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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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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天籁道:“没什么,看那些没有继承权的庶子私生子,以上帝的名义,去别人的地盘上抢夺土地和财产,嘴上呼喊着光明正义与真理,而做着强盗小偷的行径,让我有感而发罢了。”

他说完这句话,伸出手来,拉开雪白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长长的匕首,长不过三尺,刀鞘上漆金镶玉,看去颇为华丽,葛天籁从里面抽出刀刃,在空中微微挥了一下,声音有些奇怪地说道:“用这样的刀刃,刺入别人的身体,或者用强壮的胳膊干脆利落地将头颅砍下来,这样的屠杀,如果以狂热的信仰的名义,是不是做起来就会简单一些?”

“简单在哪里?”薛兵尘盯着匕首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上一丝恐慌,本能地想要离眼前挥舞着匕首的少年远一点。

“人类经过几千年的驯化,只要不是天生的恶魔,道德与良知的教诲已经深入到基因当中了,早就忘记了远古的时候,我们曾经为了果腹,为了活下来,曾经无数次杀人,甚至吃人肉,所以,当一个受了教化的人杀了人,夺走了别人的生命,难免地面临道德良心的谴责,这种谴责的后坐力,有时候甚至会反过来杀了杀人者本身吧?于是,这种时候,正义与信仰的力量就显露出来了。”说到这里,葛天籁举起匕首,对着自己的指尖轻轻刺了一下,鲜血流出来,他将流血的指尖含在嘴里,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兵尘,说道:“为了不让自己杀了人之后半夜做恶梦,先给自己找个正当的理由,是十分必要的,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薛兵尘眼睛盯着他血红的嘴唇,他有满腹的话可以回答这个少年,但对着他的眼睛,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薛兵尘在一个半小时之后离开了葛家,他从葛天籁的卧室出来的时候,竟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直到走出了那个房间,才意识到自己在过去的一个半小时里,竟然有多么紧张。

在那个孩子身边,似乎很难放松呢,薛兵尘心道。

他看见葛家豪华阔大的客厅餐厅书房里,此时全都是人,熙熙攘攘的,有老人,有孩子,尤其是小孩儿,竟然有十多个,虽然都挺安静地聚集在远处的小活动室里玩着桌球,但是终究是太多人了,太多声音了,薛兵尘抚着脑袋,七万一平米的豪宅,单单是这个奢华顶跃,就值上亿了吧?自己在这样的屋子里呆着,竟然会浑身不自在呢。

还是桃李村自己那个四十多平米的小书斋舒服啊。

他婉拒了葛天籁父亲葛文浩的挽留,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葛文浩礼数恭敬地送走老师,转过身来,看见站在楼梯上的儿子葛天籁,红色的地毯在他脚下迤逦铺开,一身纯白的衣服,修长英俊,气质冷漠,优雅得像个王子。

葛文浩今年三十七岁,像多数白手起家的第一代富豪一样,他出身草根,初中毕业不久,就跟本村的原配夫人结了婚,刚刚过了二十岁就有了葛天籁,那之后事业仿佛搭上了云霄飞车一样,越做越大,人生也仿佛开了挂一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葛天籁五岁的时候,他打拼赚的钱已经能够负担得起他的私教费用,而到了儿子十五岁,他可以给他的,已经是这个世界上他想要的一切了。

他是个不错的父亲,自从原配意外身亡之后,面对青春期的儿子,他额外谨慎,一举一动全然以这个儿子为出发点,为了葛天籁,事业繁忙的他,甚至已经一年没有出过远门了。

他希望自己的努力,会在聪明的儿子心里,多少留下一些不错的印象。

这是最关键的四五年,只要天籁到了二十岁,进入成人世界,就会换一种角度看待父亲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重新解读并重新理解发生在家庭、父母身上的一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亲生父亲充满了成见。

天籁,这个名字代表了自己对他无限的爱,这个世界上,唯一比钱更可爱的、更值得费心费力的,就是自己这唯一的孩子了。

“天籁出来了?快下来啊,站那儿干什么呢?”葛天籁的舅舅王文东站在葛文浩身边,打破了父子之间的僵局,他轻松地唤着外甥的名字,向葛天籁招手。

葛天籁冰冷的脸看见了舅舅,微微笑了一下,走下楼梯,站在舅舅身边。

见舅如见娘,王文东和葛天籁母亲王文南是双胞胎姐弟,王文南去世之后,葛天籁对母亲的孺慕思念之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王文东能感觉到这个个性孤僻的外甥对自己的亲近,多少是因为思念自己过世的姐姐的缘故,唉,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姐姐好日子没有过几天,年纪轻轻的,就会死了呢?

