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空夜睁开眼睛，只看得见漫天灰色的云彩。没有缝隙的云中稀疏抖落下了几滴雨点，落在他的脸上。

“嗯？又下雨了吗？”八月的天空总是很爱哭泣。月空夜从楼顶的水泥板上起身，走到楼顶边缘，趴在护栏上向下看。80层的高楼鸟瞰，两侧的建筑逐渐变窄，汇到楼底的一条街道。

雨下得大了些，有稀疏的点变成稠密的线。街道的路面渐渐出现一个个小水洼，不停地泛着涟漪。雨滴落下，升起浓浓的水汽，把路上纷纷走过的行人和驶过的汽车包裹其中。行人花哨的雨伞，汽车的灯光，在雾中晃动闪烁，一切竟显得有些虚幻，不真实。雨水顺着月空夜乌黑的长发流下，也汇集到更大的水流中去。

“铃-铃-”手机的响声在雨中弥漫。

月空夜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听着对方的陈述。

“晚上10点，绯愿花。”说完，月空夜挂断了电话，翻过身仰靠在护栏上，望着天。

这座城市是灰色的，尤其是下雨的时候，灰色的楼房，灰色的街道，连云也是混泥土般沉重的灰色。比起灰色，他更喜欢黑色和红色这种深沉且纯粹的颜色。他在心里默默算着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大概有50多年。他不属于这个空间，自然也不是人类这个物种，在人类这里，他们倾向于称他为魔，这只是个笼统的称谓而已，叫什么都好。

月空夜离开了楼顶，衣服都湿了，要换身干净的衣服，顺便拨通了另外一个人的电话。

“喂，我晚上有事不陪你喝酒了。这都能成为请你吃饭的理由？你是有多小气，你的钱被火烧个三天都不会烧光。不是吧，你要结婚了，你说真的？真的真的？别想了我不会随份子的。”

叶筱云靠在公交车的椅子上，看着外面走走停停的风景，天上下着雨，不算大，但湿乎乎的感觉却更让人讨厌。

过了这个红灯就是站点，叶筱云把视线转移到车内，前面的人扎着高马尾，看不到脸，但看身形应该不是个女人，头靠在在车窗一边，似乎在睡觉。高马尾的旁边是个中年男人，穿着合体的西服，坐得很端正。叶筱云估计这个男人应该在社会上有着不低的位置，有着毫不松懈的性格。

男人要下车，便提前离开了座位站在车门处等候。站在前面的一位中年妇女挤了过来，坐在男人的座位上。公交就快到站了，男人想要下车，叶筱云赶紧拦住他。

“等一下，先别走。”叶筱云又对公交司机说，“麻烦停下车。”

车上的人纷纷看过来，热闹当然不能错过，只有女人旁边的人仍是闭着眼。

“怎么了吗？”男人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十分友善地和他说话。

“你看看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男人闻言在西服的口袋里摸了一遍，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也就明白过来了，问他：“你是想说我的钱包？”

叶筱云点点头：“刚才过去的那个女人偷了你的钱包。”

大家也都看懂了，原来是捉小偷的，那个女人也就成了众矢之的。

女人马上开始辩解：“你可别乱说，没有证据就是诬陷！别说是你看到的，要说是我就拿点像样的证据出来。”

“证据？那钱包就在你口袋里吧！”

女人却突然镇定了下来，对他说：“那我就翻出来给你看！”说着女人把他身上的口袋都拽了出来，甚至还站起来证明座位上下也没有，“看到了吗？我没有偷他的钱包。你想帮他找钱包我可以理解，但是没看到也不能瞎说，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

叶筱云皱紧了眉头，还想要说什么，却听到一声冷笑。

“呵！”

女人旁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淡淡的看了叶筱云一眼，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钱包递给了他，说：“你是警察？钱包在我这里，你拿回去验个指纹好了，上面应该只有那个男人和这个女人的指纹。”

