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遇故人

张老先生做完法，和掌柜的交谈了几句，便离开了。这时候天已不早，人群也散了去。

旅店一时半会也开张不了，桓兆年只能赶路。希望能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找到可以投宿的地方，忽然他看到了这个时候最希望却又很不情愿看到的一个人，薛医生。

“你就这样走了？”薛医生笑着问道

“你大老远地跑来，不会是要送我吧？”

“我只是很好奇像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会不会就这样走了。”

“说到多管闲事，我可比不上你啊，居然追了我十里。”

薛医生用中指和食指推了推眼镜说“哈哈哈，因为我知道这个案子只有你我愿意继续查下去。”

“可我明明要走了。”桓兆年嘴角微微扬起，看了看远山，那是水墨色的山峦，山后面又是什么呢。这个人很奇怪，每次笑的时候都很狡猾，仿佛从来都没有正经过，可是眼睛里却总流露出忧郁，当然这也只有懂得生活智慧的人才能看得到。薛医生当然是懂得生活智慧的人。

“我知道你为什么走？”

“哦？那你说说看，说对了我请你喝酒。”桓兆年这时候已经将眼睛瞟向了远处的酒旗。

“因为你知道这是一桩杀人案，知道凶手有意引我们查案。而如果我们按凶手的指引，可能什么都查不出来。”薛医生看了看桓兆年，轻声说“所以你假装不管不问，而凶手费了这么大劲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这样就有可能再次出来做手脚，从而暴露身份。”

“我说你这个医生，不好好给病人治病，却做起了侦探。”桓兆年大笑起来，“好吧，你说得对。走！我们去喝酒。薛……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薛玉楼。”

“琼楼玉宇，好名字！小弟桓兆年。”

“小弟？还没喝就认输了？”

……

不用说，两人都已喝得不省人事。酒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有时候却可以让人忘记烦恼，所以几千年来酒并没有从历史上消失。

“桓老弟你这是要去哪？”薛玉楼趴在桌子上，抬起头问道。

“我要回家了。”

“你家在哪？”

“蚌埠。”

“怎么，年纪轻轻不在北平闯荡一番，以你的能力这里绝对有你的一席之地。”

“哈哈，我年少外出闯荡，已经很多年了。”桓兆年的眼睛还是会流露出一丝忧愁，“漂泊了那么久，我只想有一个温暖的家。”这些话倘若没有喝醉，他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可酒这种东西就有这样的功能，它并不会真的让人乱性，只是会增加人的胆量。

“看来我得和你一起启程了，我倒想看看你的家乡能不能给你这样一个温暖的家。”

第二天一早，薛玉楼起身准备回北平城内，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说过的话，想走又不好意思，感到很尴尬。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与桓兆年一起上路。

十年时间，蚌埠并没有大的变化。

杂货店的老板正在整理货架，街口卖烧饼的老夫妻依然在叫卖，只不过苍老了很多。走进教会学校，鳞次栉比的瓦砾，陈旧的飞檐，红漆有些剥离的梁柱，这些又怎能不让人怀想。当年种下得银杏树也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桓兆年不无感叹。

“你不是来寻找幸福的吗？应该高兴才对。”

“哈哈，这倒也是。我希望遇到一位善良的姑娘，当然漂亮一些就更好了。”桓兆年头一次笑的没那么狡猾，而是温暖，“不过，现在我应该先带你去见一见我的老朋友。我敢保证，如果你是女的绝对会想嫁给他。”

“那我倒要见识见识。”

王允文旧时住宅已是人去楼空，听说已搬回龙亢镇的老宅。于是两人买了两辆自行车，两壶黄酒，边喝酒边骑自行车前往龙亢镇。

“龙亢就是龙的咽喉，这个名字挺有意思。听说桓温桓玄就是这里人，确实是个出真龙的地方。想必你也是桓家的后人吧？”

“这倒有可能，我大桓家还是很厉害的……”话音刚落，自行车已经撞向了路旁的草垛，又喝晕乎了。

两人磕磕绊绊到了龙亢镇，却看到路上行人形色匆忙。一打听才知道这里发生了疫情，大家都赶往王允文家里求药。

“想不到这小子也成了医生，以后我看病就指望你俩了。”

“看来你朋友的医术很高明啊，走，我们也去瞧瞧。”

王允文正在庭院里煎药，很多病人在排队，有的人则躺在庭院一角，看起来已经没有气力了。

当两人走近时，王允文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已经醉醺醺的老朋友。王允文的笑容依旧那么温暖，世界上所有的不好在这种笑容面前都是不值得一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