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把老头的手甩开，却没想到他的力气那么大。

甚至开始怀疑抓我的不是手，而是两根烧煤球用的煤钳子。

他忽然把脸凑近了，看的我心里发毛。大概知道把我抓疼了才松的手。

我心理正嘀咕这老头儿到底想干嘛，他却用手轻轻拍打了几下我的脸。

那种触感，就像被树上的羊拉子（毛毛虫）爬过似得又疼又痒。

“小娃娃，今年多大啦？”

臭老头一张嘴，臭气顿时扑面而来。

可难受归难受，我也不敢反抗，因为他的力气和我爹有的一拼。

“十六。”

我瞎编了个年纪，心想反正他又不知道我是谁。

可老头却掐指一算，笑道：“小娃娃想骗我？只要老头子掰掰手指就能算出你的年纪。”

掰手指就能算年龄？我撇了撇嘴，心想真有这本事还会跑来挖我姥爷的坟？

老头忽然起身围着我绕了圈，问道：“小娃娃，今早撞见啥怪事没有？”

说实话，打从我醒来到现在脑袋还昏昏沉沉的，记忆也变得零零散散。

虽然有那么点印象，但却记不得具体发生了啥。

“啥也没撞见。”我回道。

“真的？”老头将信将疑的问道，不过很快加重了语调又问道：“真没撞见？”

“你这老头儿到底想做啥？说了没撞见就是没撞见，烦不烦啊？”

我被他逼急了，本来我就被爬山的事儿弄得很烦，他还一个劲的叨叨。

臭老头皱着眉头瞅了我半天，最后露着两排大黄牙说：“好吧，没撞见当然更好。”

我刚打算起身离开，哪儿想到臭老头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了。

他要我回去时打声招呼，要我爹妈多准备些下酒菜，有鸡鸭鱼啥的当然最好。

“你个臭老头咋这不要脸呢？俺们家跟你很熟？凭啥要帮你准备这些？”

要知道鸡鸭鱼啥的连我都很少能吃到，更别说让给一个邋里邋遢的臭老头吃。

老头听了不仅没生气，反倒朝我嘿嘿的笑出了声。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咋个咯？去你家吃顿饭都不行哦？”

臭老头的话差点把我气炸，今个算是真正见识到啥叫不可理喻。

我带着满肚子的火气下了山，第一件事就是先跑去六子家。

“六子，你给我出来，快给我出来！”

我想把火气全撒在六子身上，谁叫他一大早就放我鸽子来着。

可不等门开，他家院里的鸡却突然吵闹个不停。

两只大公鸡的声音格外刺耳，就像有什么东西狠狠掐住了它们的脖子。

“小六不在，找他有事儿？”

开门的是六子他妈，地道的农村妇女。因为长得彪悍，所以我打小见了就怕。

本来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在见了他娘时，全他妈没了。

“王……王婶，六子去哪儿了？”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婶面无表情的盯着我。“大清早就陪他老子卖菜去了。”

说完就听“砰”的一声，王婶居然直接把门给关了！

“叫叫叫，瞎叫唤什么？再叫把你们炖了。”

关门的同时，我还能听见王婶在破口大骂，可能在吼院里的两只公鸡。

可院里的声音是没了，我却不知所措的盯着大门。

六子经常陪他爹卖菜这事儿我是知道的，可今早在山脚下他不是来过了？

如果他去卖菜了，那今早陪我聊天的又是谁？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三两下便跑回家还反手把门给锁了，这才惊觉后背全是冷汗。

当我刚走进房间，不料就连我家大院养得两头鸡也跟着闹个不停，叫的比六子家凶多了。

我躲在被窝里直到傍晚爹妈他们才回来。

“小伟，今天上午你跑哪儿去了？走之前咋也不打声招呼？”我妈问我。

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就说自己累了想早点吃完饭睡觉。

之所以不把山上的事儿说出来，那是因为我不敢。

姥爷曾让我当他的面发誓，无论如何也不准跑后山上去耍。

不过那时候年纪小，誓言啥的根本不放心上。

可万一要让我爹知道我今早偷偷爬后山的事儿，肯定少不了一顿打。

见我妈只是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终于松了口气。看来他们应该是不知道的。

却没想到我爹突然这时走了进来，还板着长脸。

“昨晚下学，你是不是去找小六了？”

我听后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心想完了完了，老爹这是已经知道了，也不敢吭声。

“我问你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

老爹见我不敢开口，忽然加重了语气问道。

“我……我约了他今早爬山的，可……可他没来……”

没等我把话说完，老爹立刻恼了。

“你还真的爬山了？当初你姥爷是怎么说的，你都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是不？”

我立刻摇头道：“没……没有，我只是……很好奇！”

说完我还偷偷瞄了眼老爹，却见他正铁青着脸盯着我，就差没当场动手。

过了很久，老爹才接着说道：“晚饭别吃了，先去趟刘家。”

“啊？”

我不知道老爹为啥突然要我去刘家，因为他这人轻易不让我和六子接触。

不是因为我俩学习都不好，而是六子他爷爷每天都神神叨叨的跟个疯子似得。

“是不是听不到我说话？！”老爹再次朝我吼道。

我当时哪里敢反抗他？就乖乖下床，却在半路听到六子他家院里传来哭天抢地的哀嚎。

“我的儿呀，你别吓娘啊，你可千万要挺住呀！”

“轰隆隆……”

我心下猛地一惊，刚想加快脚步，突然一阵电闪雷鸣震的我耳膜生疼。

我吃惊的望向天空，从没听过如此密集的雷声，也从没近距离的观察过闪电。

刚才的闪电就好像落在了我的面前，甚至能看到不远处升起的袅袅白烟。

面对刚才的情形，我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就感觉自己好像与死神擦肩而过。

然而其中一道闪电落下散发的光亮，刚好在六子他家墙上映照出了苍白的人脸时。

我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开始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只是又一道闪电落下，我才清楚的看见那墙上的人脸有多诡异。

那张脸已经没了血色，准确说是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底。

再加上脸颊两侧的鲜艳腮红，分明就是个唱戏的。

只是这人脸看上去实在太逼真了，我深怕她会突然睁开双眼。

直到豆大的雨滴拍打在我的脸上，才终于把我从恐惧中拉回。

我甩了甩脑袋，又瞅了眼，却吃惊的发现那鬼脸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奇怪……”

就在我试图伸手去抚摸眼前的那面墙时，王婶的哀嚎再一次传来。

我也不知道六子家发生了啥，更不知道老爹为啥突然让我过来。

可直觉告诉我，六子可能出事儿了。要不他娘怎么可能哭的这么凄惨？

我顾不了太多，直接把门撞开。然而当我看清眼前的画面时，突然一下子懵了。

我看到王婶正抱着儿子坐在地上。

她怀里的六子双眼紧闭浑身抽搐不止，嘴里甚至还不停地吐着白沫。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急急如律令……”

六子他爷爷在周围来回踱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咒语。

反观王婶却不停的拍地哀嚎，嗓子都快喊哑，眼看着就要跟他儿一块过去了。

“六子为啥会这样？今早不是还好好的……”

正当我站在院里自说自话时，不料六子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眼里冒着幽幽的绿光，像冬天在野林子里饿得发慌的黄皮子，还朝我桀桀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