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柱夫妻这几日白天抱着孩子到赵芳她大嫂那吃奶，晚上又接回家。.小日子过得乐呵，两口子是笑口常开，见谁都是不笑不开口。赵老爹赵贵夫妇瞧着夫妻俩感情越发好了，没为孩子再吵架，也是为他们高兴。赵老太拉不下脸子说什么，但是见女儿女婿好了，心里也是高兴的。

这天，陈二柱就带着妻儿在路边搭了车，带孩子进城见奶奶姑姑去了。

陈二柱爹去世得早，他妈带着他和他姐过活。后来他姐招工招到棉纺厂上班，后来嫁了一镇上小学老师，又生了两儿子，陈老太就跟着去镇上照顾孙子去了，原想着等孙子大了，陈二柱又结婚有了孩子，她又回村里给儿子带孩子。谁知陈二柱这一结婚几年，赵芳蛋也没下一个，老太太急了，说话不免带刺，婆媳关系是越来越僵。

除夕眼看到了，儿子应该这几天就来，陈老太和陈大姐又是张罗给陈二柱夫妻收拾一间屋子住，又是准备年货，忙得不亦乐乎。陈大姐丈夫邓悦是镇上明阳小学的数学老师，住在学校后面的教师楼，两室一厅的房子，公共厨房厕所，老太太和两个孙子住一屋，每年陈二柱夫妻过来，就在客厅搭个小床，邓子涵邓子轩兄弟俩睡小床，也就住下了。

这天正扫蜘蛛网，五岁的邓子涵听到敲门声，跑去开门，见陈二柱夫妻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叫了声，“舅，舅妈！”

九岁的邓子轩也从屋里跑出来叫人。老太太见抱这孩子，激动起来，“怎么都生了？啥时候怀上的啊？也不知道给妈来个信，啊？”

陈二柱有些尴尬，“妈，妞妞是我们捡的。”陈大姐也是一阵高兴，听弟弟这么一说，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忙扶住陈老太，叫了一声。

陈老太激动半响，希望落空，白了赵芳一眼，把孩子抱过来，“哪捡的？这孩子能有这么好捡？”仔细瞅了瞅，还长得挺乖巧。

“是个女娃。”

得，都知道什么意思了，儿子哪有人扔啊。

“你们是想真的要养？”老太太盼了几年，盼来个捡来的孩子。心里落差挺大，高兴是不可能的。可这又不是古代，不能生把媳妇休了重娶一个，或者买他几个妾回来。这时候，别说其他，就是离婚，那全家都得被戳脊梁骨。这几年，医生也看过，神也拜过，就是不起作用，老太太也不是糊涂人，就是了气头上爱说几句气话。收养个孩子，这事女儿女婿都跟她说过，她一直没跟儿子说，也是一直盼着老天开眼，结果最后还是收养了。

陈二柱见母亲没生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恩，过几天，就去镇上派出所给妞妞上户口。”

“叫陈妞妞？”

“不是，就是先起了个小名，想让姐夫给起个大名。”陈二柱笑笑。

老太太不太满意，“自己的闺女怎么叫你姐夫给起，你不是念过书的嘛？”

陈二柱苦笑，“妈，我那也就上了几天学，认了几个字。那也能叫念过书？我瞧姐夫给子轩子涵起的名字好，想请姐夫给我闺女起一个。”

“要不我来起？”老太太想了个名字，刚要说，见儿子女儿表情古怪，“咋的了，我孙女的名，我提个意见都不成？”

陈二柱忙道，“妈，你说你说。”接过外甥子轩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叫招弟，咋样？”老太太得意洋洋，刚说完，陈大姐喷了口水出来，陈二柱庆幸他喝的咽下去了，赵芳倒是挺满意这名字，见陈大姐没说话，不敢开口。

“妈，你别出损招，这可是人闺女一辈子的名，您老甭瞎参合。”拿毛巾擦了擦嘴，陈大姐对弟弟说，“这孩子既是扔到你们门口的，也是和你俩有缘，你姐夫开会去了，待会等他回来，你俩研究研究，别听老妈的。”

陈二柱点点头，他家就他姐学问好，虽说没上什么学，却跟着邓悦学了挺多东西，是他家第一文化人。陈二柱有什么事，一般都得先问问他姐，这回也是来看他姐怎么说，不过看他姐的样子，倒是挺支持他收养妞妞的。

被女儿否定了名字，陈老太还没放弃，“那大名不成，小名总是可以的吧？你们起了个妞妞，也没好到哪去。”

陈二柱对自家老妈锲而不舍的精神很佩服，只是，“妈，你那是封建迷信。**可说了，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呢。”

