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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破现世》第二章 踏雪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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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风雪停了。

昨夜的猎狼少年穿着北境边军的制式军服,斑斑血迹在军服上依稀可见,挂满疲惫的面庞明亮依旧的眸子里闪耀着一股得意之色,左肩扛着那只猎物,两把长刀一并左侧斜挂腰间。少年穿过军营大门,没有对任何人打一声招呼,只是敷衍的向着哨兵挥了挥手。

哨兵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这个顾影自怜如英雄的少年。

昨晚一夜的暴风雪在地面盖上了一层将近十数厘米的积雪,只是一个清晨,眨眼间的军营内便已是积雪全无。少年走到一所营房门口,将肩扛的雪狼扔在地上,掸了掸衣上的冰渣,抹了把脸,对房门口正用军刀自顾自刮着胡子的一个中年男子行了一个军礼,兴致勃勃地说道:“头儿,狼打回来了,我赢了。”

中年男子背对着少年,微微转身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地上的白色物体,没有吱声,刮胡子的手也没有停止动作。

少年有些不耐烦。

片刻,中年男子单手抚摸着收割完毕的络腮胡子,露出一副雕塑家的自恋表情,收起军刀,转过身拍了拍又要开口的少年,道:“为了这个畜生,这么大的雪你居然能趴一个晚上……“,沉吟一声,继续说道:“为了那几毛钱,你有这么着急么,是当算现在就把账结清楚么?”

少年眨眨眼,舔了舔微微干裂的嘴唇,道:“就等着您这句话呢。”

中年男子没有接茬,周身上下打量了下这个倔强少年,忽然问道:“长短枪都没带么?”

“带那些烧火棍干什么,什么用都没有。”

中年男子随即伸出手指,按了按少年的右手手腕,少年“咝”地一咧嘴,中年男子笑道:“逞强吧!看样子受伤不轻啊。”

少年皱了皱眉:“小伤而已,再说怎么能给您老人家丢这人呢!”

中年男子嘿嘿一声干笑,拍了拍少年的脸颊:“也算你运气好,那两只雪狼不是寻常之物……以后可别再如此大意了。枪有时还是有些用的。”

少年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脚跟一磕,右手举起一个军礼:“遵命!”

中年男子向远处努了努嘴:“去把伤口处理处理,回来再说”,转身就要离开。

少年搓了搓双手,道:“打赌可不能赖账啊。”

中年男子脸色阴沉,道:“小兔崽子,连长能赖你账还是怎么的,等眼下这场仗打完了,能活着的话自然少不了你的,活不下来么…嗯…我留下的这些零碎儿也足够了。”

少年苦着脸说道:“连长,我真看不出你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哎~你有金牙么,我去当铺当了也能换几个钱。”

中年人叹了口气,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收起洗漱用具,转身进了屋子。

少年一脚将地上的雪狼踢到墙根下,自言自语道:“老话说的好,祸害活千年呀……”

泽洛帝国北部共分为三个部分,官方名称西北、北境、远东,西北辖区约占北部地区四分之一的面积,大部分是为黄沙戈壁地区,边防部队有3个军团约15万人,作战风格以迅捷的穿插分割著称;远东军区辖区约是北部地区四分之一的面积,覆盖冻土、出海不冻港,边防部队3个军团约15万人,以坚韧耐苦的守备作风驰名全军;北境为严寒和冰雪地区,地形包括雪山、森林和少量平原,北境边军共4个军团20万人,擅长正面突击,锐不可当。

三部边军分别抵挡着北部康斯沃特帝国的三线逼近。边境线两侧,大至千余人旅团级战役,小至百余人连排级摩擦的大小战斗连年不息,导致了两国边境犬牙交错,而并非一条平滑直线。

