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秋水共长天一色

翎旌天在甜品店里等着消息。

当时在刘柜平的地方的时候就觉得不对。这么菜的人即使接手的基业很稳也坚持不了几年的，何况落霞的人也不会放过他。但是在众多刺头里只有他被留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翎旌天看了眼自己的手。常人的皮肤上面原本应该是无规律的纹路，羽族的人的皮肤上却是羽毛的样子。他们化羽的时候，白羽就是顺着那个纹路化出的。

没想几秒他就明白了。原来如此，他父母早帮华灯准备了这个刺头。刘柜平被落霞家的人算计得真惨。东西上得挺快，只听一声“哎，帅哥～～您要的草莓冰淇淋华夫饼。请慢用哈～～～”身材姣好的服务员端来盘子，朝他眨眼睛。这是一种暗号：拿到了。

“谢谢。”他往前倾了倾重心，找到一个不可视范围很广的死角，极其自然地把手探到盘子上，餐巾纸一角卡在盘子边缘鼓了起来，他把纸摊平，里面的东西已经到了他袖子里。他开始吃雪球，服务员在柜台上不时色迷迷地看着他，当然是装的。翎旌天用余光留意着她每次朝他眨眼的暗号。一下…两下三下……拼起来是：快！翎旌天一惊，难道这毒的威力不止于此？！支付宝一刷就骑着令雪冲了出去，足足狂奔了三十分钟后翎旌天化羽生翼破窗而入，看见地上漫了厚厚的一层黑血，傲非不见了。

可恶………

第二天，阳光真是明媚，华灯正忙着批一堆文件（发呆和踌躇中），突然手机亮了。她一看来信人姓名：

傲凌逸

ohmyearsandwhiskers，傲家少主，啊呸，傲家当家找我干啥？考虑收回驱逐令？华灯接着往下看。“劳烦动身，务必面谈。十七日晨九时，万玺楼。诚谢。”行行行，华灯键入：“定赴约。可有他人？”他们发短信都极其简短，至于究竟为什么连他们自己不知道。这回复速度，肯定是在线等：“苍霖、翎。”

真是邪了门了，最近怎么就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呢，墨谕倒是可以理解，翎旌天是怎么回事？

被盯上了？华灯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那这次去的目的应该不会那么单纯，可能和那个组织的目的有关。她一手转一根笔思索着，试图靠目前有的信息拼凑出一条线。目前为止的事件里都有翎旌天的介入，他最后一次的事件到现在又一次出现……

万玺楼顶楼，翎旌天在干什么？嗯……华灯打开qq，找到“玄陌”键入：墨鱼啊，你有时间吗？然后又发：还是在收盘口？最近好像有几个刺头。

墨谕肯定是在玩手机，回复得很快：

有事？

华灯飞快地打着字：

你不是也接到傲当家的邀请了吗。

对啊。

我感觉万玺楼有bug，陪我去看看呗。

哦。

谢谢！那个，下午一点万玺楼一楼？

哦。

那拜拜！

哦。

我吃饭去啦！

哦。

万玺楼的底楼，墨谕挑眉看了看华灯，意思是：你叫我爬上99层楼？你会卦步我不会。华灯一脸无辜：“这老楼也不修个电梯……那什么，要不你学学冰雪奇缘的那个艾莎，楼外边冰系灵顶上去？”跟来的七碧雨不懂冰雪奇缘是什么，看了看墨谕。

墨谕居然在冰上上升得比华灯都快。她终于说了句话：“落霞，你想找什么？”话题直接切入要点，弄得华灯一阵尬。“咳，当时我跑到这里，就看见这个全是血的石头机关，翎旌天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看见我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就把我丢了出去。我觉得这里有东西。”眼前确实有个石盘机关，却不见了血。华灯一阵寒意：“这……这里没人来打扫的吧，正常人不是感知到圣血就会下跪动弹不得吗？”

墨谕皱起了眉头：“吸血？”华灯干咳两声：“别说这些诡异的东西了”，转头看向七碧雨：“七哥，你知道这个怎么开吗？”七碧雨用手指顺着石盘上的凹槽摸去，缓缓让指尖绕着纹路移动，道：“应该是用血。您两位先别动，我先试试。”华灯正犹豫间他已经收回手来，拔出剑划破手腕把血浇到了凹槽里。特效般的画面出现了，血像被吸尘器吸了似的极快地渗入石中，石盘干净得像是没被浇过似的。

“嗯……墨谕我们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去放血吧，”华灯建议道。墨谕看了一眼华灯，拔出夜瑶：“不用了。我来。”华灯刚想阻止她，她已经挑断绷带撕开未好的伤口。一撕血就涌了出来，华灯看着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自责起来。以后如果还要放血绝对不能让墨谕去了，华灯想。天知道墨谕是什么样的心理素质。墨谕浇了一会，石盘发出沉重的声音转动起来，石门缓缓打开了。陈年的霉味冲进鼻孔，三人一眼就看见墙壁上那个圆形的缺失，七碧雨脸色渐渐不对了。华灯虽然还没从刚刚的心理阴影中走出却也觉得奇怪，就问道：“七哥，这个洞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啊？”

