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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难料,情难了》10归宿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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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皇帝询问他时,他到现在仍清晰无比,皇帝说的话,让他心如死灰,如果说他还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抱有一丝幻想的话,那么在经过那一夜后,完全打消了他要和宁阳公主在一起的念头,他不敢奢想了。

那时是刘翊凝刚刚遇刺过后,得知消息的他焦急的不得了,恨不得马上飞到她的身边护着她,皇帝却在夜间把他召来,屏退左右,只留下他一人。

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太焦急,回答皇帝的问题如履薄冰。因为谁也揣测不了一位九五之尊当听见心爱的女儿遇刺后的心情,开始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已经把他问得汗流浃背,他心里闪现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顾宴奢,你也不小了,有没有中意的女儿,朕为你们赐婚。”皇帝翻着奏折漫不经心的说。案上明晃的火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他阴晴不定。

“臣谢陛下恩典,只不过,臣并无中意的人。”顾宴奢答道,他当然不会把他跟宁阳公主的事和盘托出,且不说时机不成熟,他跟公主的身份差距那么大,皇帝又怎么会答应呢,不把他株连九族就已经很好了。这个时候,说到底,还是他害怕、懦弱了。

“嗯!很好,作为大丈夫,首先是要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女人,若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也就不配得到她了。”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紧盯着他说,良久才收回视线端起茶抿了一口。

听到这话,顾宴奢身子不由得一软,大汗涔涔,这么明显的暗示,他怎么会不知道。皇帝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他知道了一切,而他所谓的隐瞒只是皇帝的不想拆穿,他一时之间木讷的竟不知回话,而皇帝接下来的问话,更是令他更加的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皇帝步步紧逼的问他:“你忠于朕吗?”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以后新帝登基,你会忠于新帝吗?”

“臣的一家世代忠于天子,绝不敢有二心。”顾宴奢坚定的说。

“怎么忠心,万一要你死呢。”皇帝缓步走近他身边,用一种威胁的眼光看着他。

顾宴奢头抬起来对上皇帝那具有威慑力的眼睛,汗从额头滑落至脸颊,如同他的心在万丈悬崖处掉落在地,粉身碎骨。这其中的道理他终于要接受了,他宁静的开口说出了历代臣子回答君王的答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帝拍着他的肩膀故作开玩笑道:“朕不用你死,只须你好好用心替朕守住这江山。”

顾宴奢哪还管得他是不是真的开玩笑,他此时笑不出来,脸上为了附和皇帝,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皇帝又接着说,从情绪高昂的逼问他到后来却叹了口气,还止不住的咳嗽,语气也变得低沉无奈,像是在喃喃自语般说:“朕的那天恐怕也不远了,这些天几乎日日梦见皇后,她一直说孤独,想必她也是想朕了,可朕最放心不下的是江山社稷和宁阳,细细想来,能托付的人竟然寥寥无几,这也许是上天惩罚朕年轻时候的不择手段吧。朕老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凝儿生性倔强孤傲,朕在,他们都这么明目张胆下手,朕若不在了,她指不定立马受谁的迫害呢。”

顾宴奢听着他说,心中早已明了,他为臣,怎能觊觎高高在上的她,皇帝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告诉他,他没有能力护她一世长安,断不会让他与公主在一起,但他依然坚定的说:“臣定以性命竭尽全力护公主周全。”

“她有她自己的命,你要时刻记住,你是臣,有些事你是想都不能想的,德荣郡主秀外慧中,与你甚是相配,你若破了此案,朕为你们赐婚并亲自为你们证婚,若破不了,那就记住你先前说的话吧。”皇帝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告诫着他。

他是彻底死心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那个大殿,如行尸走肉般麻木,身为臣子,他不恨自己的身份,只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没有能力护好她,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轻易对她许下承诺,为什么想不到会有今天。错,其实早就会想到有这么一天了,只不过是他们一直在逃避而已,所以,他远不能想到他对刘翊凝的伤害有多深。

夜凉如水,春夜喜雨,天气多变,一场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

今夜本不是他巡逻,可他还是特地穿上了铠甲到城墙上巡视,雨越来越大了,他没有要躲,反而张开双臂紧闭双眼让雨尽情的淋,雨点打在他坚硬冰冷的盔甲上。宫里入了夜很安静,灯火不论日夜都通明,他不太敢看宫里面,因为一看便回想起今天看见的情景。他感受着春雨的凉,任由雨水冲刷着他,雨水滴落在眼睛里流了下来,他分不清是雨是泪,总觉得有一丝温热滑过脸庞,最后融入这漆黑如墨的春夜雨中。

椒然殿里,刘翊凝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便披了件披风起身了,让侍女摆好琴,焚了安神的香。她冰凉的指尖拂过琴弦,发出不成调的声音,她的琴技极好,完全继承了她母后的优良基因,只不过今晚心烦的怎么也弹不出来,就像想发泄又找不到出口一样,憋在心里难受极了。

她揉着发涨的脑袋在想着,嫁给宇文祁,她该怎么办,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是她从未想过的。这一切正渐渐偏离她预想的轨道,她本以为皇帝宠她,她的婚事也应当她自己做主,却没想到皇帝强硬的让她嫁到周国,她开始只是为了气顾宴奢而答应的,后来却不可挽回了。

这一次,事关两国,她不能任性了,她若任性,恐怕会将昭国推入万劫不复之地。或许,嫁给宇文祁,是对昭国的最好帮助吧。

翌日清晨,侍女出门打扫卫生,突然一声惊呼,便慌慌张张的往内殿跑去禀告,她显然被吓得不小,说话时声音都颤抖了,“公……公主,门前的您最喜爱的花儿……全……全落了。”

刘翊凝听后也是心里一震,焦急的往外面走去,走到半路,她突然停住了,又往另一处空旷的窗边走去。她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说道:“算了,都落了……找人去把它们都清理了吧。”

说完便往回走,她不忍心看,她知道那场景有多么的惨烈。她母后仙逝的那一年,某个春夜也只是下了一点小小的雨,门前的花竟全落了,满地的残花触目惊心,树枝上也只剩光秃秃的树枝了。要知道,那些花除了那次,无论多大的狂风暴雨,它总能保住一大片不落,今日,她能想到那些花儿的下场。

风起了,花期了了,如她的归宿,除了落地,不知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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