叶筱云这才注意到男人的手上戴着深棕色的皮手套，他以为男人一直都在睡觉，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发生的事情？

“我看没事就这么算了吧！管他谁偷的，钱包拿回来就是最好的。倒是耽误了大家不少事，我就在这站下车。”男人拿回钱包，随意装回口袋就下了车。

叶筱云本来也是要在这站下车的，那个扎着马尾的男人也随着两人下了车，却丝毫没有和两人交谈的意思，倒是中年男人问他：“你真的是警察？”

“我在市警察局，今天第一天上班。”

“这样啊！”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你一定能成为一名好警察。”

月空夜对两个人谈话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他对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个东西挺感兴趣。月空夜索性向人少的街道走去，他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跟着他。

“跟着我想做什么呢？”

身后突然袭来一条黑雾形成的长龙，长龙翻腾而起，无声的咆哮着。月空夜一脚踏上墙壁，屈膝跳到半空，脚接触到的是空气，身体却踏实的倒立在空中。黑龙擦过月空夜垂下的发丝，在身后绕了个圈又冲了回来。月空夜没躲避，伸手挡住黑龙的头，组成黑龙的雾气不受控制的膨胀，黑龙不断扭曲着身体，最后经不住体内的膨胀迸裂了。

“我什么也不想做，你信吗？”来者同样是由黑雾组成的身体，可以看出是男性的身形。对方伸出手，空中浮现出黑色的符咒。

“不信。”月空夜身边的空气突然逆向打转，他从漩涡的中心抽出一把细长的刀，刀只现出了一半，另一半藏在空气中，刀柄与刀身同宽，没有刀盘。月空夜双手握着刀冲过去，在他挥出的一刻，刀露出了完整的刀身，将近1.5米长的刀身轻易地切开了空气中的咒文，刀尖划过了对方的身体。

黑雾组成的身体中被切出一道裂缝，却很快就被冒出的黑气补上。

月空夜收回刀，从半空走回地面，对方只是有意引他出手，他已经按对方的意思做了。

“你是谁？”

“我？什么人也不是。”黑雾之中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你们是这样的存在，真是有意思……”黑雾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

街道上一个20来岁的青年从路边的福利彩票店中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张刮刮乐。青年留着利落的短发，稍微有些娃娃脸，正兴致勃勃地刮着手中的奖券。

“你在干什么？”青年旁边出现了一团黑雾，黑雾扩散成一个人影。

“刮奖券啊！”青年给他看了看手中的奖券，“摇号的我是看不出来，但是刮奖的还是没问题的。你的事办好了？”

“好了，回去吧。”

“哦。”

“……”夏枫呆愣地看着手中的刮刮乐，这什么情况？他只记得今天是要去警局的，然后，然后怎么就会变成站在这里刮奖卷啊！还连个伞都不打就这么站在雨里，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夏枫默默地注视着刮开的奖券，突然回身冲回彩票店，把奖券放在柜台上，“老板我中奖了！”

芳芷无奈的望着外面，非要在这个时候下雨，昏暗的天空会让人心情变差。芳芷用手机给姐姐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到了，不一会儿，芳兰就开着车过来了，芳芷上了车就安静的坐在后座。

“感觉怎么样？”

“嗯？还好。”

“怎么感觉你完全傻掉了？上了大学就会变成这样？你姐我怎么就好好的。”她记得芳芷小时候还很活泼的，可惜那个时候自己在外地上的初中，没什么机会能陪芳芷，她这个弟弟就变得越来越沉闷，直到上了大学，就彻底成了个书呆子，“当初就不该让你学什么犯罪心理学，本来心理就不太健全。”

“心理学挺好的。”

“算了，我托人给你在市里的警察局找了份工作。”芳兰从镜子里看到了芳芷眼中的迟疑，“你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刚回来就先在家里休息几天。警察局在市中心，等你上班了就先住到你姐夫家里，他家里离那边近。”

“姐夫？你们结婚了？什么时候？”

芳兰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还没有呢！怎么着也得明年年初了。”