七碧雨不爱说话，这次可真是绝了，说了华灯认为的他一千多年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

“除了九天知道这事的人不多，而且就算是他们也只知道流传下来的一点。这世界上曾有过一块神石名凨，是世界上所有灵的集合体，分阴阳。后来在众神间的战斗中阳属的一个神因为在快要胜利时不忍下手败了，他在失去神性的最后一刻毁掉了凨把它分为许多块，同为阳属的神就帮他把这些残块做成了不同的样子，下凡找了九个家族托付。这就是三分天下最早的历史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凡人获得了灵力，兽也能成为妖。凨后来散落在一些地方，我知道其中四块鱼形石璟、瑧、琌、琦。两两可以拼成两整块阴阳石。师父她给我比量过有多大，跟我说是卡在了石头里。这些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是一个完整故事中的一个片段，她告诉我们每个人的故事是不一样的段落，也不许我们互相拼凑，我们都照做了。”

我的天，七碧雨不嫌烦地讲了这么多话，可得好好称赞一下。华灯却觉出点什么：“不过，你师父是怎么知道的啊？”七碧雨的表情一点不像是开玩笑：“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可以相信她。”华灯有点想笑，一千多岁的人了，怎么似乎有些幼稚。七碧雨继续说道：“我看着这样子，大小和位置特点都与我师父描述的无异。”

墨谕一直沉默不语，这时突然说话了：“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了。”华灯心想妙啊，今天是夏洛克附身了吗，这线索量充足得连平常闷罐子似的人都开口说话了，就问：“想起来什么？我们要干啥？”墨谕道：“我九岁的时候离家出走过一次，当时看见有卖糖画的，以前从没人问过我吃不吃，我就去买了一根。那根糖画形状很奇异，我就问这是什么图案。那个老头说的什么我记不大清楚了，概要是这是我们家的东西的样子，是块石头，九个家族都有。落霞，你们族的直觉都是最准的，你说这会不会是同一块？还有，你感觉那个老头会不会是策划了这些？”

华灯真的直觉了一下，道：“是，会。当然是这样啊！”华灯的直觉突然炸了，感觉从来没这么准过，又道：“我明白了，你是说我们应该赶在他们之前拿到各家的石？”

七碧雨智商真的万万不能算低了，此时却几乎是一脸茫然。这感觉有点像是你面前有两个人在做一道十个选项的选择题，一个人说有个摆摊大爷告诉过我这题的做法是怎么怎么样，你直觉最准啦，你信不信呐？另一个人发疯似的跳起叫到我信我当然信，这道单选题就选它！

望远镜的另一侧。他们真的这么快就弄明白了？！傲非用口型对翎旌天说。

翎旌天无语了，回到：可能吧。

两个脑残，碰巧成了天才。傲非自言道。

傲非其实很想对翎旌天说声谢了，因为如果不是他，自己昨天要么把血流干，要么被“清理”。他没说。他不爱说，翎旌天也不爱听。他拦下一辆车，上车一句话都没说，直接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的傲家家符牌，司机转头一看差不点喷出些什么，就道：“二位爷，马上到。”踩上油门就开。这牌子是只有家族里血统最纯的少数人才能拥有的，绝对惹不得。势力最为重要也是不必说的，其次便是血统。血统往往代表着先天的地位。

万玺楼周围是有每个家族各自的宅子的，傲非和翎旌天一下车门侍就瞅见了，这分工熟悉得，一个冲上来掏腰包付车费，一个迎上来带路，俩剩下的换班。傲非手插在口袋里走着，待会的傲家当家……

哼哼，傲非不由自主地冷笑两声。弱者。他用来遮住腕剑剑刃的带子张扬地飘着，阳光不时映上那两片雪亮的剑刃，寒意似乎能感受得到。

连门都没有敲就进去了，傲凌逸早在恭候。罗曼尼-康帝和西湖龙井，分别是傲非和翎旌天的。傲非单手持酒杯转动手腕缓缓摇着，变化莫测的浓郁甜香更加溢散了些时，他终于仰头一饮而尽，丝毫不觉得太快。翎旌天仿佛闻不到似的，仍品着茶，似乎看到了西湖的水。良久。同为十五岁，这些人的举止完全与同龄人不同。傲凌逸只说了一声拜托了。

“哟，你也有求人的时候。”傲非闭着眼道。“我不拜托你也会做的。”傲凌逸笑道。

“你明天自己去跟些人说吧，我懒得管那些事。今天就去落霞山了。”

“谢了。”傲凌逸微笑道。

那一瞬间，他有点羡慕。

“谢了，傲凌逸。”

“跟某人不知道我的真名似的。”两人同时起身，出了门。

傲凌逸雪衣凛冽剑，风吹流苏漫不经心；

翎旌天墨衣袭玖刃，青石路上淡漠疏离。

就这么棋局一般的黑白。