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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鲲鹏》第2章 躲不过的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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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凭再次醒来已是黄昏时分,崔先生离开后他又昏睡了将近一天。

他翻身下了床榻。经过一宿休息,他已经恢复了体力。回忆头一天晚上的经历,那位崔先生让他增添了一丝希望。随着记忆的回归,他知道山庄中关切他这个废物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

原本临海侯裴楷的胞弟,避世山庄的庄主裴松坡对他就抱有很大希望,之所以几年前广聘天下道门高士也是为了栽培司马凭。但后来发觉这小子居然是个蠢材,裴松坡大失所望,便遣散了多余的门客,只将道门高隐文始双英留在庄中,集中精力栽培山庄中其它少年,尤其是琅琊王氏族人王定邦。

冯凭清楚地知道那晚王定邦无意间说沾了自己的光是什么意思。原本山庄招师设教就是为了自己,最终却便宜了其他子弟。

昨夜崔先生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养好了精神择吉日去开蒙堂进行入道拜师仪式。

虽然山庄中众长者都对冯凭放弃了希望,但崔明远还不死心,在他的不断努力下,庄主和庄中一位权威长者终于同意冯凭拜师进入道门。不料在就计划举行拜师仪式的前一天,冯凭却莫名其妙地暴病而亡。

冯凭在屋中溜溜达达,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环视着屋中简陋寒酸的摆设。他一时想不起自己房里的境况为何如此凄凉。这时,他看到了书架上那本拜师前崔明远交给他的筑基功法《云笈阶基》,便取下来信手翻了起来。

冯凭曾通背过万历版《道藏》,很了解道教经典的内容和风格。此时翻阅这本封皮发黄的小册子,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惊讶。

这本册子中主要内容和《道藏》中大洞真经函中的一卷龙虎山秘藏《白虎经》残卷很相似,但这本册中却夹杂着很多在《道藏》现存那卷残篇中没有的口诀和详细的身体姿势以及调息要领。冯凭觉得有点意思,正想细看,却见那个叫双儿的小丫鬟端着一个茶盘从屋外走进来。

她见冯凭站在书架前拿着书发呆,便说道:“傻子,你不在床上歇着,身子好利落了吗?这次你醒过来真是大幸,今后再也不要去那鬼地方了!现在又到月初,你若长记性.....”

这时屋门突然被撞开,昨夜刚见过面的那个小白脸摇着一把折扇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跟班。冯凭一皱眉心说古人难道就没有敲门的习惯?

双儿收住话不再言语,怯怯地向王定邦道了个万福。

那小白脸对冯凭说道:“傻弟弟,看你精神不错啊,这么快就痊愈了?真是可喜可贺!为兄见你这么活分就放心了。”

双儿紧张地看着王定邦语无伦次地说道:“不是的.....公子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一点儿精神也没有。王公子不要.....”

王定邦对双儿两眼一瞪说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奴婢说话了!”双儿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只是暗暗向冯凭摇头。

王定邦身后的一个跟班笑嘻嘻地向前一步说道:“恭贺公子身体痊愈!小的有件事百思无解,想要请教公子。”

冯凭看了双儿一眼,不知她为何如此紧张,对那小厮答道:“有什么要问本公子的,讲吧。”

王定邦用折扇指着那小厮笑骂道:“咬金又不正经了!闲得你!”

那叫咬金的小厮对王定邦奴性十足地鞠了一躬,转身对冯凭说道:“近日小的老家闹灾荒,饥民无粟米可充饥,奈何?请公子示下。”

冯凭冷冷一笑,知道这狗奴才是在拿那蠢猪晋惠帝的笑话嘲弄自己。可这帮奴才又哪里知道今昔焉往昔,我非司马衷!现在本少爷权且先忍着,以后早晚有一天让你们懂得该如何对小爷放尊重些!

冯凭也不生气,憨态可掬地对那小厮说道:“吃肉糜呀。”

王定邦和两个小厮拍着大腿哈哈狂笑,双儿则满面通红,羞的抬不起头来。

王定邦对那小厮笑骂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耍笑我们小殿下了,你回去向老乡传达殿下的批示就是了。”

转头对双儿说道:“本公子今儿个来是有正经事。这个月的月钱发下来了吧?”

双儿惊慌地抬头看了冯凭一眼,对王定邦说道:“王公子,您行行好,我家公子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吃过像样的伙食了,也还要添置一些入秋的长衣。求公子....."

