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的部门经理叫周郁，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身材清瘦型，戴着一副镜片加厚地眼镜，书卷味很重。他的皮肤保养得很好，乍一眼根本猜不出实际年龄。若不是他微笑时，眼角的鱼尾纹泄漏了他的底，我会以为是之前是小棠跟我开玩笑说他们老大已经四十有多了。

他的言行举止都好像经过专业训练似的，不仅一边进退有度地招呼我坐沙发，另一只手更是抓起电话，吩咐门外的下属泡杯茶进来。

我见状有些受宠若惊，忙起身阻止：“那个周经理不用了，我坐会就走！”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静若深潭的瞳眸瞅了瞅我，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似乎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抹转瞬即逝黯淡之光。

他动作干脆地扣回电话，低头抿了抿嘴沉思稍许，才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小棠真的打算辞职？”

我忙点点头。

周郁再次扫了我一眼，脸上多了一层严肃地神色，说道：“可是，根据公司规定，职员签订合同之后，如合同期未满要求辞职的，属于单方面解约，公司有权对其索取违约金…”

“这个我知道！”我有些心虚的点头。小棠进这家公司总共才四个月，每个月的工资都往家里寄了一部分，并没有剩下多少，哪有钱赔偿违约金啊！

“不如这样吧，请你回去再好好和小棠谈谈，让她仔细考虑一下再做决定，毕竟我们公司在Z市算是待遇较好的……好了，我呆会还有个会，先失陪！”周郁边说边起身，象征性地整理下桌面上那些看起来并不凌乱地文件，作势就准备出门。

我尴尬地笑了笑，当然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只好跟着起身，“那好吧！实在抱歉打扰了您的宝贵时间，告辞！”随后，我一溜烟地冲出周郁的办公室。

小棠辞职一事，第一回合算是失败告终。

我没想不到小棠辞职这么麻烦，更没有想到，小棠当初居然与志高签了一年的合同。目前才新颁布了劳动法，不光保护劳动者的权益，同时也让众多企业领导层拿着鸡毛当令箭，事事都按劳动合同办事，没有半点商量地余地，也不知道最终真正受到权益保护的是甲方（公司）还是乙方（个人）？

我有些挫败地回到小棠的住处。

小棠满面笑容地迎了过来，见我两手空空而回，脸色瞬时间就沉了下来，不乐意地将整个人陷进沙发，蹶着嘴道：“姐，不是让你帮我去公司拿东西的么？你怎么空着手回来呀？”

这一来一回的折腾乘坐了四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我累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根本无心去理她的小姐脾气，也将自己摔进了沙发，昂起头望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呼吸。

“姐……”小棠见不理她，不满地扯了扯我的衣襟，加重了语气。

我心中的那团无名火，一下子就被她撩起来，忙侧过头去，责备道：“你是志高的职员，难道不知道签了劳动合同，要做满一年才能提出辞职的吗？”

听我一说，刚刚还气鼓鼓地家伙，马上就像霜打了叶子，头垂到了胸口，看着自己的手指头，不吭声了。

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更加气恼道：“原来你一早就知道公司不可能批准你离职，你才让我去送‘死’是吗？”

“不……不是！姐！”小棠一边吱吱唔唔，一边偷偷抬起头，观察我的神色，知道我是真的生气了，却突然话锋一转，“对了，姐。姐夫今天有打电话过来找你。我听他的语气不太对劲，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陡然间，我的身体无来由一僵，直到顿了许久，这才摇了摇头，假装随口问道：“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你出去了！他说他呆会就过来！啊……算算时间，他应该马上就到了！”小棠正说着，门铃便十分配合地响了起来。我真怀疑他们两个早就串通好了的。

“呀！一定是姐夫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去开门！”小棠雀跃，在我未及阻止，便冲向门口。

远远地，我听到了开门声，以及小棠亲切地在叫“姐夫！”。

接着便是熟悉地脚步声由远而近，我自嘲地勾动嘴角，想不到我已经熟悉到连他的脚步声都能一下子辨别。

“艾琳！”他的声音还是一惯低沉浑厚，让我的双肩毫无意识地一颤，但我还是轻咬住唇不愿转回头去看他一眼。

可只在片刻，便有两只炙烫的手掌，轻轻搭在了我的双肩上，要是平时，我一定会顺势往后倒去，稳稳地跌进他的怀中，可这一次，我没有那样做，还果断地闪躲开了，痛心疾首地说道：“请你，不要再碰我！”

或许是见到我们的氛围不对，小棠识趣地躲进了自己房间。

“艾琳，你听我解释……”他的语气还是近呼哀求，仿佛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但，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再给你一年的时间是吗？”我背对他冷笑着打断。

他没有吱声，算是默许。

我轻扬起下巴，逼回眼眶里那不争气地泪水，咬紧了唇，缓缓转身，最后一次看清这个男人自私的嘴脸，将手指向门口，“请你马上离开！”

“艾琳，听我……”

“滚！”我竭尽全力吼出这个字，身体也像寒风中落败的枯叶，瑟瑟发抖。

穆森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我强大的气场迫使下，怏怏离开。

目送着那道身影离去，门合上之际，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

突然，我右肩处微热，一只小手搭了过来，耳边传来小棠弱弱地声音，“姐……”

这一刻，感觉所有强撑起来地隐忍和坚强都化为乌有。心空得不像话，就仿佛被人活活地挖去一块什么似的，血淋淋的伤口，一大团一大团的腥红液体奔涌如注，传来了一阵接一阵痉挛……

此时此刻，我只有把小棠当作临时的依靠，大力地将她拥进怀里，狠狠地抱住，把头牢牢地靠在她的肩上，毫无顾及地放声大哭。五年的感情，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终因穆森那屡屡不攻自破地谎言，让我终于决定离开，不愿再活在他编织的谎言里。

小腹处有些隐隐作痛，莫非连宝宝也感觉到了他的薄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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