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七日。

余烬顺着河底的暗流，起码流进了逾两千多里的距离，扣除那些弯弯绕绕，按照直线距离估算，应该也已经超过了七百里。

“这里应该十分接近无限山河了吧？”

穿过一道狭窄的地下隧道，河底的光线忽然变得极暗，四周都是光滑的岩石，许许多多的喜阴生物来回游荡着。

很显然，他们此刻应该是进入了某处山体之中。

“差不多了，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我们此刻应该已经进入了无限山河之外的野马山脉，这片山脉是无限山河的一道天然屏障，跨度大约一百五十多里！”

所幸，梦妖所吞噬的那名周山派弟子，曾有过探察山河派的经历，故而对这一代的地形倒是颇为熟悉。

“一百五十里吗......那好，我们找个出口出去，然后用传送进入无限山河，到了那里，那印忠必然有所顾忌！”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暗流忽然上升，前方隐隐有些亮光。

“准备好！”

余烬招呼了一声，而后挣脱出了暗流，上升到较为平顺的水流之中。

这里显然依旧是在某处山体之内，除了那道亮光之外，周围依旧是漆黑的一片。

“这里应该是某处山洞，希望印忠没有在这附近！”

观察完周围的环境，余烬提了一口气，正打算一口气冲出水底。

然而，就在这时，河底忽然一阵异动，无数的河底生物，疯狂的逃窜起来，如蝗虫国境铺天盖地！

余烬用神念探察过去，却见河底忽然出现了无数闪着绿色光点的小虫子。

这些虫子粗看如萤火虫一般，却尽都在水里游着，它们的背部长着一个口器，不断吞吐着绿色的游丝，如一张细密的网横断在河底。

任何的生物只要碰上那绿色游丝，不消片刻便会血肉消融，灵魂尽碎而亡。

在那些虫子的身后，无数的水生物尸体正在缓缓消失，场面直让人头皮发麻。

“不好！是兹魂虫！”

认出那虫子的真面目，余烬大惊失色。

兹魂虫是一种臭名昭著的阴界异种，歹毒无比，在阴界素有绝户虫之称。

往往只需要数百只兹魂虫，便足以将一条数百里长的河流彻底毁去，近千年无法复原。

在阴界，兹魂虫是被称之为决不能使用的禁忌手段，无论任何原因，若是被人发现有人使用兹魂虫作战，无论是何背景，都将遭受到整个阴界的追杀。

没想到，那印忠竟然连这种手段都使得出来！

余烬心头大怒！

“兹魂虫并不能离开召唤者过远，否则便会彻底时空，那印忠必然就在附近！”

梦妖凝重道。

“嗯！印忠不可能不知道兹魂虫的危害，他应该是猜到了我们藏在河底，想要用兹魂虫逼我们出去！”

“怎么办？”

梦妖没了办法，在水里，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和兹魂虫抗衡，但出去的话，恐怕瞬间便会被印忠发现。

“只能赌一把了！你把所有妖力给我！”

余烬面色阴沉。

“好！”

梦妖毫不犹豫，将自己全部的妖力与余烬连接。

力量之火疯狂燃烧起来，整个丹田内彷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眼看兹魂虫已经快要追上来了，余烬却闭上了眼睛。

“是生是死！全看这翼博了！”

余烬心头一横，将全部妖力注入到界碑印记之中。

嗡！

整个湖底猛然一震，河面如沸腾了一般不断翻着气泡。

璀璨的青光，将整个河底照透，如一个青色的太阳沉入了河底一般。

“嗯？”

在附近的一座高山上。

感受到那沸腾的空间之力，印忠眼神一凝。

“终于找到你了！”

说罢，印忠脚下一跺，整座山体瞬间裂了开来。

一道漆黑的裂缝，直通地下的河道。

指诀一掐，印忠身披金光，如一只金色的大鹏俯冲而下。

“你来晚了！”

青光之中，余烬猛的睁开眼，身前的空间如书页一般疯狂翻动起来，就如当初在大荒村的湖底一般。

“哼！那可不见得！”

虽然不知道余烬使了什么神通，但印忠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他大手一张，一个巨大的金色手印瞬间在余烬的身边形成。

而后他猛然一握。

河流倒卷，大浪滔天。

整天地下河流都被他生生捏爆，狂暴的力量如风暴一般朝着余烬碾压而来。

噗！

受到水流的冲击，余烬只觉得胸前一声脆响，数根肋骨被生生压断，一口鲜血猛然喷吐出来，将他胸前的衣襟染得一片猩红。

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眼看手印就要闭合，余烬强忍着想要昏迷的冲动。

双手一拨，空间猛然展开，也不管目的地是什么地方，余烬一头便扎了进去。

“碰！”

金色的手印与余烬擦身而过，空间轰然一震，河水如火山爆发一般喷薄开来，直将整个河道轰得地动山摇。

河道顶上的岩层被生生震碎，数不清的碎石如暴雨一般哗哗之下，眼看就要将河底掩埋。

然而，在爆发的中心处，余烬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吼！”

