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帽，自称秦老三，与他同来的小胡子是其族弟，秦九，都在刑部当差，受上峰指派，来调查上月清平镇发生的灭门惨案。

五人分了座次，各自坐下，起初只说些家常琐碎的闲话，随着热酒下肚，才逐渐熟络，谈起正事。

尚喜向两位同行描述了陆府灭门案的血腥残忍，又说凶手们来无影去无踪，根据走访调查，仅知道他们是天蒙亮时从西昆门逃离，至于何时入城，却无定论。

“城西外是哪儿？”

“经过几个小村落，就是莽苍山，一眼忘不见头，少说也得几千里。其中藏着数不清的乱臣贼子，净是些前朝余孽，这命案，八成就是他们犯下的。”

“证据？”

“大街小巷都晓得。城东头还立着块碑文呢，刻的清楚。”

“前朝覆灭，少说百年。至今，自会老死。”

“三哥此话差矣。”祝逢春接过话茬，正色道，“昔日智叟笑愚公，‘以残年余力，曾不能毁山之一毛，其如土石何？’岂不知‘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秦三正欲反驳，却见秦九懒散的目光忽然精矍，手若游龙，筷似雷霆，抢在尚喜之前夹起了最后一块肥腻的红烧肉，志得意满地塞进嘴里。

他这一闹，引得众人大笑。本来严肃的氛围也随之瓦解。

“对不住各位，我就好这口。”

祝逢春挥手，吩咐伙计再做一道，“得让九兄尽兴不是。”

“谢过枯荣。”他高兴地与祝逢春碰了杯酒，一饮而尽，“好久没喝过这般清冽的美酒了，夏青，果然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所在。”

“哪里哪里，小地方，也就一二能拿出手的物什，比不得京都。”

一声刻意的咳嗽打断了两人的互相恭维，秦三面色阴沉，如乌云压城，秦九晓得自己得意忘形，识趣地埋下头，做个安静的吃货。

话题又转回了案件上，“无其它可能吗？熟人？”

“陆长生素有贤明，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开仓放粮，救济贫苦人家，附近的百姓都称他‘大善人’。”

“大善人？”秦三嘴角翘起，嗤笑道，“当真？”

乐正冷眼横眉，问道，“阁下为何发笑？”

“适才枯荣讲了个笑话，我便乐上一乐。”

祝逢春疑惑，“我为何毫无印象？”

秦九插嘴道，“一个贼，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不知干了多少掩攒事，把你们骗得团团转，还被当做善人。不好笑吗？”

“你的意思是……”祝逢春掩口惊呼，“陆长生是贼？”

“绝不可能！”乐正攥紧拳头，“我与陆公相交多年，深知其为人。”

“可怜哦，又是个遭他蒙骗的。不知你与那是何关系？”

“陆长生曾于学业上资助行端。”祝逢春应道。

“这老贼怕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免得东窗事发后没人救助。”

乐正忍无可忍，挥拳往秦九脸上打去，被后者轻易闪开，扭住胳膊，拧了个花，按在桌上。

“袭击朝廷命官，不知该判个什么罪？”

“是你侮辱陆公在先！”

秦九揶揄道，“连起码的是非都不分，读什么圣贤书。趁早收拾收拾，回家种红薯得了！”

乐正尝试反抗，双手却像被铁条死缠，丝毫动不得。

祝逢春出面调解道，“行端也是担忧恩人才冲动了些，请九哥高抬贵手，宽容则个。”

秦九置若罔闻，正巧伙计送来了刚出锅的红烧肉，他用空闲的右手捏起一块，喜滋滋地送入口中，赞道，“人间美味。”

尚喜使了个眼色，征询县令的意见，祝逢春摇头，而将求助的视线投向秦三。

一捕快这时出现在雅间外，神情慌张，“尚捕头！”

尚喜现下无心与他打交道，故充耳不闻。

捕快又大叫了一声，惹得尚喜怒道，“一声一声叫魂呢？有话直说！”

“城南破庙发现了三具尸体！”

秦三闻言笑道，“你们且去忙吧。”

“陆长生的案子呢？”

“枯荣，一路舟车劳顿，身心俱疲，实在无心探案。不如我和老九先找个住处休息，明日再登门拜访，可好？”

祝逢春点点头，担忧地说，“行端他……”

“无事无事。”秦九这回倒松开了手，“不过是小小玩笑，让他长长心性，别再和牛鬼蛇神为伍。行端，不会怪我吧。”

乐正揉着红肿的手腕，目光阴冷，一言不发。

见秦三、秦九一前一后离开雅间，祝逢春解脱地笑道，“总算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