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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仙阕》第五章 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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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冷冽的风呼啸山谷之间,又是大雪飘摇,洋洋洒洒覆盖万千里山川。天弃山下无际的雪松林中炸裂之音绵延回荡,群群雪鸟扑腾翅膀四处高飞。

姬雪瑶停下了身影,抹掉嘴角上的溢出的鲜血,回身望向不远处的老者,“老乞丐,你究竟要如何?”

老乞丐仍旧那身破烂的衣衫,头上裹着黑布,手里还端着老吴家里的碗,他走的有些急,忘了把碗放下。他声音有些沙哑,不急不缓,“老朽早已说过,其一,将你手中落泠花交予我,其二,告知我妖森派你来这天弃山意欲何为,再有嘛,便是莫要再打那吴老儿和三生藤的主意,老朽自然放你一条生路,绝不食言。”

姬雪瑶听后,妩媚一笑,“乞丐老儿,看你这穷酸落魄的模样,虽有一身惊世修为,但想必还未品尝过女人滋味吧?要不,今日姐姐我就随你揉捏,让你感受感受这世间极乐?”说罢,她轻咬嘴唇,舌尖轻舔嘴角,缓缓褪去身上薄纱,眉眼间更若初绽的花朵儿一般,娇艳欲滴。

“你一区区雪妖,天姿国色不过窃取而来,在老朽眼中还比不得一棵烂木头,速速将老朽想知之事道来,不然,休怪老朽无情,你即出自妖森,自然应该知道这世上有几种法门,可搜人神识,夺人魂魄。”老乞丐把玩着手上的破碗,施施然道。

“老乞丐,你别欺人太甚,大不了和你拼过鱼死网破,看你如何!”姬雪瑶双目凝眉,愤然腾空而上,左手摊开,落泠花随风而散,右手将褪去的纱衣往前一拂,却见她四周积压于树冠的白雪一片一片的利刃般夺空而去,天地间化为一道雪幕。

老乞丐只是摊开了手掌,将手中之碗放平,干涸的碗冒出了清水,将两根手指放进了碗中,拇指平立,中指弯曲,指尖的水滴被轻柔往雪幕中一弹。那水滴穿过之处,如同深海漩涡,将所有的飞雪尽数吸入其中。姬雪瑶见状,满脸惊恐,连连后退,那水滴来势汹汹,姬雪瑶无奈之下,只得双手合一,提涌全身真元,再将落泠花催发到了极致,才堪堪让那水滴凝固,掉进了雪松林中。

落泠花又出现在姬雪瑶手中,白皙的手掌皮开肉绽,花亦显枯萎,几片花瓣都成了灰色。姬雪瑶真元已去大半,一咬牙,却是将手中花狠狠捏碎。

“妖女,你敢!”老乞丐惊道,手中平放的碗刹那间碎裂。

席卷天地的雪再临,相伴的还有弥漫的大雾,老乞丐黑布下的双眼沾满血丝,手中不停的掐捏法决,指尖有红光乱窜闪过,但他终是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哀叹道:“罢了,且放你一条生路,落泠花已毁,妖森有何阴谋都与我无关,至于小吴头,谅你也没那个胆子再去寻他麻烦,你化人不易,且自珍惜。”

言毕,老乞丐背负双手,踏着松林,反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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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羿这一觉睡的很美,睁眼之时已天光大亮,眼中已是自己屋内景色,鼻尖微动,有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师娘,你来啦!”林羿从床上蹦了起来,这熟悉的饭菜香味,不是他师娘所做,又是何人?

木桌之上,两碟小菜,一碟清炒的山间野蕨,野蕨是夏日之时,师娘带着他们师兄弟去采摘的,腌制整个秋季,初冬而食,鲜嫩又不太咸,恰好。另一碟是冬笋,青翠笋尖,碧玉白皙,一看便知这是师娘起早去寒竹林里挖的。居中的是他最为喜爱的雪脂鱼汤,这雪脂鱼为天弃山冬天才见的到的稀罕物,居寒泉之下,通体鳞鳍透亮,长仅四寸,鱼皮似雪,又如油脂般肥厚,故名雪脂鱼。

白宛霜坐在一旁,笑吟吟的道:“快吃饭,羿儿,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是,师娘。”林羿满脸欣喜,赶忙拿起碗筷,狼吞虎咽起来。

白宛霜看着林羿吃的欢脱,心中也是欢喜,她在十七年前抱起林羿那一刻,便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孩儿,想到了昨夜夫君对其所言,便轻声问道:“羿儿,我听你师父说,你三师祖传了你一心诀?”

林羿吃的囫囵,点着头,“嗯,是的。”他停了停,喝了一口热汤,“师娘,你可不知,三师祖可把我折腾惨了,你将我带到听雪崖之后,三师祖就让我在雪地上躺了两个时辰,可把我冻坏了,那心诀也是,比三师祖更会折腾人。”

白宛霜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头,笑骂道:“胡言乱语,那心诀来之不易,且存于传闻之中,你莫要负了你三师祖和掌门的一片苦心。”

林羿嘿嘿一笑,“那是,那是,我这不是在师娘面前才敢如此戏说吗?”

