏颜抬头，正好撞上他的视线。那一双眸子紧紧将她锁住，伏颜似被一股窒息感包围。

“糟了。”伏颜转身便跑，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

南诏皇宫内，笙歌艳舞，尽显异域情怀。这没有北齐皇宫那么繁华，可满是淳朴。南诏王敬酒，高演回之以礼。南诏王豪放好客，大碗喝着酒。“常山王啊，圣女本王已请下山。只是圣女略微抱恙，需过几日才能随王爷返回邺城。望王爷不要介意才是。”

高演心中震惊道：“圣女下山了?”

“来，请我族圣女面见高齐王爷。”女子莲步轻移，款款而上，身着南诏高等服饰，裙摆上的银饰随着她的走动发出好听的声音。

“这，便是我南诏圣女——幻颜。”南诏王指着此女子说。

高演的视线落在那双盯着他的媚眼上，此女眼里有着浑然天成的妩媚劲儿，庸俗的味道。高演想起那双清澈而透明的眸子，嘴角上扬。这个幻颜是假圣女！

高演拱手作揖：“那就谢谢王了。待我一行人休整几日后，便带圣女回朝。”

宴会结束，高演离开，南诏王深吸一口气，手中满是汗。回到寝宫，王后伺候他就寝。“王，为何您要让云裳假扮圣女?倘若被他们发现了可如何是好?”王后问道。

“他们不会发现的。幻颜圣女，在我族都还是个迷，不会有人知道的。”南诏王叹气，“如今北齐实力强大，厍奚等皆被北齐所灭。北齐尚未对我南诏开战只因我族圣女。若圣女真的存在，孤也不会将我族命脉交与他人。云裳以她南诏公主的命换取全族人平安，这是她的使命。”

王后点头：“王，歇了吧。”

高演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白鸽，说：“你们都退下吧。”高演取出鸽身上的纸条，皱起眉头。高洋终于动手了！高演无奈摇头，熄灭烛火。

翌日高演醒来，日出已经有些时间了。南诏终年阳光充足，是个养生息的好地方。高演问端水果的阿奴：“不知南诏有什么好地方。”

“回禀王爷，有一处。出南诏皇宫后，经幻颜山半腰再行几里路，有一处温泉，位于长河之上游。”

高演向阿奴道谢后便离开住处，侍从随云叫道：“王爷，今日诚嘉公主要来南诏……”

行走中的高演并未在意：“你们自行接待……”

伏颜咬着苹果。这幻颜山，一到秋天满是苹果，她吃腻了。伏颜光着脚在满是枯叶的地上行走着，脚步轻盈，裙摆因她脚步微微荡漾。清幽的泉水倒映出她的模样，伏颜微微勾唇：“依旧没人如兮。”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藤娘打趣说：“阿颜又在自我欣赏了！”伏颜摇头：“正是因为自己不美才更要认为自己美。”

伏颜看着湖面的容颜，细细的柳眉，凤眼在长长的睫毛的衬托下更显灵性。“只是我偏爱这双眼睛罢了。”

“阿颜容貌自是极好，连昭城最有名的花魁都比不上。”

伏颜故作生气的样子：“怎可拿我与那些人相比。您是拿我开玩笑吗？”

“哪里的话！南瑶天宫的神女自是凡间之人比不上的。”藤娘继续说，“女娲娘娘召我回天宫，你在山上不要乱走。”

“多久?”伏颜问。

藤娘想了想说：“一月左右。”

藤娘离山不久，伏颜倍感无聊。伏颜全身浸入泉水中，冰凉之感充斥全身。

——

“阿颜，阿颜！”

“是谁?”是谁在唤我。

伏颜睁开眼，脚尖推动一些内力窜出水面。纱裙湿透，紧紧地贴在伏颜的身上。他又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伏颜伸手扶额，这奇怪的声音，不知从何时开始，纠缠着她，让她感到窒息。伏颜靠在石上，双手枕在头下，睡意涌上脑海。

伏颜醒来时分，只感觉全身酸痛。她低下头看自己，泥土枯叶混合在一起，粘在她的身上。伏颜环顾四处，她怎么会来到悬崖之上，就是怎么一回事？

伏颜警惕，此处有一股弑杀之气。草丛轻微的晃动，伴随着若有若无的低吟。伏颜看清来物，狼！

幻颜山上怎么会有狼?一定是这些畜生趁藤娘离开窜上山来的。狼的数目不少，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伏颜心里有些慌乱，他没有法力。

