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二人起床，漱洗罢。

曾瑜绾青丝成髻，替若离梳好头发，扎上束带，整理好衣衫。

二人下得楼来，坐在庭院内烹茶煮酒。

玉骨冰肌，水殿风来，暗香浮动，飞瀑鸣泉。

曾瑜发髻高挽，丰腴的脸蛋流露出富态的白。

她站立在桌前给若离沏茶，水从一个紫砂壶中倒下去，落入一只青花瓷碗之内，清新隽永的水气蒸腾起来，熏蒸她的秀发。

水气蒸腾，云烟缭绕。

若离静静地看着面前，佳人如玉，宛若秋水。

曾瑜沏好茶，盖上茶碗，后退一步坐在若离的右边，清晨和煦的阳光从水榭槛外照进来，映着二人明亮的衣衫。

若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好香，这茶清纯淡雅，不沾染一丝人间烟火气息，就像小渝你一样缥缈出尘。”

曾瑜看着眼前的若离，他还是那个翩翩少年，书生意气，浸润着诗的芬芳。

如果可以，曾瑜愿意就这样静静地相守坐着，看太阳东升西落，任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这才是想要的生活啊。

什么是仙，仙就是逍遥和洒脱。

曾瑜展颜一笑，饱满的脸勾出一个圆润的弧度说道：“师弟，你我二人一体。”

轻轻地拍着曾瑜的腰肢，若离说道：“师姐有话请讲。”

“我想问你，什么是仙？”曾瑜盈盈浅笑，“像现在这些仙门虽然有些人境界比你我二人都高，可是仙乎？”

“比如像蜀山剑派为天下剑派之首，降妖除魔，匡扶正义，可算是仙乎？”

“蜀山剑派掌舵不稳，为了些许利益驱动，跟任泰科结盟，名为结盟，实为走狗，人前人后做些蝇营狗苟的事，已背离仙学道家思想，不算是多么正宗的仙门。”若离说道。

“大禅寺为天下神门之首，分大乘密乘，这大秦国内无人不闻二米兜神大觉金仙名号？可算是仙门？”曾瑜问道。

“不从自身起修，寄希望于满天神佛，沦为漫天神佛棋子，为他们收集众生愿力，靠些所谓加持灌顶，虽有小成，不算多大的仙门。”若离说道。

“任天堂以国家为机器，推到一切神庙，塑造自己金身，言出法随，可算是仙？”曾瑜问道。

“以自身理想，绑架天下百姓，千里赤地，百业凋零，民生唯坚，虽自己成神，但还算不得多大的仙！”若离说道。

“龙之杰数百年卧薪尝胆复我大夏千年气运，可算是仙？”曾瑜问道。

“格局太小，没有容人雅量，不能统领全局，算小仙还成不得大仙。”若离说道。

“任泰科开万国商贸，推到腐朽的秦朝，建立一个新秦国，经济繁荣，民生越来越好，可算是大仙？”曾瑜问道。

“天下之福祉系于他任家一脉，卖官鬻爵，强买强占，不亲民，老百姓心中有苦难言，他也算不得什么大仙。”若离说道。

“何为仙？那师弟以为什么是仙？”曾瑜问道。

“什么是仙？余闻上古有真人者，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黄帝开人文教化，治下华胥之国此等神人可为仙之大者！”若离说道。

“何为仙之中者？”曾瑜道。

“张道陵修道立教，千年传承，比伏羲黄帝等次之，可为仙之中者。”

“仙之小者呢？”曾瑜问道。

“魏华存开上清仙门，传黄庭圣经，吕洞宾开纯阳仙门，传太乙金华宗旨，可算仙之小者。”

“那余下历朝历代秉承天地气运而生者，写诗填词，吟诗作对，此中可有仙乎？”

“像苏东坡放浪山水间，李太白醉酒诗百篇，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许他们不修仙，但反而我觉得他们夜有仙家的气质。”若离说道。

曾瑜点点头：“那你说红楼梦中，警幻仙姑带宝玉入太虚幻境，朝云暮雨。不知其用意何在？”

“莫非是他前缘未了，故意给他们创造机会再续前缘？”若离问道。

“前缘只是一回事，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男人和女人的缘，或许最初只是阴与阳的互相吸引。”曾瑜说道。

“气质，气味相投？”若离说道

“臭味相投，这个臭字，其实是嗅。”曾瑜说道。

“嗅，你说得还真是了。只是后来以讹传讹，把这字读差了。这本来是个中性词，因语境而表达具体的意思。”若离说道。

“我觉得警幻仙姑带宝玉入太虚幻境历红尘情劫，其实……”曾瑜抿了抿嘴唇。

“其实是什么？”若离问道。

“其实是因为宝玉太痴。”曾瑜说道。“警幻仙姑带他进去让他领略一番云雨可能是为了破他的痴。”

“谁知道他深陷其中，反而更痴迷于儿女情长。”若离接口说道。

“我们何尝不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情之一字，最是黯然销魂。”曾瑜说道。

“是啊，我觉得自己已背离了修仙的本意？”若离说道。

“我修仙的本意啊，就是逍遥不羁，朝游北海暮苍梧，撒豆成兵，飞剑千里入敌首，大梦千年，与人论道，上穷碧落下黄泉，天上地下随处都可去得。”若离说道。

“对啊，仙追求的就是逍遥自在。”曾瑜说道。

“小瑜今天何来如此感慨和拷问？”若离说道。

“我见你和雪师妹之间恩爱纠缠，命运勾连太深。你这个人，太痴。”曾瑜说道。

“是啊，有些东西刻意去追求，已失去了仙家的洒脱。”若离悠悠一叹。

“你看这庭前碧波之中的荷花，她上面的层层莲叶，荷叶上的朝露。”曾瑜说道。

“这荷间朝露怎么了？”若离问道。

“每日清晨这荷叶上都会凝结些细细密密的露珠，不论他们如何聚散。人间的际遇何尝不是如此，聚散都是缘。”曾瑜说道。

“我们修仙，也是修缘。”曾瑜说道。“师弟，你下次看见雪师妹的时候，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她。”

“人的感情经不起折腾，烈火会把两者之间的爱焚成灰烬。”曾瑜说道。

若离看着庭前荷叶，飞瀑流泉，叶上水珠清圆，悠悠一叹：

“这人间纷乱，每一次相见都不容易。像我们这样一起静静相守的时光又有多久？”

曾瑜盈盈一笑：“你不用法力能抓住一把沙吗？抓的越紧，失去得越多。

如果换一个角度，把手心向上，是不是这些沙都在你的手心。”

“如果有大风吹来怎么办？”若离问道。

曾瑜转身拥着若离说道：“加水啊，不是有个词叫做相濡以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