王定邦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说道:“你这小妮子也是欠管教!怎么总想替主子作主!本公子是不讲理的人吗?我也没逼着你们还钱,我是来给这傻兄弟机会挣银子的。他手气好的话,一夜之间就能全部翻本还清赌债。没准还会挣回大把的银子。之前他只是手气不好罢了,谁没有手气不好的时候?谁又会永远手气不好?”说罢转头对两个小厮说道:“你们说是不是?”那两人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

双儿扑痛一声跪在王定邦脚前,带着哭音说道:“奴婢不敢替主人作主,奴婢只是.....奴婢只是想让公子好好吃顿像样的饭菜。”

王定邦摇着手中折扇笑道:“殿下怎会没有像样的饭菜吃?饭菜不好就吃肉糜嘛!”两个小厮闻言又放肆地大笑起来。

冯凭猛然记起了他们每月一次的来意,不禁欣喜若狂。心说没想到刚到贵地就有人巴巴地自己往枪口上撞。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可别怪傻子我不留情面杀人不见血!想到这儿便对王定邦说道:“王兄可是要小弟到府上耍牌九?”

王定邦说道:“对啊,凭弟难道不想翻本吗?”

冯凭答道:“好!小弟遵命就是,今晚准时过去。”

双儿捂嘴大叫道:“傻子不可!”

王定邦大怒,猛甩了双儿一记耳光喝道:“傻子也是你叫的!”

双儿娇小的身躯被打得一侧歪,疼得用手捂着脸低头诺诺道:“奴婢.....奴婢....."

冯凭见王定邦一言不和就出手打双儿,心中不禁大怒。

这个同时照顾自己和冯羕的小丫鬟虽然对自己说话没大没小,但冯凭自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对自己的照顾和关心向来无微不至。山庄中的下人们中,一直以来就是她和侯六六真心对自己好。往日傻乎乎的冯凭在外面受尽了欺负和嘲笑后只有回到这个山庄一隅的小院中,才能感受到毫无紧张的身心放松。

此时冯凭暗暗发誓,今后这四年中自己再也不要过以往那种憋屈的生活,更不能让自己的下人受一点委屈!

但此时他初来乍到,要先观察观察山庄里的情况再说,便强忍怒火打着哈哈说道:“没事儿!没事儿!习惯了。”对王定邦笑得傻意盎然,说道:“王兄请先回,小弟吃过晚饭就去府上。”

王定邦喜上眉梢,笑道:“好极好极!为兄等着你。凭弟可不要失约哟!”

他欣喜之余忽地抬手一挥,两道耀眼的闪电伴着突如其来的一声炸天闷雷在屋外的暮色中划过,王定邦折扇一收嘻嘻哈哈地出屋走了。

冯凭在他抬臂一挥间看向屋外划过天际的耀眼电光,惊呆在原地。

巧合吗?不像啊,这小子会魔术?难道这就是他学的道术?这世界难道真有道术?

撇了一眼窗外王定邦几人远去的背影,双儿欲哭无泪地看着冯凭顿足道:“你也长长记性啊!屋里的物件都快被你输光了,你还不收手!你这傻子看不出他们是在算计你吗?”

冯凭从那道闪电中回过神来,伸手轻抚着着小丫头被扇红的半边脸颊,柔声地低声道:“还疼吗?”

双儿眼神迷茫地摇摇头。

冯凭说道:“放心吧丫头。这次我就去都给你赢回来。”

双儿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无论是这傻子抚摸自己脸颊的温暖感,还是他这一句简单却又从容自信的话,竟让她觉得像是被大哥哥庇护一般,可从来都是她站在这傻子身前为他遮风避雨啊。那个像小孩童一样傻纯傻纯的公子哪里去了?难道那孩童一夜之间长大了!

双儿疑惑地脸泛桃红,摆头躲开了冯凭的手。心想,这傻子死而复生时就觉得哪里似乎不对,看他总有种怪怪的陌生感。但就算他脱胎换骨不再傻了,却又有什么本事对付王定邦和那群奴才们联手算计,想通过耍牌九翻本?双儿暗自摇摇头,心说:绝无机会!