寒山县是北境的最北端,位置特殊,像一颗穿出板凳凳面的短钉楔进敌国境内,一方想固守此处突出部,掌握战场的主动权,另一方则想清除掉眼里的这颗沙粒。

也正是因此,此处战事激烈异常,北境最大的一场战事也在数年前诞生于此处,即使双方鏖战数日损失千人以上,仍是打的不眠不休,最终寒山县守卫部队的一只约莫百余人的连队在一个雪夜,未及上报总参谋部便脱离序列独自行动袭敌,有传言十数分钟之内,竟是正面突击,连续凿穿康斯沃特甲等部队近卫五师的三道纵深防线。己方总参谋部得知后大发雷霆,火速连传数道命令,整个北境一夜间硝烟四起,牵制了康斯沃特援军无力对突击连队发起围攻。

战后双方依旧维持着战前的边境实际控制地区,双方倒下数千名士兵却并未前进一寸土地的结果竟奇怪的好像约定好了一般,你不言语我也不来谈判,至于泽洛帝国那只擅自行动的突击连队,除了赏了一个“寒山营”的战旗名号之外,那夜取得了何等战果、为什么不上报而独自出击、突击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一切都被做为最高级机密封存进了总参谋部。除了当年的皇帝陛下及数名军界大佬外,并无人知晓真相。如今,当年皇帝之子业已君临,这朵历史浪花也许就只是这么昙花一现了。

当年“寒山营”依旧还在原地驻扎,编制人员增长到了营级,营旗、给养、待遇则是数十年未见一丝变化,不变的只有铁打营盘下,军人那份固有的传统传承——尖兵依旧还是尖兵。

作战指挥室内,寒山营营长、参谋以及各连军事主官,围着寒山县作战区域的地形沙盘,研究着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眼下的这场仗已经胶着了月余,双方就像是两个熟悉的老爷爷在下棋,例行公事一般的你来我往,从布局的大开大阖进入激烈冲杀的中盘,再到这胶着的官子,就像陈旧机制下官僚系统的酸臭腐朽,避之若鹜。

前些日子的某天,来自帝京总参谋部一个年青的观察参谋在例行的战情分析会上多了一句嘴,师长便好奇的微微张开了惺忪的睡眼,又随着那个参谋毫无起伏声线下的几句说辞,师长的困意瞬间全无。那一刻,师长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眼泪中似乎映出了自己离开这把粘了三年屁股,深如泥潭、品如嚼蜡的师长座椅,一路升迁,奔入帝京的光明大道。

按照插嘴参谋的大体思路,师参谋部拟了一个作战方案,师长雷厉风行地通达了各下属部队。由于北境防区分区分块承包,如不是帝国策划大型战役,一般都是各区主官各管各家,轻易不会对友军横插一杠,就是你打开大门铺上红毯,求着相邻友军过来莅临指导,人家也得思虑万分的踌躇一下你是不是安了什么黄鼠狼之心,所以这些年大仗没有、小战不断的所谓“和平”年月里,也都是打着哈欠、喝着茶,掐着手指数日子的光景。

于是,当最重要的那步诱敌命令传达到寒山营这个小山村的时候,已经打了多一半弹药基数的营长立即跳脚骂了师长的娘,这是赤裸裸的挖坑埋人、堆尸升官啊!可就算你想这么干,国防部居然连弹药都不多补充一发,又是几个意思?!骂娘归骂娘,仗终究还是得打下去。

寒山营营长宫亦鸣少校,双臂八字撑着桌子,双目注视着沙盘,说道:“师部的战略意图是让咱们营吸引住对面的一零四团至少一周,给师主力两翼包抄合围赢取时间,虽说咱们以少打多属于家常便饭,但是这次对面一零四团的战斗力比咱们即使稍逊一筹也并不差多少。这样的情况下,单纯的阵地突击就是消耗战,咱们这几百人都不够两三天的。”

“嗯”,副营长成非低声答应了一下,环抱双臂说道:“目前两军交战已久,套路上也是熟悉无比,所以想依靠小股部队突袭打击敌人补给线,来扰乱战局拖后进程的可能性是彻底没有。两军正面之间一马平川的寒山雪原,两侧高耸的雪山峭壁,在斥候密布的现在,实在是无法悄然渗透的巨大屏障啊。”

宫亦鸣紧锁眉头,沉声说道:“各位连长,你们有什么建议,随便说说。”

一连长陆锋右手拇指食指在下巴上来回滑动着,道:“夜间行动的话,有没有可能偷过去一个小队?”