忽然，旁边草丛一阵骚动，一个黑影扑出来。伏颜以为这狼是来攻击她的，怎料此狼挡在她的身前。这是一匹灰毛白尾狼，纯正的南诏狼族，拥有高贵的血统。它和狼群扭打成一团，相互撕咬着。

伏颜莫名有些担心它，其余的狼趁机而上，直扑伏颜。伏颜重心不稳，摔下悬崖。

见伏颜落下悬崖，它撇下狼群奔至悬崖边。视线所及之处只有茫茫的云海，一股燥乱之气迸发。它大叫“嗷……”

它扬起它高贵的颅，然后转身。

今日，我定让尔等为阿颜偿命。

伏颜只觉身体沉重无比，头晕沉沉的。身体落入水中那一刻，她瞬间清醒。水不断涌入口鼻，伏颜连忙屏住呼吸，水将她层层包裹。忽然，一股力将她往上拉，伏颜手忙脚乱地缠住那力量的来源。

伏颜重获呼吸那一刻，心狂乱地跳动。你上的水珠滑落，水雾散开，伏颜看清此人的面孔。他的脸轮廓分明，眉目俊朗，鼻梁高挺唇而薄，一副书生的面孔却掩饰不了那与生俱来的王者之心气。

伏颜对上他的眼，记忆重现。高演！那个被藤娘拒绝的北齐王爷。高演抱着伏颜走出灵泉，伏颜痴痴地望着他，他的脸，他的眼，此刻占据她的心。

高演将伏颜轻轻放到石头上，他问：“你是怎么来的？”

伏颜伸手手指上空。高演若有所思的点头，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又问：“你是怎么上伏颜山的？”

伏颜自称是采药女，见高演并未深究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把握让高演相信，传闻平民百姓是不能上幻颜山的。

高演上身未着丝毫，强健的身体上挂着水珠。伏颜脸不禁一热，偏过头去。伏颜又见自己全身湿透，纱裙变得透明，感到有几丝羞耻之意。高演见她的异样，似乎明白了什么，捡起旁边的衣服迅速穿戴好，并把外衣递给伏颜。

伏颜接过衣物，说了声谢谢。第一次碰男人的衣物，伏颜心里多少有些别扭。高演要走，伏颜叫住他，请求高演带她出山谷，高演点头许应。

伏颜起身却又重重摔下，脚踝处有一道血红的口子一直蔓延到前脚掌，不停地往外渗着鲜血。高演撕下衣袍的一角，将伏颜的右脚包起来。

高演蹲下身，说：“上来吧！”

伏颜紧抿嘴唇，趴在他的背上。两人并未说一个字，伏颜盯着他后脑勺的一颗红痣。朱砂红的痣，隐约的能瞧见极其微小的花纹。

伏颜脑海里闪一些画面，然而很快又消失不见。伏颜闭上眼，额角有些疼痛。

高演问伏颜家在何处，伏颜不知如何回答，不能让高演知道她是南诏圣女。伏颜称自己无名无姓，也没有家。

高演欲往幻颜山的一条捷径回南诏王宫伏颜告诉他山上现在都是狼。高演便选择沿着山泉流向走，说：“沿着长河走可能要两三个时辰。你无家可归我先带你去昭城，可好？”

伏颜说：“好。”

伏颜欣赏周围的景色，自她来南诏便待在幻颜山。外界之景她从未见过只是常听藤娘说起昭城的人文事故，陪伴她的只有已经看腻的山间之景，茫茫云海和看不到边界的苍天。

“这河叫什么名字?”伏颜问。

“长河。听这的人说，这儿有个美丽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两位神仙到了南诏，一男一女。女神中了剧毒，男神带她来南诏，说是陪她看人间最美丽的风景。他们在河边许誓，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并将此河命为“长河”，意在相爱之人长长久久。但是，男神为了救心爱的人，强行逆天之法盗取六界珍宝，使得六界不得安宁。在长河上男神被众神仙截杀，他的血染红了整条长河，而女神不知去向。

这个故事是高演听王宫里的阿奴说的，美丽却又悲伤的爱情故事。一滴泪从高演眼角滑落，而他并未察觉。高演望向长河消失的地方，内心难受十分，脚步愈发沉重。

高演唤道：“姑娘?”

高演并未听见回应，偏头却发现伏颜睡着了。高演背着伏颜继续走。

夕阳西下，斜晖打照在两人身上，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