这时门又被推开,冯凭皱着眉转头一看,却是比自己小一岁的族弟司马羕。

七年前惠帝大统新继,那傻子皇帝不理朝事,一切政务均由皇后贾南风把持。贾后疯狂打压异己,太子司马遹和御弟汝南王司马亮两家同时失势。为以防万一,临海侯裴楷几经辗转,一夕九迁,将刚刚出生不久的太子骨肉和司马亮之子司马羕转移到蜀地。到避世山庄后这两个小儿隐姓埋名,变为冯凭和冯羕,因循当初司马迁家族避祸时的隐姓方式,即避开司马之姓,又不忘祖宗。

和蠢笨如彘的冯凭不同,冯羕聪明伶俐,才思敏捷,倒像是那个聪颖太子的亲儿子,因此颇得裴氏兄弟喜爱。只可惜他是司马亮的侍妾所生,位出庶门,未来难堪大用。裴氏兄弟每每言及此事,常常浩叹上天不助典午,如果这两个小孩子的才智换一换该有多好。

冯羕对冯凭草草施了个礼叫了声兄长后,便对双儿说道:“我见王定邦刚才来了,猛然想起又到月初,莫非.....”

双儿不等他说完就哭丧着脸点头道:“谁说不是!他们正是为了那事而来。”

冯羕叫道:“断断不能让哥哥再去!每次月钱下来,银子渣儿都见不到一点儿便被那边收了去。月月都如此,这日子还怎么过?没完没了什么时候才是头,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双儿不语,落下泪来。冯凭在一旁觉得挺新鲜,自己就站在这儿,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却不和他讲一句话,倒象没有他这个当事人一般。冯凭深切感受到了作为傻子的悲哀。

他忍不住插话道:“你们不用担心,这次我一定会赢。”

冯羕撇了他一眼说道:“哪个赌徒不是这么说!更何况哥哥还....."他停住不再往下说。

冯凭知道他想说何况哥哥还是个傻子。

这时,有人轻轻地敲了两下屋门。冯凭心说总算有敲门习惯的古人了,便应了一声“进来!”但门并没有被推开,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两下轻轻的敲门声。

双儿说道:“准是王姑娘来了。”便跑过去拉开屋门。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门外。这女孩身材高挑,一身洁白的衫裙上俭下丰舒敛有致,裙带飘飘长摆曵地,衬托出她的腰肢尤显婀娜。因为在暑天儿走得急了,她脸上渗出一些细细的汗珠。

冯凭隐约闻到她身上飘过一阵清香,心襟为之一荡,觉得这女孩颜值与自己曾经苦苦追求的校花孟静雅却有一拼。

这位貌若天仙的少女是王定邦的亲妹妹王若嫣。当初随兄长一起到避世山庄拜师修道,与裴姻和冯羕一同拜文始派仙姑清静散人为师。

王若嫣虽是王定邦的亲妹妹,但性格温良,对其兄的种种劣行很不以为然。她素日与冯羕要好,也不歧视冯凭。王定邦每月伙同家奴设赌作局算计冯凭的银两,王若嫣深感自责,多次劝兄收手无果后,便找双儿、冯羕想办法,但几人终是拦不住冯凭傻劲上来犯倔。这种事又不好惊动长辈,所以一到月初他们便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

王若嫣有些微微娇喘地说道:“我哥是不是又来了?”

冯羕无奈地答道:“和傻子约好今晚牌桌上鏖战了。”

王若嫣皱着眉头说道:“这可怎么好?要不我们还是告诉庄主吧,请他老人家主持公道!”

冯羕知道这样一来庄主难免对王定邦生出厌恶,王若嫣想出这个有损自己兄长形象的办法实是迫不得已,足见她心性善良。

冯羕说道:“若嫣妹妹能这样说我们兄弟很感激,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么做。”

王若嫣两手绞着衣带微蹙娥眉,没了主意。

冯羕对冯凭说道:“哥,我再说最后一遍,今晚不要去见王定邦。听话不?”

冯凭撅着嘴嘟囔道:“已经答应人家了。”

冯羕想了想对大家说道:“这样吧,我和我哥一起去。如果发觉有什么猫腻,便和六六架也把哥给架回来。这样也占个理,以后便可再也不用去了。”

王若嫣想了想轻声说道:“也只能如此,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如果发现他们耍什么花招,有我在场他们不至于拉下脸来不认帐。只是这个月你们房中的月钱又要打水漂了。我哥真是的!”

冯羕说道:“没关系,这次就算再被他算计,也是最后一次。只要我们当场揭穿他的把戏,以后他们就再没脸来约我哥了。”

冯凭站在旁边既好笑又感动,看到这么多人关心自己他大感欣慰。感激之余难免又接了句缺油少盐的话:“这次我不会输的,一定赢!你们别拦着我。”

双儿看了冯凭一眼,叹了口气,无意间目光落到紧紧握在手中的帕子上。大半天过去了,这帕子头一次保持了这么长时间的洁净,这傻子从醒来到现在竟然再未流一滴哈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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