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见祢衡如此傲慢，已经有些不悦，但他求贤令广发四海，自然要有容人胸襟。

他忍住怒气，道：“那我便说与你听，荀彧、荀攸、郭嘉、程昱，机深智远，虽萧何、陈平不及也；张辽、许褚、李典、乐进，勇不可当，虽周勃、樊哙所不及也，纵韩信在世，亦差之远矣；于禁、徐晃为先锋，夏侯惇天下奇才，曹子孝世间福将，安得无人？”

“哈哈哈哈，此等人物，祢衡尽识，何足挂齿。”祢衡狂笑道，他走近荀彧面前，道：“荀彧面有忧色，吊丧问疾尚还可以。”

紧接着祢衡又依次望向荀攸、程昱等众人，道：“这荀攸可以去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念诗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嘛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诏，李典可使传书送檄，于禁可使修墙筑城，徐晃可使屠狗杀猪，夏侯惇可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可叫他要钱太守。其余嘛，皆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罢了。”

祢衡的这一席话可以说是把满堂宾客全部都得罪了，文臣武将个个怒不可遏，对着祢衡怒目而视，相信若不是在司空府，这群人定要一拥而上将祢衡群殴致死。

躲在偏厅后堂看这一出的曹彰暗自称快：“精彩！精彩！夏侯惇瞎了一只眼他嘲讽人家残疾，曹仁出了名的吝啬他也直揭人家短处，不愧为三国第一喷子，还喷得如此有水平，哈哈！”

许褚性子暴躁有点像张飞，他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指着祢衡骂道：“呸！一派胡言！”

曹操向许褚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曹操问道：“祢衡，你既然瞧不起我帐下这些文臣武将，那你又有何才能？”

祢衡自信满满地道：“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上可以致君于尧舜，下可以配德于孔颜。以我经天纬地之才，岂能与此辈相提并论。”

许褚怒得拔出腰间配剑直接架在祢衡脖子上，道：“主公，这等狂徒，何不让我一剑宰了他！”

“哈哈哈哈，想杀便杀，我祢衡有何惧哉！”祢衡仰头笑道。

曹操也大笑道：“哈哈哈哈，好，曹某领教了，既然你领朝廷征辟令前来，自然要让你入仕，我正少一鼓吏，早晚朝贺饮宴，少不得鼓乐伺候，祢衡可充此职。”

“谢司空。”祢衡道。

满堂皆议论纷纷，有人道：“狂徒出言不逊，留之何用。”

也有人道：“恶意谤讪，不过百无一用的书生，还不如一刀宰了他。”

张辽站出来说道：“此人出言不逊，主公为何不杀了他？”

曹操仰头喝了杯中之酒，道：“祢衡虽然出言不逊，但其人却还颇有些才能，而且声名远播，杀之不如用之。”

众人闻言皆称赞曹操宽宏大量，其实曹操内心真实的想法就是要让大家知道自己求贤若渴，祢衡素有虚名，士林远播，杀了他恐失天下士子之心，所以把他留作鼓吏来羞辱他。

曹彰暗笑道：“曹操想羞辱祢衡，这次可是失算了，结果反被祢衡羞辱。”

翌日，曹操宴请群臣，酒到正酣曹操道：“传鼓吏，击鼓助兴！”

“司空好雅兴！”李豪微笑道，他已听闻昨日祢衡当着曹操的面前数落曹操帐下众文臣武将，今日曹操定是想借机羞辱祢衡一番。

司空府管家大声道：“击鼓助兴，鼓吏上堂！”

只见祢衡穿着普通单衣，缠着头巾，手里拿着两根短棍便入了大堂，祢衡敲打演奏《渔阳》鼓曲，容貌姿态与众不同，鼓曲声音节奏悲壮，听者无不感慨。

在座的李豪、曹彰等无不动容，鼓声让人引发遐想，李豪想到的是当年征凉州时冲阵杀敌的悲壮，曹彰想的则是摧坚破阵时的勇烈。

就在众人均沉醉在鼓乐声中时，司空府管家呵斥道：“大胆祢衡，你为何不换鼓吏衣衫就胆敢轻率觐见、上堂击鼓？成何体统！”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瞧见祢衡果然是穿着他自己的奇装异服，汉朝有明文法令，鼓吏击鼓须脱下原来自己的衣裳，换上鼓吏专门的衣衫。

“他怎能如此无礼？简直目无法度！”堂上众人议论纷纷道。

“唉，这个祢衡啊！”曹植摇头叹息道，他很爱才，本想将祢衡收在门下，只可惜祢衡桀骜不驯。

“为何不换新衣？成何体统！”司空府管家斥责道。

“好！我换！”祢衡答道。紧接着祢衡做出了让在场众人都瞠目结舌的举动，他脱去近身的衣服，紧接着又把剩下的内衣也脱下，赤着身子站在堂中央，又慢慢取过鼓吏专门穿的衣衫然后再穿上。

“他怎能如此无礼！”

“无礼！快把此人轰出去！”

“快杀了他！”

祢衡的当众脱衣已让堂中众人面红耳赤，个个躁动起来，场面一度失控。

“主公，这种不知廉耻之人不能留他啊！”许褚怒道。

“主公，这小子目中无人，宰了他！”夏侯惇道。

曹操拍案怒道：“祢衡，大堂之上，为何如此无礼？”

祢衡大声道：“欺君罔上，乃为无礼，我露父母之形，现清白之体，何罪之有！”

郭嘉反驳道：“污言秽行，何谈清白？”

张辽道：“何必跟这等狂徒废话，主公，为何要留下此人？留下此人太晦气，交给我等处置就好。”

曹操问祢衡道：“你为清白，谁为污浊？”

祢衡又击起鼓来，边敲击边道：“你不识愚贤，是为眼浊；不读诗书，是为口浊；不纳忠言，是为耳浊；不通古今，是为身浊；不容诸侯，是为腹浊；常怀篡逆，是为心浊。”

连在场的曹彰都直接看傻眼了，虽然他也通晓三国历史，但他万万没想到祢衡竟会如此胆大。

曹操大怒道：“你如此放肆，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士可杀，不可辱，我乃天下名士，却用我为鼓吏，曹司空欲成霸业，竟如此轻慢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