苦命的姐姐,真的太命苦了。

王文东因为姐姐的缘故,对姐姐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葛天籁自然关心多了一些,他总是念着自己那个过世的姐姐,小时是个宁可她自己不吃饱,也要让亲弟弟吃上饭的好人,现在姐姐不在了,照顾天籁,对他来说是责无旁贷的事情。

他其实是想让天籁到自己家去住的,这个建议自从两年前姐姐去世之后,他一再提起,但是葛天籁毕竟有父亲,而且葛家族人众多,又特别抱团,葛天籁的亲叔叔葛文瀚跟兄长葛文浩的关系也极为亲密,葛文瀚生了三个女儿也没有生下来儿子,所以现在葛家这一脉就只有葛天籁一个独苗了,让这个独苗到外姓人家里住,葛家上下全都不同意,所以这个建议也就作罢。

这几年看来,虽然没有母亲在身边,外甥也将丧母之痛调试得很好,当初那个因为母亲逝去激烈得割腕自杀的少年,如今看上去平和多了。

这才是对的,这才是真的聪明。

“天籁,你必须上个好大学,不是哈佛,也得是斯坦福,听见没有?”

葛天籁看着舅舅微微一笑,目光移到客厅里波西米亚风格的地毯上,他爆发的父亲买的除了贵,一点儿优点都没有的地毯,事实上,这个屋子到处都是这种东西,莫名其妙的摆得满满当当,连六个厕所的马桶盖子上方,都放了一堆丑得让人屙不出尿来的古董。

这些东西,真是讨厌得紧啊。

“即来你弟弟,脑子不太灵光,全身上下就一个优点:懂事。我现在就指望你上了哈佛,给他做个榜样,我们这群人都没有文化,你们小辈的都上了哈佛斯坦福,有了这些“福”镀金,以后我和姐夫也能扬眉吐气了,看哪个王八羔子还敢瞧不起我们苇陀村的。”王文东说道。

他们全都出自苇陀村,或者出自苇陀村周边的头陀岭、何婆岭之类的,当年荒山野岭用来充作乱坟岗的地方,或许是风水绝佳,或许是埋对了人,竟然在最近三十年间,出了数不清的富人,其中就有葛家一脉,在外做生意的时候,因为生意上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甚至在商场上有了苇陀系这个名字。

王即来,是王文东舅舅三个孩子中的老大,跟葛天籁一样十五岁,葛天籁跟他相处并不融洽,就算在大人的面前,葛天籁也不怎么搭理王即来。

他听见舅舅王文东喊着表弟的名字,一会儿工夫,表弟那特有的踢踢踏踏的走步声传了过来,葛天籁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王即来,还是那么又高又胖,不像是十五岁,说他二十都有人信,脸上带着闲适无害的笑容,对着自己笑眯眯的,葛天籁感到一阵甜腻腻仿佛甩不脱的胶皮糖一样的东西粘住了自己,讨厌,这种黏腻得像是鼻涕一样的东西太讨厌了。

他在舅舅的目光里冲王即来点了点头,一径沉默,并没有打招呼。

“即来,你从明天起,跟着天籁上课,他上什么课,你跟着上什么——别跟我说听不懂,听不懂下课了就问天籁,你自己哥哥有什么不能问的?天籁他敢不告诉你,你就跟我说,我来收拾他——”王文东说,一边说一边拍着葛天籁的肩膀,苦口婆心地道:“我知道你不爱跟你弟弟玩,总是不爱带他,可是你也想想,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那么会念书的,即来有出息了,你们兄弟长大了,互相之间是个照应,对不对?这做生意,再也没有什么比一家人更可靠的了,我要不是你爸爸,我能有今天?他要不是我亲姐夫,能这么拉扯我?”

葛天籁脸上的神情一直淡淡地,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只有紧挨着他坐着的王即来,发现了他眼神当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知道自己父亲这些话,心气高傲的表哥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而表哥之所以没有干脆站起来离开,就像别的亲戚对着表哥讲废话的时候表哥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估计也是看在过世的姑姑的面子上。

自从姑姑死了以后,表哥是一天比一天不好接近了。

冷得像一座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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