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人静露水寒，虫聒扰梦安成眠？

隐隐更漏之声透过沉沉夜色传来，一下一下似打在了茹妃心上，已是初更了。夜风骤起，吹得暗格窗棂呜呜轻响，如受了委屈的妇人掩口呜咽，为濡湿闷热的夏夜渗入了丝丝凉意。茹妃感觉身上阵阵发冷，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桃红烟罗宫装，强稳心神，曲膝跪下，扬起满是急切之色的美眸，看着轩辕川枫说道：

“皇上三思啊，此二人不除，难固后宫男女大防。太后离宫之时，曾嘱臣妾暂掌六宫之事，如皇上心软不能立下决断，岂不惹外臣笑我皇室失贞丧节？如此一来，如何皇上如何再号令群臣，一统天下呀？”

不待皇上答话，一旁的长公主走到茹妃近前，一把擒住其左臂，双眼直视茹妃双眸，一个寒冷如冰，似要封冻天地，一个灼灼如电，似要喷出火来。

长公主猛地放了茹妃手臂，蓦然一轻笑，声音却冷得彻入骨髓。

“茹妃娘娘是存得什么心思？可是真的唯恐天下不乱？柯婕妤品貌超群，又得皇兄怜爱，后宫之内鲜有人及，你如此咄咄逼人，就不怕有因嫉生恨、陷人不义之嫌？再说柯婕妤身世岂是一般宫妃可比？她乃大乾三朝元老、宰相独女，如真听了娘娘之言，这么稀里糊涂地夺其性命，叫皇兄如何向柯相交待？如何向百官交待？朝中百官有柯相半数门生，如真较起真来，怕是不仅后宫无宁，朝堂之上也难有今日之君明臣恭了。”茹妃双目似火，颤抖着抬起手，正要说话，只听玥凝将嘴凑上茹妃耳边轻轻说道，“娘娘莫不是还念念不忘昔日苗羽之强盛，想借此引起我大乾内乱，动摇我国之根本，好取而代之？”

茹妃一听杏眼圆睁，神色大骇，额上竟渗出一层冷汗来。口中恨恨说道：

“你敢在皇上面前信口胡言！本宫对我大乾一片赤诚，岂容污蔑？”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朕也乏了，茹妃退下吧，此事如何决断，朕自有主张。”轩辕川枫轻咳一声，向茹妃摆了摆手。茹妃知道多说无益，深深地看了玥凝一看，朝皇上施礼退下。轩辕川枫随声唤了朱明进来，让他传了口谕，令殿外一干人等散去，将柯、何二人暂时分别收入禁宫治伤。

“凝儿，我也是一时心急失查了，才责罚了二人。”轩辕川枫执了玥凝的手，一笑说道，“知道你与他们二人关系匪浅，此事就交你处理可好？”

玥凝拿手覆上轩辕川枫的颀长双手，回道：

“既然轩辕哥哥如此信任凝儿，凝儿定当全力处理好此事。对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何擅自出宫？”

“凝儿定有凝儿的道理！”

玥凝一听，一颗心顿时都融化在轩辕川枫轻柔如水的笑容里。眼睛一热，竟有了点点湿意。

“谢谢你！父亲得了急症，我这才贸然出宫探视。我想向轩辕哥哥请旨，回家住些日子。”

“哦？有这等事？明日让内廷送你出宫便是。姜爱卿病得是不是很重？要不要御医随同前往？”

玥凝脸色一黯，摇了摇头，说道：

“吉凶未卜！本来想让何敏之同去的，如此再另择他人吧。”玥凝长长出了口气，刚要起身告退，哪知眼前一黑，身子一晃，软软地倒了下去，被一双大手一把抱住，鼻中尽是轩辕川枫身上淡淡的清松香味，耳边只听得人声纷杂，便人事不知了。

玥凝感觉自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一直坠落下去，周身彻骨寒冷。恍惚间却又似清晰地听见母亲嘶哑悲痛地呼声、父亲慈爱温润的笑声、茹妃、碧瑶、晚晴尖厉的切齿之声……浑浑噩噩之间，人影隐隐重叠，竟有一丝光亮透了过来。

“公主？公主醒了，公主醒了。”耳边传来初兰惊喜的叫声，顾不得轻声敛息，顾不得宫规森严。幔帐外脚步声急，有人急问：

“醒了么？真醒了么？”正是轩辕川枫。

玥凝张了张嘴，喉间如扎了万颗钢针一般，疼痛难忍，嘶哑无声。轩辕川枫一个箭步上来，小心地从后面半扶半抱地扶起玥凝，说道：

“可是觉得渴了？”说罢，伸手接过初兰递过的琉璃盏，将桂花露慢慢喂入玥凝口中。一缕清凉入喉，玥凝将身子靠在轩辕川枫身上，微微抬了头，小声说道：

“不过是累了些，不用如此小心谨慎吧。”

“冰天雪地都活蹦乱跳的凝儿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瘦弱了？这一晕倒就是一天两夜。”轩辕川枫回身放下琉璃盏，初兰接了悄悄退了出去。“可是觉得这皇宫之中不好么？”一面说着，一面慢慢让玥凝躺下，坐在一边柔柔地望着。

玥凝一笑，说道：

“自然不是！有你的地方岂能不好？对了，我已经在这儿躺了这么久了，得回去陪我娘了。”说着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轩辕川枫一把按住。

“这样的身子如何回去？你且安心养着，歇上两日再说，我早派了御医、侍卫前去了，一有情况，马上来告诉你。”

玥凝想反驳，身上却是如抽去了筋骨一般，没有一丝气力，只好作罢。

轩辕川枫走后，玥凝叫过初兰，讯问柯、何二人之事，初兰说因证据不足，柯宝钏已回了紫云苑，何敏之也被悄悄送出宫去，告病在家休养。两人虽未真有什么苟且之事，情愫早生却是柯家上下都知道的，二人自然也不敢对柯相诉冤，此事就此不了了之。玥凝一听，一颗心才放下来。

翌日清早，玥凝刚由初兰扶了，由庭中走动，忽见宫门外“噔噔”跑进了名侍卫，玥凝一愣，有事不让太监内侍传话，怎么却派了侍卫进来？刚要问话，却见侍卫朝自己单膝跪了，恭声说道：

“属下参见长公主，皇上派往姜府的御医传信儿，请殿下即刻回去一趟！”

玥凝心里一惊，强忍不安，沉声问道：

“可是父亲他不大好么？”

“这个，属下不知。鸾驾已在外面恭候了，请公主速速登撵。”

玥凝一听，顾不得更衣，只带了初兰，回了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