印忠怒极大吼，声浪直将河面冲开了一个圆形的大洞，就连那些兹魂虫都被逼得掉头逃窜，坠落的碎石更是被震飞了回去，密密麻麻的嵌入了山体之中。

另外一边。

大约一百多里外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山谷，却大得惊人。

一条河流缓缓流过，两旁是高不见顶的悬崖峭壁，一条瀑布挂在前方，如水银倾泻，声势如雷。

水花迸溅之间，大有疑是银河落九天之势。

河边的空间忽然一阵波动，一道人影凭空出现。

只见他浑身都已经湿透，胸口一片猩红，脸色惨白，气息萎靡，一头栽倒在河边的草地上，人事不知！

此人正是刚刚从印忠手里逃脱的余烬。

他此刻的状况可谓是极其的糟糕，强行燃烧力量之火，导致他体内的妖力已经全部耗尽。妖体更是被印忠的手印震伤，肋骨全部断裂，险些插入心脏之内，简直惨不忍睹。

更要命的是，由于妖力的干涸，力量之火正摇摇欲坠，随时都会熄灭。

力量之火乃是妖族的力量源泉，一旦熄灭，此生再无法点燃，即便侥幸留下性命，也只能是废人一个。

“.......小时......小时！”

梦妖从余烬的胸口飞了出来，它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为了催动界碑印记，它的妖力也几乎耗尽，在最后关头它更是用残余的妖力抵挡了一部分冲击，才令得余烬能够侥幸逃脱。

不过好在它形态特殊，倒是没有什么性命危险。

“不好！根基受损，连力量之火都在萎缩！”

看清楚余烬的状况，梦妖面色大变。

“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没有丝毫犹豫，梦妖心头一横，毅然决然的飞到余烬的嘴边，它口中念念有词，浑身忽然涌起乳白色的火焰。

这是梦妖天赋神通，它要燃烧自己的妖体，换取最后的力量来救治余烬。

那乳白色的火焰比岩浆还要炽热，彷如连灵魂都在一起被灼烧。

那种感觉，就仿佛连肉身带灵魂一起被扔进了有过之中，几乎不是痛不欲生可以形容的。

梦妖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身体更是不断颤抖着。

眼睛几乎瞪碎，牙齿几乎咬烂。

在烈焰的焚烧之下，梦妖的妖体渐渐融化，如火焰上烘烤的雪球一般，不断的缩小。

一股股精纯至极的妖力从它的身体上抽丝剥茧的分离出来，然后从余烬的嘴里灌了进去。

如久旱逢甘霖，余烬那几近干涸的丹田贪婪的吸收着那股梦妖用生命换来的妖力，力量之火渐渐稳定了下来。

呼~

见余烬情况好转，梦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越发坚定的坚持着。

那无法形容的痛苦依然在持续，它的气息在不断跌落，眼看已经到了小妖境界，妖体更是缩小到了如蚕豆般大小。

梦妖虽然是天生异种，但任何一种神通都有其极限，若是它的气息和妖体一旦跌落到一定程度，便永远无法挽回，更有甚者，甚至被那乳白色的火焰彻底吞噬，从此灰飞烟灭。

冥冥之中，余烬忽然心口一痛，仿佛有什么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正在渐渐的离他而去。

那种感觉，甚至比他兵解肉身投身轮回更加令他痛不欲生。

两行清泪渐渐浮现在余烬的脸上，他的身体本能的抽搐着，仿佛在抵抗着梦妖的力量。

“......吱......吱吱！”

梦妖已经跌落到了无法说话的地步，但它的眼神依然坚决无比。

“我在做什么？我不是正在被印忠追杀吗？为什么我的心好痛，好痛！”

一片无边的漆黑之中，余烬猛然惊坐起来。

他茫然的抬起头，一道道纯白的妖力从天边飞来，那妖力精纯至极，宛如母胎的羊水一般温暖，透着一股令他无比熟悉的气息。

“......这是......梦妖？”

“不！！！”

余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冲天的怒气迅速涌上心头，他仰天怒吼，妖魂瞬间突破极限，化作一道千丈巨影，似乎在与轮回争锋。

“我！决！不！允！许！”

仿佛自燃一般，余烬的身上忽然涌起滔天的火焰，他双目赤红，冲着苍天一字一顿的怒吼，宛如戮天的魔神。

狂暴的火焰倒卷而起，如一头苍老向着天际咆哮而去，宛如冰面破碎一般，黑暗轰然崩碎，余烬瞬间睁开了眼睛。

眼前，梦妖已经燃烧到了极限，参与的妖体不足黄豆般大小，纯白的火焰，正在吞噬它最后的生命。

“终于......”

看见余烬醒来，梦妖嘴角一咧，精气神一散，火焰脱离了控制瞬间暴涨，眼看就要将它彻底焚灭，就连妖魂都化作了道道白烟。

“不！”

仿佛一头失去理智的猛兽，余烬猛的翻身起来，

一把掐灭了梦妖身上的火焰，将梦妖握在手中。

体内尚未吸收的妖力被他强行逼了出来，反哺向梦妖，

然而，那些妖力围绕着梦妖的身边，却根本不能被它吸收。

它的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生气，连妖魂都快流失殆尽。

“不要！不要！不要！”

余烬疯狂的挥洒着妖力，刻画成一道道符文，将那些逸散的妖魂拘禁起来，想要强行打入梦妖的体内。

但是依旧没用，那些妖魂亦如刚才的妖力一般，只是聚集在梦妖的身边，却根本无法凝聚成型。

“啊！啊.......”

百般尝试无果，堂堂大妖转世，经历千世轮回不灭的男儿，竟然失声痛哭，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