白宛霜沉吟片刻,又关切道:“你若是修炼那心诀致你心生疑惑又或身体有任何奇怪的不适,定要告知你师父。”

“嗯,师娘您放心。”林羿已将桌上的菜肴清扫一通,打了一个嗝。

见林羿吃饱喝足,白宛霜起身离去,并叮嘱他要好生休息,林羿自然一一应承。可他哪里闲得住,静待白宛霜走后,将桌上残迹收拾一通,端坐于床沿,刚拾起床边的书,打算翻阅,就听见屋外传来呼喊。

“林师弟,速速出来。”这声音浑厚有力,林羿听见后喜上眉梢,将书压在床垫下,应道:“大师兄,我这就来。”

天山十二门掌门真人一脉传下弟子十二人,这十二人分管天门中各种事物。而由于剑阵的特殊性,这十二人又分别各收弟子,只十二人,以练剑阵。除世俗中与天门中有些来往的家族每年会送自家天资拔群的子弟前来拜师学艺外,还有一部分则是十二人各自下山寻得,当然,也有诸多是天弃山下的山村中的孩子机缘巧合寻的,纵然有些资质极差,但既有缘相逢,何必拒人门外,只要其愿意,天山十二门都会收入门中,。

唐应龙身为掌门之下第一人,抛开林羿不谈,也已收五名弟子。

林羿一推开房门,就见得小院里站满五人,当先一人自然是叫他的大师兄,古实,身材魁梧壮硕,如莽汉一般,身背着一把巨剑,憨憨的冲他直笑。古实身后是二师兄和五师弟,二师兄姓商名子羽,长的是眉清目秀,仪表堂堂,谈吐温文有礼,性子又是不疾不徐,一副读书人的打扮,常年腰间无佩剑,只拿一折扇,按师父的话来说,二师兄这性子和十一师祖是一模一样。五师弟袁铮则和二师兄全然相反,长相普普通通,口舌颇为木讷,胆子极小,一遇事就不知所措,手中拿的是一柄木剑,用那最为常见的雪松削成。

见林羿走到面前,商子羽拱手笑道:“林师弟两三日不见,别来无恙。”五师弟也亦步亦趋的学着商子羽的模样,腼腆挠了挠脖子,“四……四师兄好。”

林羿心里自然欢喜万分,冲着众人一一道好,自然包括他的躺在门口的三师兄和依靠院门的六师弟。

三师兄涂未醒虽在第三位入门,但年纪已有三十五六。同他名字一般,三师兄这辈子似乎就没清醒过,整日不是在睡觉便是在饮酒,饮醉之后接着睡,唯一稍微清醒的片刻便是众人一起修行的时候,勉强有点精神,但也蓬头垢面,不修边幅,满脸胡须,连相貌都看不太清。连掌门须弥子初见之时也只能哀叹道:人不愿醒,纵石烂海枯亦不复。据师父回忆到三师兄是他云游回山之际在山门口捡回来的,那时已大雪封山,而三师兄一介凡人也不知如何寻到了山门,更躺在深雪之中酣睡。

至于六师弟狄诩则是才入门两年,性格孤僻怪异,整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都透着寒意,眼球都是冰冷的灰色,如一滩死水,毫无鲜活之物,平时亦不说话,沉默的如同一只孤狼。

相互寒暄之后,古实拍了拍林羿的肩,问道:“听师娘说你的病又复发了?”

林羿笑道,“嗯,不过没事儿,这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师兄无需担心。”

商子羽摇晃着扇子,在银装素裹的小院中来回踱步,“既然林师弟身体无恙,趁着今日修行已毕,且阳光正浓,不妨我们去逮那雪脂鱼如何?想来虽才初冬,但雪脂鱼应已游戈着出来觅食了。”

古实想了想,答道:“也行,仙途漫漫,少修行几日也无妨。”

一直在古实身后的袁铮露出了笑容,连忙点头。

商子羽走到趴在雪地上的涂未醒身前,用脚踢了两下,“喂,涂老三,你去不去。”

“嗯……去……干什么?”涂未醒呢喃,翻转了一下身子,以求让自己躺的更舒服。

“抓鱼,抓鱼,去抓雪脂鱼。”商子羽蹲下身子,用手中折扇拍了拍他的头。

“不……不去。”

“那如果抓到雪脂鱼就有山下的松杉酒喝你去不去?”

“你说什么?”涂未醒身子猛的弹了起来,披头散发,“有酒喝?那去。”

商子羽手中扇子一合,指向依靠门上的狄诩,浑身压迫之势尽散。狄诩微微动了动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转头看向远处的雪峰。

商子羽手中扇子又是一拍,高声道:“成了,去也!”话毕,青衫长袖衣挥,手中折扇舒展开来,三步脚踏清风,扶摇直上云端,疾行而去。袁铮、狄诩虽没那么潇洒,但也御剑乘风,紧随着离开。唯有古实不慌不忙的解下背上的巨剑,将之平放,再将涂未醒抱于剑柄处,随后才抓着林羿立于剑身,默念法决,往九霄飞射而去。

当如是,六人遨游于青天白地之间,目之所及,身下一众山峦皆白雪皑皑,万丈雪松林密布成白色雪原,延伸至极远之处,不见尽头。有白云掠过身前,有雪鸟惊鸣在底端。林羿在见过星河画卷之后,心中早生无限快意,但奈何一直昏睡不醒,此刻,眼中风啸云纵,不由想到只待一日自身束缚破之,待那时自己上天入地,越海踏江,皆可随性而为,岂不为人生最快意之事?

有长啸引吭而鸣,有呐喊由心而生。

随性五人除了仍旧昏睡的涂未醒之外,其余众人皆惊讶的望向林羿,不知其是为何,竟和平时大有不同。行至最前端的商子羽却深有同感,折扇一合一开,高声唱到:

天上仙人城,

凡间不得闻,

遥想云雨苍穹来,

恐是醉酒归。

吾本一蝼蚁,

欲往楼中飞,

莫怕生死道消处,

风雪不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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