成非摇摇头:“据斥候回报,这两天休战期里,敌人的布防突然严密了数分,即使是夜里也是探照灯照明弹不断,偶有可疑就是一阵夸张的重炮招呼。”

宫亦鸣用下巴努了努二连长,二连长徐良双手一摊,摇晃着拨浪鼓似的脑袋道:“和罗德打了这么久,寒山营和一零四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我现在放个屁,罗德闻着味儿都能猜出我早饭吃的什么。么的法子!”

刚修完胡子的三连长,指尖转着那把随身军刀,淡淡道:“要是派上一精于潜行匿踪,善于狙杀之人,偷偷绕过敌军防线,击毙掉罗德那个老混蛋,让一零四短时间内群龙无首。如此一来,能大大缓解时间上的压力。可不可行?”

宫亦鸣眼神一亮,却是没有出声。

屋内其余数人也是陷于沉默。

这种需要神仙一般操作的行动,就算在尖兵部队的寒山营,也不是随便找个尖子就能完成的。严密的正面布防,两侧的雪山峻岭,长途奔袭、一枪毙敌,且不说别的,一个人背着几十斤的装备,在寒风呼啸北风萧萧的夜里,孤独的一点一点的翻过雪山,就是种折磨,但凡不小心触及对面隐蔽的观察哨,哪怕是踩雪的声音大了一丢丢,都会招叫来恐怖的火力覆盖。

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多年前被寒山营突袭连破三道防线后,康斯沃特帝国军部大怒,将近卫五师从上至下“清洗”了一遍,最后被降为四等治安部队后,再也没有了野战军的荣耀,这种经历不是任何一支视荣誉超过生命的部队,能够承受或者愿意直面的后果。

所以,但凡是康斯沃特帝国南线边防部队的日常巡逻,便形成了这种观察哨有权直接呼叫炮兵火力覆盖的习惯。弹药的剧烈消耗尽管是避免不了的,不过争夺赤油下的连年征战,使得后勤已经习惯了压力下的持续供给;二来康斯沃特帝国本就是这片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军火输出国,些许炮弹的增加,就好比地主家的一日三餐多出了一碟咸菜而已。

强大的火力、恶劣的环境,如何通过这些看似无法逾越的人力和大自然共同打造的障碍,就成了这项需要神来之笔的行动中,最难以跨越的一道鸿沟。

屋中诸人也是都知晓这般情况,在三连长提出建议后,即便认为是个可以达到战略目的的建议,但难度大的几乎无法完成,一时间又集体陷入了沉默。

三连长看着几位战友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人选的问题不用担心,我手底下就有只狼崽子……”

话未说完,其余几人纷纷把头摇的像触了电一样。

三连长知道众人不同意的原因,说道:“陈劫这孩子吧虽然痞了些、滑了些、刺儿头了些,但还是个好兵啊,远了枪准、近了刀很,打不过了还跑的稳。就说这小子昨晚上没带枪出去,趴了一个晚上,早上背了只雪狼回来,这事几个人能做到?。”

宫营长舔了舔嘴唇,左右看了看众人,道:“大家的意见呢?”

三连长一拍桌子,道:“有什么不行的!”

“干!”

“具体方案,咱们详细计划一下”,几位经验丰富的基层指挥官立刻围绕如何配合单兵突入为主题,开始拟定部队的作战计划。

大幕已经拉开,一只无形的手将名为陈劫的少年,不留分毫情面地推上了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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