“哦。”芳芷没见过他这个姐夫，他和姐姐认识的那时候他还在外地上大学，他只是听姐姐说起过，是个形象设计师。其实对他来说，姐姐高兴就好。他姐姐要比他大很多，大学毕业后一心都放在了工作上，虽然事业有成，但人把心放在一件事上就会忽略其他事，眼看着就要成剩女了。芳芷记得芳兰遇到戚息蝶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他自己就是学心理的，爱情这种东西只是大脑中产生的一种荷尔蒙，一瞬间就可以产生。他知道姐姐很着急，但他不赞成闪婚，而且这是他唯一的姐姐。

叶筱云到警察局报了到，和门口的警卫打了声招呼，他认识这个警卫。和他一起来的另一个青年看到他认识警卫，便靠过来。

“你认识他呀，你在是要这里工作？”

这话问的挺奇怪，叶筱云说：“我今天刚来。”

“我也是。”夏枫对他热情地伸出了手，“我叫夏枫。”

“叶筱云。”叶筱云不想，但也只能和他握了握手。

才不是夏枫喜欢巴结人，和任何人搞好关系都是有用的，尤其是像叶筱云这样似乎有些关系的人。两个人一起去问了人事安排，叶筱云被安排进了户籍，还没等他说什么，夏枫先喊了出来。

“卧槽！交通！这不科学！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女警员回答他：“信息上就是这么写的。”

“这不可能，我填报的是刑侦，你们什么系统！”

叶筱云看着他说：“不想管交通，想管刑侦？”

“是的。”夏枫觉得有门。

“那你和我走。”

“好。”他说什么来着，这个人肯定有关系。

“诶，筱云啊。”后面走来一位拿着文件的警察，“对啊，你也是要进警察局的，怎么样？”

“那个，楚……哥。”

楚生当即眉开眼笑：“筱云乖，没枉费小时候对你那么好。”

夏枫实在是忍不住，只好四处看着分散注意力，顺便躲避叶筱云的眼刀。

楚生指着夏枫说：“你朋友？”

夏枫马上搂着叶筱云的肩膀说：“是的。”

叶筱云懒得管他，问楚生：“我爸又开会去了？”

“没有，在办公室，是我去开的会。你去找他？正好我也要去汇报些事情。”

“怎么了？”

“告诉你也没什么，你也是警察了，外市出了几起人命案，几个人失踪了之后四五天找到了尸体，已经腐烂了，身体上的许多肌肉组织被撕掉了。”楚生一边说一边整理手中的档案。

夏枫跟着他们到了局长室，然后看着叶筱云叫局长“爸”，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爸，我说过我想当刑警。”

叶流年放下手中的工作，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说：“户籍不好吗？人民需要的。”

“又不是全中国只有我一个户籍，刑侦人民就不需要吗？爸，你别搪塞我。”

叶流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叹口气，他儿子的性格他当然知道，拦不住，只好说：“那这样好了，你刚来没什么经验，你非要管刑事出，我也拦不住你，我就给你们俩一个单独组，刑事那边要是人手不够，你们就过去，没事的话你们就去管管户籍交通啥的。”

叶筱云忍不住问他：“这样真的行吗？”

“给你们单列一个组我还是可以做到的，也算是防止资源浪费，总之，你们自己选吧，去户籍还是按我的方法做。”

“好吧。”他也知道他爸这么做是为了他好。

叶筱云和夏枫走后，楚生说：“这样好吗？你不让他当刑警是想保护她，但这样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对，大家会觉得我是故意给他了个最闲的位置，所以刑事的那帮人也不会去找他。我当初也是壮志满满的要当刑事破案子，我实在不想让他经历我经历过的事。最好他能安安稳稳的当一个户籍警察，在我还在这个位置上能够罩着他时。”人心总是向私的，他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拿着枪跟同事们一起冲冲冲，也挨过不少枪，所以他不希望自己儿子也这样，“不说这个了，你说说开会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