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啊？”胤祚的语气之中，竟是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那么冒冒失失地跑过去，是想救你额娘呢？还是害你额娘？你还有没有脑子，啊？”

还没等胤禩说话，小骆子在一旁听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还好还好，看来刚才把罪过揽在自己身上是明智之举，现在看样子，六爷还是护着这位八阿哥的……还好，没把这位八爷得罪惨了，希望刚才的补救，能见效，奴才不好当啊！

等不到胤禩的反应，胤祚的眼角倒是瞥见了小骆子在一旁眼珠子乱转，瞪了他一眼，看他识相地退出院子在外面守着，胤祚才有将视线转回到这八弟身上，

“怎么不说话？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没考虑过，若是你刚才跑了过去，这事情被捅到皇阿玛那里，被罚的会是哪个？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知礼，尽瞎掺合……看皇阿玛会怎么惩治你？难说，你额娘比你还惨……”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口中否认，心里却是真的怕极了。

刚才是心智乱了，根本没做细想，现在被六阿哥一一点明，胤禩也清楚，是事实……想象着皇帝盛怒的样子，想象着额娘凄惨的境遇，胤禩小手紧紧握拳，小身子微颤，正努力克制着情绪。

看来，这八阿哥没被蝴蝶翅膀扇得坏了脑子。

“你……我……我……”好一会儿，胤祚也不急，胤禩渐渐舒缓了心绪，平静下来，抬头看看六阿哥，吱吱呜呜，竟是结巴了起来。

“行了，你什么你！都什么时候了？想明白了，就赶紧着回阿哥所，晚了，被人捉住把柄，还不知道得受什么折腾！没脑子就是没脑子……”果然，这六爷根本没把未来的阴谋家摆在眼里，左一句没脑子、右一句没脑子的。

一把拉过小八的手臂，拽着他往外走，却突然停了下来，用力将胤禩的袖子掳起来……然后，眼睛瞪着，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啊……”胤禩原本被六阿哥抓得痛了，隐忍着，没想到还是被察觉到了，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被胤祚死死盯着，胤禩只想要抽出细细的手臂，不愿意让眼前的人看见自己如此的狼狈相！

胤祚今日皱眉特别多，“怎么回事？”

被胤祚紧紧抓着，胤禩根本没力气和这大了他一岁的哥哥抗衡，只能让手臂暴露在凉凉的空气中，还在冬季、没有入春，很是冰凉，却又似乎是缓解了手臂上乌青处的痛感。

“没、没事，没什么……”弱弱地反抗着，弱弱地答话，胤禩只想快点回阿哥所，快点回到自己的房间，关起门来，慢慢舔伤口，这些，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怎么回事？”同样的话语，语气，却是更加严厉迫切了，胤祚惊骇，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只是不知该怎么去相信？

再怎么，这孩子也是老康的龙种，是这大清朝的八皇子，被虐待这种事儿，谁又是那么大的胆子？

“……”胤禩这小子却是死犟着不肯再开口，只是看着胤祚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恳求。

被这小八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阵难受，胤祚在心疼这孩子的同时，也在为自己的命运庆幸着……同样是因为生母地位低下，养在别处，可终究，比起惠妃那里，老祖宗的慈宁宫竟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胤禩，说话，告诉六哥，这伤是怎么回事？谁打的？”胤祚放柔了语气，将小八的袖子放了回去，然而，没等胤禩回神，却又一把拉出他的另一只手臂，同样的乌青伤痕出现在眼前。

六哥？六哥的声音，也是有温度的。

可是，胤禩只是摇头、不说话，没事的，这些伤，这些痛，早就习惯了的，会习惯的……他不能做什么，只能受着，否则，只怕又会因为自己不懂事，连累了额娘。

今日，还好，有六哥拦着，不然自己就真的混账了！

总有一天，他都会还回去的，是恩、是怨，都会加倍的还回去！

胤祚暗下摇头，这样的八阿哥，这样的狠劲，这样阴暗的眼神，才是真实的吧……可是，讨厌不起来，不过是为了生存，换了任何一个人，有了这小子今日的境遇，将来都会变成阴谋家，只是为了生存。

想起了老四在皇太子面前的隐忍，看看眼前的小八，胤祚心下了然，胜负或许这个时候就已经分出来了。

“哎，回去吧。”轻轻叹了口气，胤祚再次拉起小八，只是这一次，改作牵了手，轻缓了动作。

胤禩只是呆呆地被六哥牵着走，他的小脑袋一时想不明白，这六哥，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亲自将胤禩送回住处，半道上就让小骆子送八阿哥回去，而胤祚自己却是独自回了慈宁宫，心下有些烦躁，今日，莫名其妙参合了这八阿哥的闲事儿，最后，他居然对着那小子说：

“小八，挨了打、不叫痛，那是废物，挨了打、不叫痛、还像你这样满眼的恨意，你和废物也没什么两样！以后，好好动动脑子！”

话说，八阿哥胤禩的阴谋论，难道是自己这位六哥教出来的？

出了一趟慈宁宫、去逛御花园，谁想惹出那么多事情？

胤祚这回倒是乖了，呆在慈宁宫，安心地读书练功，陪着太皇太后过过舒心小日子，也不去想那些扰人的杂事儿，原本的历史中，这时候，已经没了他这位六爷，也没了慈宁宫的老祖宗，人，还不是一样的活着！

老太太喜欢清静，平日里，除了老康时不时地来陪着乐乐，即使是皇太子，不得太皇太后召唤，也没资格进这慈宁宫，对于这一点，胤祚是满意的……见了老二，人家是太子殿下，比寻常的皇子阿哥们可金贵多了，人家是半个君，君王之下，有几个不是奴才？

就这样，一晃，日子过得很快，康熙三十年的冬天到了，老祖宗终究是没能度过这延寿的第四个冬天。

这几年，孝庄过得该是最舒心了，也是走得安心了，盼着孙子玄烨、满意地看到康熙盛世，盼着重孙六儿、那小子也有十二了，是个小大人了，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见着她的小六儿大婚生子……

“六阿哥，您节哀，老祖宗见你这样，会心疼的。”瞧着这小主子跪在佛堂，苏麻喇姑无奈苦劝，却不见效。

太皇太后都走了有一个多月了，皇上以国事为重，不得不振作，然而，慈宁宫里的人们仍被哀伤笼罩，尤其是这小主子，虽然每日有按时用膳、按时睡觉休息，可其余的时间，就这么跪在佛堂，一个月下来，人都瘦了一圈儿了。

“姑奶奶，还是叫我六儿吧，太奶奶走了，您也不再唤胤祚小六儿了吗？”胤祚知道生老病死是常理，只是，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早就被认作亲人的孝庄，终于还是走了。

苏麻喇姑明白，这孩子是想留下些老祖宗的想念，“六儿，老祖宗走的时候，你也看见了，是笑着的，还说，她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小六儿……你再这副样子，老祖宗真的会生气的。”

“嗯，姑奶奶，六儿知道的，六儿只是想再多陪太奶奶一会儿，您放心，六儿是老祖宗教出来的六儿，老祖宗说过，小六儿是她的骄傲，没那么差劲儿！”

给了苏麻喇姑一个微笑，他只是让悲伤稍稍停留，一切都会过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