一提到**，陈老太立马就放弃了，**说的哪有错，“那就叫妞妞，妈不说了。你们想吃什么，妈去做。”陈老太把孩子放到给陈二柱夫妻准备的床上，盖好被子又压了压，去厨房做饭去了。

邓子轩兄弟俩围着熟睡的孩子瞅个不停，“妈，妹妹怎么不起来玩。”

“下去玩去，别在这捣蛋，妈有事跟你舅说。”

打发了俩孩子出去，陈大姐坐回沙发上，给弟弟弟媳抓了一大把瓜子吃。

“姐，什么事？”

“你也知道，你姐夫高中读了三年正要高考，就遇上文革，大学没考成，回来当个小学老师。前几天报上说了，今年要恢复高考，你姐夫想去试试，准备到省城的高三补习班去听课。”

陈二柱一拍腿，乐道：“这是好事啊，先恭喜姐姐姐夫了。”赵芳也是一脸羡慕。

陈大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姐有事麻烦你们夫妻俩。”

陈二柱和赵芳对视一眼，忙叫陈大姐不要客气，有事就说。

“文革这些年，学生忙着批斗人，学校基本没上什么课，你姐夫在学校虽说没被批斗，也还是受了些无妄之灾，意志有些消沉。我担心他出事，就缠着他给我上课，让他没心思想些有的没的。几年下来，还是学了不少东西，这次听到高考恢复，你姐我也想去试试，看看自己的水平，你姐夫也赞成。只是家里这俩猴子，妈年纪大了，我和你姐夫担心妈累着了，怕出事。想请你和弟妹到镇上来帮着照看一下。你和小芳商量商量，要是有困难，姐也不为难你，就当姐没说。”

陈二柱有些生气，气他姐把他当外人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姐说这么客气干嘛？我们不来，你就得留下来。这么好一机会，不去可惜了。”邓悦当年死活要娶陈大姐，把他家里人气得够呛，虽没断了联系，也走动得不多。邓悦父母生了三个儿子，对陈大姐生的两个儿子，并没多少偏爱，陈大姐也少有走动那边。这事，她是宁肯自己参加不了考试，也不肯求婆家人的。

“那生产队怎么办？陈队长怕是不肯放咱们这么长假吧？”这不是一两个星期的事，赵芳担心两人的工分。

陈大姐笑了起来，“还想着你们那工分呢？就不说帮我看孩子，要不是那几年城里乱，我早就想让你们进城来了。咱妈那天不提起你们两三次，你要是孝顺老妈，也该早些过来。”

“大姐，不是不想来。可是生产队真不可能让我们请这么长假啊。”陈二柱为难，也就是这几天雪大，放了几天，等化了还得上工。

“你姐夫和我的意思是，直接进城来工作。那劳什子工分的就不要了，进城来端铁饭碗。”

赵芳急忙问，“姐，二柱和我什么也不会啊，哪有地方肯要我们？”

陈大姐抓了一把瓜子，自己嗑起来，才慢悠悠说：“你姐夫有个高中同学在化工厂当副厂长，你们要是真想过来，你姐夫给你们安排。”看了看欢喜却还是有点犹豫的夫妻俩，不得不下点重药，“你们要是进城来了，新单位新邻居，谁知道妞妞是捡来的。如果一直待村里，那十里八乡谁都知道你闺女不是你们亲生的。其他姐不说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不过得快，最好就这一两天的时间，赶紧把事办了，夜长梦多。”

陈大姐说完，到厨房帮陈老太做饭去了，留下夫妻俩自己商量。

“二柱答应了？”陈老太放下锅铲，悄声问。

陈大姐往揭开锅，夹了一筷子饭放进嘴里，熟了，“妈，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弟弟也是，说了几次让他过来了，他就是不肯答应。”见陈老太不高兴，忙开导她，“以前不是为了孩子，你和小芳一天到晚总吵架，他不愿意过来。现在孩子也有了，虽说不是亲的，可是谁都不跟她说，她能知道？妈你也别给人甩脸子，二柱夹中间不好受。你瞧，以前哪次来小芳那脸都是跨着，这次可满脸都是笑。”

陈老太经常听女儿教训的人，没什么心理负担，点了点头。

“还有，妈。待会你跟小芳多亲近亲近，让二柱看看，你跟媳妇好了，孙子也有了，以后不会跟小芳吵，让他不要有后顾之忧，早点搬进城来。成天跟老丈人家一起吃饭过活，算个什么事。”陈大姐对于弟弟跟赵芳家一起走得近，很是有些怨怼，像倒插门女婿似地。

陈老太点头应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