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源！起床啦！你有没有一点身为纯血种的自觉啊？！再不起来我就破门而入了！”北冥的喊声把司源从梦中扯了出来。

司源惊坐而起，“我早起来了！有点耐心行不行，简直有辱血族的形象！”哎，他什么时候跟长辈们一样喜欢拿纯血种的责任说事儿了！

司源草草梳洗了一下便背起行李出走出门去。

北冥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唐叔？！”

“小源，听说你们要出境历练？我送你们去边境吧。”唐逸笑着，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门院口停着的车。

那车当真是破旧，外壳斑驳得连颜色都辨不出。别说载人了，哪怕仅仅是放在那儿都给人随时会垮掉的感觉。司源见一次就要嘲笑一次，但唐逸却总不愿意换辆新的，他说那车就跟他老婆一样，再丑再老也不换。不过，也不知道是他驾驶技术高超还是车不可貌相，那车坐着却是舒适平稳，也没什么机械老朽的噪音。

“唐叔，你还在开那辆车啊......”

“嗨！”唐叔不屑地拍拍引擎盖，“你这种小屁孩懂个什么，东西是越老越有味道——人也是。”说着他还夸张地昂首一甩头发，意思是一千八百多岁的他也老得很有味道。

“行，行，您和您的爱车都别具风味......”他这哪有一点老的样子，简直像个不服气的小孩......

“怎么，嫌弃它不愿意坐啊，不坐拉倒！”唐叔说着又使劲儿拍拍引擎盖。

“哐！”车头猛地一震，那破车竟很给面子地应和了一声，引擎盖忽地垮塌下去一角。

“......”唐叔愣了一秒，旋即心疼地俯身细看，嘴上还不忘为自己的爱车开脱，“你看，它都不想让你坐！”随后，他挠挠头，一边修理一边自言自语，“唉，我前两天才给换了零件的......”

司源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得太过分。

北冥忍不住也笑，“唐叔，趁它现在还有最后一口气，让它光荣退役供人瞻仰算了。我看，这车起码得有五个世纪了，能活到现在各个部件恐怕都换过不止一次了吧？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原部件，车早就不是原来的那辆了，这跟直接换一辆有什么区别呢。”

唐叔猛地一下把卡壳的引擎盖掀开，双手撑住不动，眼睛看着车头里面，笑容微敛，语气带着三分严肃，“在客观层面上，这车确实不是原来那辆了，不过，同在客观层面，我也不是原来的我了啊。”

“人跟车是不一样的啊。”司源出声。

“哦？客观层面，人和车都由原子分子构成，有什么区别呢？”

“呃......”

唐逸偏头，见俩人答不上来，双手叉腰，笑，“区别还是有的。那就是存在的意义不同。对你来说，我是你唐叔，不会因为时间过去，新陈代谢，就变成另一个人。而对你而言这仅仅是车而已，还是开着危险看着恶心的破车。对此，你没投入感情。但是对我而言，这不是车，是我的青春啊！青春无极！恣意韶华！懂吗？”说着，唐逸还夸张地展臂引颈，眯眼皱眉，做出豪迈状，“所谓‘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想当年它陪我周游四方，浪迹江湖，看花开花落，人间百态，那是何其潇洒自在！岁月，何物？何妨！这份欣怀之情是不会变的，所以车也一样不会变懂吗？”

“......”司源和北冥被其表演深深震撼，只笑得前仰后合，完全停不下来，除了哈哈抽气根本发不出别的声音。

“哎，算了，吾之境界岂是尔等区区凡人能企及的？！”唐逸睨眼。

北冥终于止住笑，过去利索地拉开车门钻进车里，“知道你唐叔非同凡响不是一般人，用不着一会儿装骚客一会儿扮神仙。”

“喂喂，凡人！你先下来！等我把车修好了！”

北冥不理，从窗口探出头，态度语气却是十分的恭敬，“唐仙人，送我们去‘人界’，就麻烦你了。”

唐逸无奈瞪眼，埋头倒腾引擎盖。

司源终于平下笑，眼看就要动身，赶赶出声，“我去跟我父母道告个别。”

“啊，不用了，”唐叔立刻抬头，一把合上引擎盖，“刚刚我去一趟，他们不在，一大早就主持血族大会去了。”

血族大会主要是召集当地居民宣布一些大事，比如最近有新纯血种诞生了，希望大家多“偏袒”着点，或者是血库打算翻修，希望有异禀的出异禀，没异禀的别碍事之类的......这次二代纯血种回归，这会自然是要开的。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司源顿顿，没说什么，点头上车，心里实则有点失落。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唐逸把车开得很快，老朽的零件嘎吱作响。

刚刚还笑闹着，这会儿车里三人又忽然没人说话了，零件的异响衬得车内格外安静，陡闹陡静让人产生一种空虚的不适感。司源单手撑着脑袋，倚在窗畔。途径各家族地盘的时候，以往招呼他们观光的族长这会儿一个也不在，可能参加大会去了。外面街景流动，阳光灿烂的街上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平日里这安静清冷的景象还是挺少见的，看着其实也别有一番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